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那些懵懂的小妖被他放了出去，无关的人小惩大诫一番放走，只有李夫人和李老爷二人，他准备好好折磨他们一番。
付离不会要他们性命，却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才是李家闹妖怪的真正原因。
旁人只知道李老爷遭了无妄之灾，却不知一切都是他自己招来的。
付离双眼通红，恨恨盯着李老爷，连淡金色的眸子也暗了下来：“若非要顾全大局，本大爷真想让你尝尝被扒皮的滋味！”
李老爷被他吓得一哆嗦，强忍着恐惧反驳：“不过都是些畜生，我捉几只又怎么了！藤山上畜生那么多，你非要因为这几只同我过不去！”
他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若非付离被封印了妖力，早就扑上去咬掉他一条胳膊。
“那些小妖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在我眼里，也和圈里养的畜生没区别！”
李老爷该庆幸付离理智尚在，不是什么偏激的妖，若是付离不管不顾拼上自己一身修为也要杀了他，他如今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可惜李老爷却没有这种觉悟，在他看来，虽然方拓如今是站在付离这边的，但好歹他也是人类，怎么可能偏心妖物？
因着这种想法，李老爷才有了不断作死的勇气。
可是他却料错了一件事，虽然方拓是人类修士，却并不偏心人类。
方拓曾经在蓬莱受过点化，在他看来，天底下一草一木只要有了自己的思维那就和人类无异。
那些妖怪纵然还没有炼化横骨，不会说话，可既然已经产生了灵智，就已经脱离了最低级的动物，踏上了修炼之路。
李老爷将这些小妖捉起来杀害，身上已经沾染了业障，死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施慈早就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付离的话正在他意料之中。
只是他却更在乎付离话中李老爷将那些小妖的皮毛剥下来制成衣服一事。
寻常的动物皮毛也足够精美，为什么他偏偏盯上了妖怪们？
李老爷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家业，难不成都是狩猎妖怪们获得？
既然有卖家，那必然有买家，买下这些衣服的又是何人？
方拓是个聪明人，施慈想到了这一点，他自然也想到了，他眼神锐利看向李老爷：“你为何要对这些小妖下手？又是何人买下了小妖皮毛制成的衣物？”
原先和付离唇枪舌战的李老爷如今却噤若寒蝉，无论方拓怎么询问，他都不再开口。
他已经看出来了，方拓这一行人个个都是心怀正义之人，必不会对他严刑逼供，而妖力又已经被封住了妖力，只要自己不想说，在场的人拿也自己没办法。
他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叫赵帘又气又恨：“我们还当你是个可怜人，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伪君子！表面上修桥铺路造福众人，实际却做下这种恶事！”
虽然他们也怕妖怪，但是藤山上的小妖们又没有害人，人家自由自在生活在藤山，反而是李老爷主动打破了平衡。
现场没有人威胁自己的人，李老爷索性破罐子破摔：“那又怎么样，我挣来的钱还不是用在了乡里乡亲身上。对他们而言我难道不是个大好人？”
人类和妖怪的矛盾无法调和，在大部分人眼里，畜生就是畜生，不过是牺牲了一些小畜生就能换来财富，无论是谁都会心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存在于每个人和妖心中，若是想要人和妖和平共处，恐怕得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方拓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但是正如李老爷所说，他不愿意开口，方拓等人也拿他没办法。
眼见局势就要这么僵持下去，坐在旁边逗鸟的施慈，抬了抬手臂，等原本站在他小臂上的明遐扑腾着翅膀落在他肩上，这才起身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李老爷，你可要想清楚啊。”
李老爷冷哼一声：“你又不是官府，管得住我吗？更何况官府也不管杀害自家养的宠物吧？”
见他冥顽不灵，施慈缓缓踱步到方拓旁边，好似无意道：“方兄，我曾在书上看到地府有十八层地狱，不知是真是假？”
方拓抬眸看向他：“不错。”
施慈点点头，又道：“听闻第七层地狱名为牛坑地狱，关押着亵渎神灵、残害生灵的罪人。”
“牛坑地狱位于第十层，被投入牛坑地狱之人会经历数只野牛袭来，牛角顶，牛蹄踩，哪怕被踩成肉泥，也会有小鬼将人重新拼起来，如此循环往复。”
“其第一狱以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为一日，三十日为一月，十二月为一年，罪鬼须于此狱服刑一万年。其第二狱以人间七千五百年为一日，罪鬼须于此狱服刑须经两万年。其后各狱之刑期，均以前一狱之刑期为基数递增两番……不知李老爷死后入了牛坑地狱，会待上多少年？”
他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甚至语气也不徐不疾，像是在说故事，可每说一句话就叫李老爷脸色难看上一分。
等施慈说完看向他，李老爷已经抖若筛糠。
他面带希冀望向方拓，希望方拓能澄清施慈所言不过是纸上故事，却见方拓点点头：“施先生当真是博览群书。不错，地府的确如此。”
李老爷脸色又难看几分，仅仅是听着描述，他就仿佛已经置身了牛坑地狱之中。
恰在此时，施慈又补上一句：“据说在十八层地狱当中，每次疼痛都将更重于上一次，且无论何时人都不会痛晕过去，只能清醒着忍受一次次更痛的折磨，真可怜啊。”
李老爷已经面若金纸，仿佛窥探到自己死后的模样。
这些人大多敬重神鬼之事，施慈此言正好戳到了他的痛处，李老爷如何不怕？
他这一辈子已经赚了足够多的金银，况且剥皮制衣之法又不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些买家也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他又何必死咬着牙关不肯说出来？
李老爷此时想通了，他不过是一个生意人，方拓等人真正关心的另有其人，他先前也不过是因为付离的折磨而梗着一口气不肯说，此时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了，说不得自己戴罪立功，死后就不必遭受那些酷刑。
想到此处，他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连忙两三步到方拓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我说！我说！仙长，求你不要让我下牛坑地狱！”
施慈见此轻轻弯了弯嘴角，深藏身与名。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罪有应得
在李老爷的叙述中，方拓一行人知晓了事件的全貌。
此事还要从李老爷年轻的时候说起。
众所周知，做生意并非一帆风顺，有时候的亏损足以让十几年的辛苦血本无归，而李老爷也有过倒霉的时候。
他年轻时被人骗去了全部家当，心如死灰之下本来想找一座山了结自己的生命，谁知一不小心竟然入了一座奇怪的山洞。
山洞本来十分隐秘，叫他找到也是一种缘分。
这座山洞深不见底，道路两边堆叠着许多白骨，尸体腐烂的味道萦绕鼻尖，几乎令人作呕，寻常人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吓得仓皇逃窜。
或许是心存死志，李老爷当时并不觉得害怕，他甚至起了探究一番的心思。
沿着山洞往内，里面四通八达，宛如一座迷宫，山洞内部空间并不算高，只要伸手就能摸到满是土腥味的山壁。
临死之前他被激起了好奇心，在山洞中到处乱转，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到了一处祭坛。
祭坛边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生的十分好看，容颜绝色世间少有，偏偏带着一股子邪魅之气，瞧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而那男的却是一身道袍，容貌竟然也十分年轻。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忽然出现两个瞧着就不正经的人，李老爷再怎么心大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加上进山洞时道路两旁的白骨，他就算用指甲盖想都能想到那些人是这两人害死的。
原本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可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他却又想活下来。
于是李老爷屏住呼吸，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声音，躲在暗处悄悄注视着二人，生怕二人发现了他，将他变成道路旁那堆白骨里的其中一个。
那女子轻起朱唇，声音十分柔媚：“……那个蠢货竟然坏了我的好事，如今你这儿可不能出差错。”
身穿道袍的男子一脸顺从，保证道：“大人放心，如今只差最后一道工艺，画皮便能制作完成。”
女子十分满意，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将那件半成品拿上来我试试。”
男子十分听话的从旁边祭坛上将薄如蝉翼的一张皮掀了下来，递给女子。
于是李老爷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一幕——
那女子竟然生生将自己的皮剥了下来，换上了那张薄如蝉翼的皮，等皮换上之后她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再也没有了先前鬼魅气息。
李老爷看到这一幕害怕的同时更多的是兴奋，倘若他能掌握这个方法，岂不是能挣上大钱？
怀揣着这种想法，李老爷愣是缩在原地等待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等那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确定不会回来，他才从藏身之处慢慢挪了出来。
血脉不畅带来的麻痹感叫他浑身发麻，但放在祭台前那本厚厚的记录着法术的书，在他眼里不啻于稀释珍宝，让他忽略了身上的不适。
李老爷几乎是连滚带爬来到祭台前，他将那本书抱在怀里，急不可耐的翻开，正好翻到某一页上，上面清晰地记载着将妖物的皮制成衣服的方法，而作用则是可以使穿戴这件衣服的人耳聪目明。
这简直就是一本神书！
李老爷欣喜若狂，抱着这本书就想往外冲，谁知一转头就骇得他不敢动弹。
——他以为离去的两人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看着他！
那一瞬李老爷甚至想好了自己怎么死。
可是这个人却并没有出手，那倒是把书从李老爷怀中拿出来，随意翻了翻，又李老爷刚才看到的那一页撕了下来，递到他面前。
“赠与你，敢不敢要？”
李老爷惊愕的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等待自己的不是死期，而是一份机遇。
女人绕着李老爷走了两圈，俯身靠近他，吐气如兰：“我的东西可不好拿，既然拿了它，就要老老实实为我做事。”
如今李老爷已经进退不得，若是不答应这个妖怪，恐怕他今日只有命丧于此。
于是他点头如捣蒜：“任凭仙姑吩咐！”
女人似乎被他的称呼愉悦了，娇笑两声，隔着空气点了点被李老爷捧在手里的那张纸。
“这个法子天底下独有你一份，如何用它挣大钱想必你已经想好了。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你要将那些畜生的皮制成的衣服，卖到京城。”
李老爷并不知晓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为了保命，他只能答应。
况且只是卖一卖东西罢了，如此就能挣到钱，李老爷又怎么会拒绝？
一件能让人耳聪目明的衣服，京城当中的学子，不知有多少人想买！
那女子幽幽又提了一个要求：“制作这种衣服需要开了灵智的小妖怪的皮毛，我要你先捕捉兔妖，等兔妖杀干净了，再去捕捉其他妖怪！”
李老爷虽然不知道她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但还是一一答应下来。
于是他捧着那张纸，完好无损的走出了那座山洞。
李老爷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但是掌心握着的纸张触感又如此真实。
他不敢忤逆那个妖怪，于是当真捉遍了能捉到的兔妖，用它们的皮毛制成衣服，卖到了京城。
只这一次他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于是李老爷的“生意”逐渐红火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有损阴德，许多年他都不曾有个孩子，后院的小妾换了一批又一批，李夫人和小妾们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可是去看大夫，他们都身体健康没有隐疾。
李老爷年纪大了之后逐渐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于是他卖掉了房子，搬来了这座偏僻小镇。
他修桥铺路，行善施粥，可惜一切都毫无变化，于是他心一横，索性继续干起了那种买卖。
他正愁找不到商家的货物来打通贵人的关系，谁知那日坐马车回去，正好在路边看到了付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