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师螺
此时的道场内外，再次有大片的修士陷入顿悟，略有所得。
金虹轻盈起身，他略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便与众人略一颔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道场。
此时，距离他的飞升，还剩下两年零两个月。
他在与银霜海的宗主石汀交流过后，便将这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为宗门加固阵法、规整布局，设置最终底牌大阵，以及在后山的悟道者交流场内，留下自己的道韵痕迹。
在这里，他自从踏入悟道者行列后，每晋阶一次大境界，都会来此留下一座道雕、或者刻字，现在他即将飞升，要过来留下最后的一座，放置于最高山顶，金虹略作犹豫，便取出一枚最为普遍的晶铁矿石，在其上快速雕琢。
所谓道在心中，信手拈来。
在整个雕刻的过程，金虹的动作很快。
小半月之后，他手中动作减缓，顺利在这枚最普通不过的晶铁矿石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他手中的道雕之上光华倏闪，暗隐流光。与他道韵一摸一样的气息，笼于这座道雕的周遭，为其原本普通的质地，赋予了独特的不凡色彩。
金虹看着手中的道雕，弯起唇角，身形微动，就将之稳妥地放置于此处空间的山巅，与宗门往届飞升前辈们一般，各占一座峰头。
金虹站立山顶，向着远处眺望，目光悠长。
曾经他修炼未至大成时，他一般雕刻的，都是些刀剑之类的锋锐之物，现在度过了飞升雷劫，体内的道韵开始圆融，却反而会想去雕刻一些生机勃勃的、看似无害的道雕。
将危险之处隐在暗下，以更加圆融并饱满的姿态，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艰难困阻。
正如他身后这座刚刚被他放定的树雕一般，枝繁叶茂，繁花绽放。虽为果树，却果未结出，只空余花蕊强健。
一如他想留香于世，一如他想未来灿烂。
至于此界的未来，就要留给后继者，自己挥洒书写。
走出此方空间后，银霜海的宗主石汀感激与他行礼：“劳烦金虹老祖。”
金虹洒脱摆手：“无碍，宗门培养于我，我在飞升之前，回馈于宗门，本就是应做之事，宗主无需与我客气。你看宗内现在，可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忙活？！”
石汀摇头：“已无他事，老祖考虑得已然非常全面。”
说罢，他话语缓了缓，又低声询问，“您看开荒之地那位，您可还要过去见见？”
金虹听到这里，目光短暂地沉凝了一下，半晌，他叹息开口：“我是感觉没有必要的，不过总归现在时间也是足够，那我就过去走上一趟，速去速回。”
石汀再度行礼：“是，我等就在此处敬等老祖回归。”
等石汀再度抬起头时，面前的金虹已经不见了踪影。
石汀的面上是兴奋的，眼底却是难掩几分惋惜，他仰头看着天边稍纵即逝的璀璨流光，低声喃语：“金虹老祖要飞升了。”
这一刻，既是他们宗门的高光，也是他们宗门最强战力的离席。
宗门的未来发展如何，还是要看后来人，看他们这批修士行不行、能不能顶得住宗门的梁啊。
*
银霜海的道场内，佛洄禅书大概探查了下楼青茗身上那些莲子与藕身的状况，满意地舒出一口气。
“看来此番的听道，也是他们的一场契机。”
这句话，不仅是对楼青茗身上挂着的莲子与藕身说的，也是对楼青茗自己说的。
按照楼青茗前世的阅历，她今生修炼前半程的心境，其实早已足够，只要到修为的临界点时，能够遇到契机，就会别无滞涩，无需更多阅历。
她那些年在无涯小世界的阅历，基本都是为了开拓她的悟禅之路罢了。
这些年，楼青茗在他的监督下，虽基本都在悟禅，但她的修为也是在稳步提升、不断增长的。
只不过她的修为增长，是在悟禅过程中，稍带着将入体的灵力化作己用，过程稍缓罢了。
却也因为如此，让楼青茗现今的修为得到反复压缩与锤炼，根基异常扎实。
这次，她身处于这样一场高质量的道场之内，道韵再度得到自辨与提升，连带着修为得到增长，依佛洄禅书所看到的她体内的状况，他觉得楼青茗捅破那层窗户纸，直接从金丹后期巅峰，晋阶至元婴的可能性极大。
只不过好似楼青茗本人并没有在此晋阶的意思，即便一直有灵气在往她周身汇聚，却是忽快忽慢，并未提速，仿似在有意识地压制。
红宴半撑住小肉脸，对此有些疑惑地小声开口：“佛前辈，茗茗是不准备在银霜海晋阶吗？”
佛洄禅书手指转着木鱼锤，慢条斯理应声：“应该是不准备的。”
红宴：“为何？！现在这场悟道，不就是你们之前谈论的晋阶契机？！”
佛洄禅书闻言就笑，耐心教导：“因为啊，在银霜海本地，得到了悟道契机也就罢了，若连修为晋阶也在这里，那本质上，她欠银霜海的因果就有些大了。”
哪怕她总归都要欠银霜海一些因果，也定然不想欠下太多，将她原本可在别处晋阶的修为因果，都算在银霜海头上。
红宴似懂非懂点头：“这样啊，那茗茗能压制住吗？！”
佛洄禅书的视线，快速滑过楼青茗体内不断压缩的灵力，以及持续收缩震荡的绛宫，舒展开眉眼：“这点，自然是可以的。”
别的不提，贺楼氏的绛宫，是当真能够储存灵力。
“至于晋阶的契机，也完全无需着急。错过了这次，下次还能有其他机会，以青茗的资质，完全无需着急。”
四谛仿佛听到他们的探讨，也跟着与他传音：“老衲原还以为，能够见到青茗丫头的元婴雷劫了呢。”筆趣閣
佛洄禅书扬眉嗤声：“那看来是来不及了，不过老夫可以为你看个够，权当了却你的遗憾。”
四谛禅杖对于他这种绵里藏针的说话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径自询问：“纵洄你可有想过，你们贺楼氏那么多的莲子与藕身缺少息壤，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带几个到仙界，看看能否寻到妙明，让他帮忙寻找息壤塑身？！”
佛洄禅书觉得，这很没必要：“低修为修士跨阶前往高等世界，这并非好事。你只管去你的就是，若是妙明那小子手中当真有许多息壤，就让莫辞给我们传个讯，我们再进行讨论。
“还有，之前你一直没有对我们言明的那些真相，也记得一并转告莫辞，早日说清楚，也省得老夫惦念。”
四谛应声：“知你嘴硬心软，这些老衲统统知晓……”
佛洄禅书：“滚！”
楼青茗此次的悟道收获蛮多，她也确实是在此期间，感受到了晋阶契机。
只能说，不愧是飞升大能的道场。
赶在金虹飞升日期来临之前，楼青茗顺利从悟道世界中清醒，张开眼睛。此时的她，只觉得周身一阵清爽，身体内部强盛的道韵，就似是她暗隐在体内的强盛力量，让她一阵兴奋难当。
楼青茗环目四顾，发现她还算清醒得比较早的那一拨。
最起码，像她身侧的西元道祖与浩成道尊，都还沉浸在悟道的世界中，没有清醒。
只能说，真正与金虹道祖道韵完全契合的那群大能，现在基本都还包裹在道韵的蚕茧之内，看那架势，是没有几十、上百年，都不用想着出来。
至于她，虽有收获，但因为双方之间修为的差距，却绝对算不上感悟深刻的那一拨。
不过即便如此，楼青茗的心情依旧是极度兴奋，她在心中与佛洄禅书欢快开口：“佛前辈，您觉得以我现在这道韵的感悟程度，还得多长时间，才能完全凝成道胚啊？！”
佛洄禅书侧首看了不远处的道韵一眼，漫不经心回答：“不长，快的话，八.九百年，慢的话，则需以千年计，你这才刚刚起步，早得很，不要着急。”
楼青茗：“……哦。”
也是她之前没悟过道，有些自得了，原来还需那么长时间吗？
一瞬间，她原本兴奋到有些飘扬的心情，瞬间落地，恢复了平静。
她叹息一声，又重新盘坐于地，规整并压缩起体内的灵力。
在楼青茗头顶上，四谛禅杖轻轻晃了晃，发出叮当响声。对于佛洄禅书这种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暗地显摆，他有些不齿，心中却也是当真羡慕。
纵洄这老家伙，别的不说，在选契约者方面的眼光是当真独到，让他羡慕都羡慕不来。
又小半月过去，金虹在他飞升这日一大早，就重新回到道场。
道场之内，所有尚且清醒的修士都一齐起身，向着上首的位置端正行礼，表达谢意。
金虹站姿端正地将众人之礼受下，而后与众人微笑颔首：“时光荏苒，修行无涯，不过一场短暂的分别而已，期待日后在上界与大家的相见，诸位小友无需客气。”
他神态舒缓地站在台上，与众人慢条斯理地聊着天，实际上，他是又分出一道虚影，缓步走到楼青茗身前，与她笑道：“看来楼小友此番的收获不少。”
周身灵气开始浮动，明显是处于随时可以晋阶的阶段。
楼青茗恭敬行礼：“还要多谢金虹前辈，让晚辈有了感悟道韵并提升自己的机会。”
金虹完整地受下了她这个礼，展颜轻笑：“这也是咱俩之间的缘分，小友无需客气。”
说罢，他便将挂在腰间的两枚储物袋取下，递给她，“这些是我留给小友的，不算甚稀奇，权当纪念，也可算作是我给小友的临别赠礼。”
楼青茗再次拱手接过，探入神识过后，忍不住眉梢扬起。
确实不算甚稀奇，因为里面除了灵石与灵晶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
不过光灵石与灵晶，就装纳了两整个储物袋，由此也可看出金虹家资的充沛程度。
“多谢前辈厚爱。”楼青茗感激应声，之后她便抬手，将簪在头顶上的四谛禅杖取了下来，放在手中轻轻摩挲。
“至于晚辈想让您捎至上界的，不是他物，而是这枚四谛禅杖。”
金虹有些讶异：“这枚禅杖，你确定？”
若他所知晓的消息没错，这枚禅杖应就是那位器灵前辈，是楼青茗身上战力最强、也是等阶最高的法器。
楼青茗对此，笑盈盈颔首：“晚辈确定。事实上这位器灵前辈，是晚辈在天骄秘境中所得，与之顺利结缘，却一直未曾契约。因为晚辈答应过他，以后一旦有机会，就会将他送回仙界。
“此番，晚辈也是想借您之手，完成我一开始答应他的要求，还请前辈见谅。”
金虹将禅杖接到手中，略作思忖，恍然笑道：“所以你这禅杖，是想光明正大地递交给我，还是暗地里的？”
他以为，他们只是短暂地完成一次东西互换，故而隐匿了身形，将真身留在台上。
但若是这根禅杖的话，他直觉楼青茗并不想悄无声息地交付，而是想要光明正大地，告诉众人它的去向。
楼青茗嘿嘿笑了两声：“一切都瞒不过前辈，劳烦。”
金虹弯起唇角：“无需客气，这本也就是随手之劳，可还有其他的？”
楼青茗摇头：“没有了，其他东西都在四谛前辈手中，他自会为我送达。”
双方交谈完后，金虹就待离开，却突见他手中的四谛禅杖杖身陡然延展，碰触了下楼青茗手中的储物袋，又很快收回。
四谛轻晃了晃他本体上的圆环，与她传音开口：“放心吧丫头，里面的灵石我都为你数好了，保准不会让他到了上界，虚报数目，骗那莫辞小子的仙石。”
楼青茗眨了眨眼，眉眼弯起，与他传音回去：“多谢四谛前辈，祝您达成所愿。”
在一旁，大概猜到四谛禅杖碰触储物袋真意的金虹：……
这一个个的，也是有些过分精明。
“我便走了。”
“祝前辈一路顺风。”
他虽然疑惑，这位器灵前辈为何没有现出真身，却也没有问出口，只是又与楼青茗颔了颔首，便重新走回台上，与他原本的身形融为一体。
金虹在又与众人多聊了几句后，便停下话语，身形微动，飞到了银霜海距离此处道场不远的飞升台上，静静等待着午时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