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这“人”脸颊的肉已经陷了下去，像是皮贴在骨头上的怪物，可是李苍依旧能从那张脸上辨别出他原来的模样。
这竟然就是许久没有踪迹的陈俞升！
他那身红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也并非被鲜血染红，那本就是属于城隍的官服！
陈俞升虽然不能完全拥有城隍的权柄，但好歹也是上万百姓供奉的城隍爷，哪里是一般妖鬼能冒犯的？
许久没有消息了他突然出现在这么个地方，还是如此凄惨的模样，其中内情当真叫人细思极恐！
不过此时不是多想的时候，还是先将人带出去要紧。
李苍往他的体内打进一道法术，单薄的魂体立马好了许多。
陈俞升像是恢复了些许理智，费力抬起右手，指了指对面：“……跑……跑……”
李苍豁然抬头往对面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能从深沉的黑暗中感觉到危险。
那一片黑暗中，一定潜藏着什么他无法对抗的怪物！
陈俞升的气息越发微弱，可是口中一直在催促：“……快……跑……快跑！”
他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整个人陡然化作光点，消失在黑暗中。
李苍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黑暗中就有什么东西猛地冲了过来。
那是婴灵和怨气的集合体，这些被虐杀的婴灵煞气冲天，比当初在六华村见到的还要凶！
而那些怨气，也早就成了气候。
漆黑的浓雾中像是有无数婴儿在嬉笑，雾气时而凝聚成他们的脸，时而凝聚成手脚，竟铺天盖地朝李苍涌来！
李苍瞳孔一缩，下意识运起法力抵挡，却被黑雾撞得倒飞出去，直到砸在那堆骨头小山上，将整座小山砸塌了才停下来。
他从满地尸骨中爬起，艰难抬头直视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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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慈在湘水边等了许久，从午夜等到天明，那些雨一直没有停过。
他浮空坐在湘水边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沾染了雨水，紧闭双眼蹙起眉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恰在此时一道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冥想：“施叔叔！”
施慈一睁眼就看到一位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他身边，她旁边还站着两个人，施慈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少女再次开口。
“没想到能在此处看到叔叔，临江县果然来对了！”
施慈还从未被这么大的人喊过叔叔，不由面露疑惑：“你是？”
那少女落落大方：“咦？爷爷没同你说起过吗？我是李珂啊！”
她往旁边让开一步，将她身后的李昭拉了出来：“这位是我姐姐李昭。我给爷爷传信时他说同你在一起，怎么没看到爷爷？”
原来是她们。
施慈还记得从六华村带出来的两个孩子，只是没想到一眨眼她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往湘水看了看，道：“临江县出现了妖物，我同李老一路追踪至此，他下水一探究竟去了。”
说完，他才注意到跟在两位小辈身后的年轻书生，又问：“这位后生是你们的同伴？”
李珂听他说李苍在湘水中，不由往那里看了一眼，只是什么都没看到。
又听到他问起张卿，解释道：“这位是我认识的好友，他虽然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呢！”
施慈抬头看向张卿，那书生长得倒是不错，气质也十分平易近人，可是施慈直觉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
“普通人？”他眯了眯眼睛：“这位后生可不普通。”
张卿脸色微变，朝他拱拱手：“叔叔好，在下只是机缘巧合学了些防身的手段罢了，比不得叔叔道法高深。”
他和李珂一同称呼施慈为长辈，施慈却觉得浑身不舒坦，面色微冷：“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张卿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反倒像是一具死去许久的尸体。
可是与尸体不同的是，他还有呼吸和心跳。
他能瞒得过李珂和李昭，却瞒不过施慈。
虽然张卿不知用什么手段将自己伪装得与常人无异，可是施慈心中的反感做不得假。
张卿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当施慈冥思苦想之际，水下忽然爆发出一阵轰鸣，随之而来大片水花炸开，一股巨大的黑雾冲天而起。
黑雾破开水面直直往空中飞去，在最上面的，是浑身伤痕狼狈不堪的李苍！
施慈脸色一变，拎起明遐刀便冲了上去。
他知道张卿身上的是什么了！
是婴灵和怨气裹挟的气息！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什么怪物
施慈直直冲进了黑雾当中，他顺着黑雾盘旋而上，明遐刀一刀劈出，将黑雾燎开一个大口子。
李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如今遍体鳞伤，竟然连法力也用不出来。
施慈连忙扣住他的肩，将他往自己身边拉：“李老！”
李苍咳嗽两声，反手就要去推他：“快走！这东西凶得很，不是你我能对付的！”
施慈心中一惊，面色凝重：“要走一起走！”
他和李苍虽然许久未见，但是李苍是知晓他的实力的，如今的施慈同当初六华村的施慈已经是天壤之别，明明当初能解决六华村之事，如今李苍却告诉他，这黑雾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他在湘水底下究竟看到了什么？
顷刻间，那些被明遐刀燎去的黑雾又重新聚拢起来，来势汹汹竟连施慈都有些发怵。
上次手足无措还是在栖鹤谷，可是如今的他，面对栖鹤谷的怨气尚有一战之力，在面对这黑雾时却不知从何下手。
它并不是简单的怨气，黑雾中适应实现的鬼脸看起来毛骨悚然，婴孩纤细的手脚在雾中挥舞，连施慈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见黑雾要再次扑上来，李苍一把推开他：“你快走！请几位仙山掌门出手，将它镇压送去盲山！”
盲山！又是盲山！
盲山之下已经镇压了无数怨气，如今还要源源不断将怨气往那里送，盲山又能撑到几时？
施慈此时才明悟过来，这哪里是普通的怨气和枉死的婴孩？这怨气，分明同盲山之下镇压许久的如出一辙！
而那些婴孩，此前恐怕遭受了极致的虐待，否则生不出如此凶恶的灵。
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施慈脑海中掠过某张脸，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张卿，却见张卿站在李昭和李珂身后盯着他笑。
他嘴唇动了动，施慈都出了他的唇语——
“你能奈我何？”
那嚣张的模样，丝毫没有之前紧张的样子。
如今哪怕是傻子都明白这是张卿搞的鬼，可是他身上纵有不凡，可终究是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驱使怨气和婴灵的？
如今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已经不容他想太多，施慈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反手拉住李苍便往岸边飞去。
可是黑雾又怎么容许到手的猎物逃脱？
它像是有灵智一般紧随其后，任由施慈将刀挥得再快、喷涌而出的火焰再多，也挡不住它前进的步伐。
在李苍惊惧的目光中，施慈一把将他甩到岸上，整个人被黑雾吞了进去。
吞下他的黑雾像是终于尝到了心仪的美食，转头用进水中，不见踪影。
水面很快恢复平静，若非李苍浑身伤痕仍在，一切都仿佛一场噩梦。
“施先生！”
李苍脸色大变，连忙奔到水边，可是哪里还能看到施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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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一路又退回到了那个房间，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施慈摔在石砖上，双手触到的地方一片黏腻。
鼻尖满是腥臭，他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却能闻到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
施慈下意识凝聚法力想要照亮周围，却发现自己体内连一丝法力也无，好像回到了他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明遐？”
没有熟悉的鸟叫声响起，这片空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施慈摸索着站起来，黑暗容易放大一个人的恐惧，饶是他并不怕黑暗，如今也忍不住心中发怵。
他试探着往前一步，像是踢到了什么球状的东西，那东西并不重，被他踢到之后“骨碌碌”不知滚到了什么地方。
施慈每走一步都会踢到不同的东西，他怕不小心踩到滑倒，索性脚紧贴着地面移动，脚踝碰到那些像是棍棒又像是球体的东西，甚至有些还带着软绵黏腻的触感。
施慈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纵使他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法力全失的情况下，在黑暗中触碰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难免会脑补出许多不妙的……物件。
直到这时施慈才发现，原来他的心性并没有太多长进，失去了傍身的法力，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施慈苦笑一声，自嘲地叹了口气：“真是枉你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怎么还和当初一样？”
像是附和他的话，右手边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黑暗中一匹黑雾凝聚而成的狼悄然出现。
这匹狼和普通的狼没有什么不同，有血有肉，十分真实。
因为周围无一丝光亮，施慈和一个瞎子并无区别，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黑狼的肉垫踩在地砖上，悄无声息围着施慈转圈，像是在巡查自己的猎物，等待合适的机会扑上去狠狠咬住猎物的喉咙。
施慈依然在摸索着前进，和他的情况不同，这匹狼在黑暗中竟然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动作。
黑狼死死盯着施慈，口中涎水滴在地板上，施慈耳朵动了动，下意识偏头往它的方向，黑狼警觉地停了下来。
等施慈松了口气继续前进，这匹狼才又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正当它瞅准时机要扑上去的时候，施慈突然蹲下来，从地上摸索出一根修长的腿骨，像是盲人使用盲杖一般探路前进。
这根腿骨不知是什么怪物的骨头，足足有半人高，施慈拿它当盲杖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