穿到圣父黑化后 第63章

作者:南楼北望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那份强烈的冰冷和恶意,确实和她自幼相伴的恶鬼一模一样。

第四十八章

  商挽琴搁在刀柄上的手指, 微微动弹了几下,缓缓挪开。

  她直视那双漆黑冰冷、大得出奇的眼睛,迈步走了过去。

  程镜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神态依旧沉沉的。

  “恶鬼……”

  商挽琴张开手臂,轻轻拥抱她。并不是一个很紧密、很扎实的拥抱,她只是虚虚用手臂环过去, 像水草轻轻搭在一条游鱼身上。

  “谢谢你。”她轻声说,“恶鬼已经消灭了,不用担心了。”

  程镜花动了动,一瞬间好像想挣扎出来,但慢慢地,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位千丝楼楼主应该有二十多岁,身体却很窄, 消瘦得像个孩子,也不知道那种气势迫人的力量究竟藏在哪里。

  “……对不起。”那个平常的程镜花回来了,不安地道歉,“我、我看见鬼的时候, 容易失控,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挽琴是药用鬼气喂芝麻糖……对不起!芝麻糖的口粮也被我搞丢了!我我我会补偿的,我……”

  “没关系,没关系。”

  商挽琴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这个时刻,她莫名想起了多年前, 那时乙水还在, 而她是个小孩子,有时心情郁郁, 就会靠在乙水怀里,让她这样一下下拍着背。乙水曾“说”,她在遥远的家乡有个弟弟,在那短暂得可怜的童年时光里,她就会轻拍弟弟的脊背,哄那依恋姐姐的孩子入睡。

  也许是这个缘故,这微小的、随处可见的动作,似乎有了一点传承的意味。她曾在乙水那里接受到的温暖,她想要继续分出去。

  这个动作起效了。

  程镜花不说话了。她低下头,轻轻将脸颊靠在商挽琴肩上。

  回去的路上,程镜花提到了自己的过去。

  程镜花的过去非常简单。

  她不记得父母,从小是被叔叔、婶娘养大的。说是“养大”,其实是当个小奴隶使唤。她很早就学会了疯狂道歉,学会了战战兢兢和拼命责怪自己,好让毒打来得少一点。

  但叔叔和婶娘永远不满意。

  他们讨厌她脸上的胎记、讨厌她的举止、讨厌她的每一句话,他们还总说,她是个天生的丧门星,克死了父母,现在又来妨碍家里。

  “说不定你根本就是恶鬼转世!”他们会这样骂。

  她曾经战战兢兢问,如果她只会带来不幸,为什么不赶她走。——赶她走吧,她那时暗暗祈求,外面的日子也许也不好过,但应该比“家”里好。

  但这个问题只换来又一顿打。后来她才明白,叔叔和婶娘拿了她父母的财物,出于保住面子和名声的想法,才勉强养着她。

  某一天,她半夜口渴醒来,听见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出去一看,就被一道飞溅的鲜血糊了满脸。

  她愣愣地抹开血。借着灯笼的微光,她看见叔叔手里拿着一把镰刀,正疯狂地砍着地上的人。那个人一动不动,看上去是她的婶娘。

  接着,叔叔猛然回头。那张脸完全不像人类了,五官都失去了原本的位置,皮肤也像融化一般,从原本是嘴巴的地方,伸出了鲜红的、长长的、带着倒刺的舌头。

  他朝她扑过来,动作快得可怕。她一下被扑倒在地,凭着本能猛一侧头,感到锁骨一凉,发现叔叔的舌头刺穿进去,又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她感觉不到痛,只有刺骨的冰冷和随之而来的晕眩。迷迷糊糊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她死死揪住叔叔的身体,用力咬了他一口,咬下来一块粘稠的、滑溜溜的东西,那东西顺着她喉咙一下滑进去,落进她腹中。

  那之后的事,她就记不太清楚了。

  她只知道,再次醒来时,是一个白胡子老人站在她面前,给她喂药。他告诉她,她是这次“恶鬼附身”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他会带她回去问一些话,而如果她愿意,可以留下来。

  程镜花后来明白,其实无论她怎么回答,老门主都会留下她,因为她活生生吞了恶鬼的一块肉,很可能被鬼气侵染、也变成恶鬼,放出去太危险了。

  但即便知道,她也永远感激那位老人。

  老门主带她来了玉壶春,给了她柔软干净的被褥和丰盛的食物,还耐心地教导她驱鬼的知识,教她武功和法术,夸她有天赋、是难得的人才。

  程镜花发誓,要一辈子遵照老门主的心意,当好玉壶春的人。

  “老门主说过,恶鬼不配活着,只配烟消云散。”

  夜色下的金陵城,程镜花将商挽琴送回房,很认真地说:“所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铲除每一只恶鬼。”

  商挽琴张张口,又垂下眼帘,最后她露出笑容,用力一拍程镜花的肩:“我相信你,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

  程镜花露出羞涩的笑容,和她说明天见,还承诺会带回一只恶鬼给芝麻糖,补上它错过的口粮。

  看着她的背影,商挽琴微微摇头。

  难道,程镜花从来没想过,老门主的那道指令……防的是她自己吗?她在兰因会接触过很多这样的手段,日复一日地给人灌输一道观念,会产生长期催眠的效果。

  一旦程镜花真的被鬼气侵染、变成恶鬼……老门主给她灌输的观念就会生效,让她自我了断。毕竟,“恶鬼只配灰飞烟灭”嘛。

  对所有的活人来说,这是一道必须的保险。

  但对于程镜花来说……她难道真的一点感觉没有?从小被当成工具对待的人,其实最敏感,最知道别人真实的态度了。

  说不定,原本“为情所误”的命运,不过是一个总被当成工具的姑娘,撞上了甜言蜜语、好似真正能看见她、珍视她的渣渣,就心甘情愿自己骗了自己。

  让商挽琴有点吃惊的是,老门主这样也就算了,乔逢雪竟然也一点没想改变。一口一个“千丝楼”,真是她听过最无视他人存在的称呼方式。连吞天那个人渣都会叫她的代号呢!

  “这些正道啊,”商挽琴抬头看着夜空,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也不是特别伟光正嘛。”

  但这样也好,让人安心。太纯粹的好人,是斗不过无所不用其极的恶人的。

  *

  一直到四月中旬,玉壶春都很平静。

  春风一天暖过一天,树上的新绿倏忽换了鲜绿,院子里的杜鹃开得热热闹闹,粉的白的红的,庸俗得要命也热闹得要命,而除此之外别无波澜。

  这让商挽琴觉得,凌言冰可能是个瘟神。

  是嘛,原著中,他留在玉壶春,就一会儿千丝楼楼主暴毙了、一会儿乔逢雪昏迷了,更别说他自己还要搞事情。而他一旦消失,就什么事都没有。

  最近,每天早上醒来,她的门外都会多出一些东西。有时是一些零嘴,有时是一把鲜花,有时是一样小玩具。每次,还会附赠一些芝麻糖。

  商挽琴知道是谁送的。

  她把芝麻糖喂给芝麻糖,将其他东西收回房间,分门别类地放好。鲜花做成干花,大一些的就插在花瓶里,小的可以拿来做书签。

  芝麻糖隔三差五加餐,渐渐圆润,变成了一只肥啾。

  商挽琴开始忧心忡忡:“再这样下去,你不会得糖尿病和高血压吧?”

  “……啾?”银色肥啾歪头,可爱眨眼。

  商挽琴一默,伸手推开它,冷酷道:“装可爱也没用。今天开始减肥。”

  “……啾!”

  她扭头告诉程镜花:“镜花,以后给芝麻糖的芝麻糖取消了。”

  程镜花看看肥啾,先是犹豫和舍不得,然后大惊:“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商挽琴嘴角一抽:“还能有谁啊。”

  程镜花呆呆片刻,突然扭头抛开:“我去吃午饭了!”

  一溜烟就不见了。

  这是她们少有的不在一起的时候。程镜花会去玉壶春的大食堂吃饭,商挽琴则留在院子里,和乔逢雪一起吃。一方面,她还在坚持自己的金针试毒,就算被乔逢雪含蓄说她不必如此,她也还是坚持。另一方面嘛……不得不说,给门主开的小灶就是更美味。

  她曾试图邀请程镜花一起用饭,被对方疯狂摇头、惶恐又坚定地拒绝。只有在这个时候,商挽琴才会察觉到玉壶春中微妙的上下级关系,大概这也算一种阶级?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乔逢雪忽然说:“听说最近你和千丝楼关系很好。”

  他看来是铁了心要称呼程镜花为“千丝楼”了。

  “表兄就不能直接叫人名字吗,你明明都喊江雪寒的名字。”商挽琴也照例抱怨一句,挟走了一块最大的糖醋排骨,哼,她原本是打算留给他的,现在没门了,“我和镜花相处得是不错。”

  “唔,”他喝了一口天麻鸽子汤,抿下那口药味的汤汁,也像沉淀了一些思绪,才略有含糊地说,“虽说是我让千丝楼来保护你……”

  商挽琴敏感地抬头:“嗯?”

  他看着她:“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们走得太近。”

  她蹙眉:“什么意思?”

  乔逢雪索性直言:“千丝楼告诉了你她的经历,你也该知道,她体内存有恶鬼的血肉。师父曾交待我,不要与千丝楼交心,也不要让其他人与她交心。交心动情,动情就容易引发恶念,从而唤醒鬼气。”

  商挽琴静静看着他。

  这份静默让他蹙一蹙眉尖:“表妹?”

  商挽琴突然埋头,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扒饭,并且一口气吃空了大半盘糖醋排骨。接着她筷子一放,猛一站起来:“我吃好了谢谢表兄一直以来照顾我还请我吃饭但我思来想去这样不太好所以今后我还是去吃玉壶春的大锅饭吧!”

  说完就走。

  “表妹,等等。”

  啪嗒一声,他的筷子也放下来。那道声音柔和一如往常。

  “你为何不悦?”

  商挽琴回过头,认真说:“第一我不喜欢你这样对待下属,镜花比江雪寒可爱多了,你却宁肯对江雪寒更好。第二我从来不接受任何‘因为恶鬼如此可怕所以我们要做违背本心之事’的做法,否则今天我不会站在这里。”

  “第三。”

  她深吸一口气。

  “表兄,就算你真是我亲兄长,谁说你就可以随便打听我和别人说的话了?镜花跟我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知道?”

  他看着她,神情没有大的波动,但眼神却变深了。他忽然说:“表妹曾经说过,我有我的想法和感受。”

  她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一句,而她自己都要愣一下,才想起这是当初在翠屏山地洞中,她拼命安慰他时说出的话。

  商挽琴板着脸:“没错,可我也有我的想法和感受!如果换换位置,是表兄在镜花的处境,是表兄被人说身怀恶鬼、不得深交,我也会生气并且拒绝接受的!”

  说完,她噔噔噔跑了。

  乔逢雪想叫住她,嗓子却一阵痒,不由自主咳嗽起来。等咳完了抬头一看,何止背影,根本是一点动静都没了。

  他侧头,看见一只银色小鸟坐在桌上,还很茫然地望着门外,嘴边沾着饭粒。

  他突然轻笑一声,拿起一根筷子,用握的那一头轻轻一戳小鸟:“瞧,她走得急,连你都忘了。”

  “……啾啾啾!” 银色肥啾倏然回神,张开翅膀飞起来。

  乔逢雪看着它,说:“芝麻糖,过来。”

  但小鸟只畏缩似地后退,眼睛东看西看,不肯看他。

  还想说什么,又听外头噔噔噔一阵响。她旋风一样出现,冲进来一把捉住小鸟,转身又跑了。

  这一回,他没开口叫她,因为知道叫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