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师螺
她轻咳一声，在周身竖起了并蒂涟漪的屏障，顺便多套了几层的异火结界，直到感觉身体好多了，才抹了把额上的汗，开口：“佛前辈，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堆金身佛像不能动也就罢了，毕竟它们一个个都好似有灵魂一般。
但她之前上手去碰的那个，却是这一堆金身佛像里，唯一一对没用眼神瞅着她、给她仿若真人感觉的，缘何就出现了现在的状况？！
佛洄禅书向她翻了个白眼：“都说那些佛像危险了，你偏还要碰，当时脑子抽筋了？”
楼青茗尴尬的轻咳一声，赔笑：“确是我手欠，当时看到它俩，我就是突然眼花，然后就涌出一股子的冲动，压都压不下去。”
她当时以为涌出的是对莫辞的感怀，也就没有怀疑，上前随手一摆弄，现在想来，应是另有缘故。
佛洄禅书叹息一声：“也罢，此事已成定局，想再多也是无用，下次切忌不可再犯。”
楼青茗嗯嗯点头：“佛前辈您之前与我说的，为何不能将那些佛像收取，是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自从在周身荡出并蒂涟漪与异火结界，缓解了外界气息对自己的影响后，楼青茗的心态就很放松，此时说话间，面上还带出了笑意。
佛洄禅书显然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与她解释：“你可知，佛修若是修炼得道，可以得证自己的果位？”
楼青茗颔首：“我当然知道。”
她善济师父就是得道的高僧，已经得证罗汉果位。
她金丹雷劫后的天象中，也曾显现出佛辉果位的身影，为此她还经常观看当初的留影石，心生向往。
佛洄禅书：“修士若是陨落后，他们的神府就会化为道台，飞到适宜的空间地点，等待有缘人的到来，探索其中机缘；但佛修却有另外一种选择，那就是在道台之内，缩为佛像金身，等待涅槃重生。
“这种佛像金身的形成，对佛修而言有利也有弊。利便在于它们能够以最佳的状态复生，无需马上灵魂消殒；弊则在于，它们形成佛像金身后，其本身拥有的禅道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心境圆满的无碍，但那些难守本心的，就会心性越发变左，为了夺舍，会不择手段。
“之前大殿内的金身佛像，几乎都有着其原主陨落前的残留意识魂魄，观其气息，也基本都是难守本心、随时会对外界修士发出夺舍的那一拨。
“你若是碰触他们，就是默认请佛入体，与他们争抢身体的自主权。虽说老夫实力尚可，也能护得你的灵魂，但就大殿内的那些庞大数量，绝对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得不偿失。”
要知道能够成就佛像金身的，就没有几个是平庸之辈。
尤其是这些佛修金身中，不仅有阿罗汉，他还在墙壁顶端看到了零星几个菩萨。即便没有真正的佛身果位出现，有几个的实力也是接近飞升，根本招惹不得。
楼青茗：“那这个欢喜佛……”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枚佛像金身中的灵魂已经消殒，下次可要小心，不要再犯。”
楼青茗连连颔首：“那我就先将这周围处理处理，看看里面到底掩藏了什么猫腻。”
至于着急她却是没有，反正天骄秘境的关闭时间一到，就算想要将她困住也是无法。
说着，楼青茗便伸手放出了净世青火，任凭它兴奋地释放出全部热度，在这片帷幔纱帐中肆意燃烧。
未经约束后的净世青火一窜三丈，焰苗招摇，它飞速地向此处空间的尽头蔓延，破除幻境，破除恶意，消除孽障。
顷刻之间，白色的焰苗便转为了青色，看得楼青茗眉梢微挑。
在周遭一片尖锐的叫声中，地上的人们仿若真人一般到处打滚，跪地恳求，狼狈大骂，楼青茗却不为所动。
直至这些人在一片皮肉特有的焦香中，陡然变脸，抽出武器向她攻来，才也跟着抽出无念夜镰，与他们对打起来。
能够凝练出佛像金身的佛修，其陨落前的修为至少是炼虚期，原本楼青茗也没有自信应对。
但所幸这枚金身内的灵魂已经消殒，金身也被在这里放置了不知多少年，实力消殒了大半。故而楼青茗一开始应付得是有些艰难，但随着佛洄禅书将窦八鑫放出来后，这里的战局便迅速持平，出现逆转。
窦八鑫一边帮着她斩杀着周遭的人影，一边呲牙嫌弃：“你这小丫头都乱跑到了哪里？！这些人怎的一个个都没穿衣裳？！嗐，真是辣眼！”
楼青茗：“佛像金身之内，咱们习惯习惯。”
窦八鑫：“欢喜禅？！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不过也算你运气，这里的实力远逊于预期。”
楼青茗：“也是我仅有优点。”
两人一通合作，动作很快。
没多久，这里原先一片旖旎的酒池肉林就被灼烧了个干净，就连这下方的地面，都跟着显露出了它原始的风貌。
这里实际上就是一片禅力花台，那些被她们打散的禅意重新在空间重新盘旋，然后汇聚于花台上，重新凝结为欢喜禅的固态禅意形象。
“这里应该怎么出去？攻击，还是其他？”
窦八鑫看着在花台上的欢喜禅禅影，嗤笑：“既无灵魂，那就只需将它们的脑袋都削下来即可。”
说罢，他将手中的武器一挥，道，“这个你就不用动了，刚才那些东西辣到了我的眼，我总要亲自动手，才算消掉我心中的郁气。”
窦八鑫的表情严肃，气势凛然，楼青茗从善如流的闭上嘴巴。
反正今日这一出，也确实是她不地道，将他给拖出来救火，便如他所愿。
这般想着，她又忍不住回忆自己之前那股莫名的冲动，拧眉叹息：她当时怎么就就没忍住，上手了呢？！
楼青茗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正这样思考间，蓦然抬头，就见到禅力花台的对面，凭空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莫辞？”她在心中低吟。
那人的五官长得与莫辞有七分相似，却是身形颀长，暗藏清健，就连面上原本属于莫辞的独特五官，都已转变为了具有棱角的锋锐，蹂.躏出完全不同的气质。
仿似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面上展出惊喜：“师姐。”
声音不再如之前那般的清甜，似是低沉了一个音度，有些陌生，却更多的还是熟悉。
楼青茗瞪着眼睛观察着对面之人，半晌开口：“这脸，长得也太敷衍了些吧。”
倒不是说这样的莫辞不好看，而是既然是假的，就应有假的自觉，这模样真是一点也不逼真，没有丝毫职业道德。
只她虽这样想着，目光却仍旧停留在对面的莫辞身影上，一眨不眨。
在心中暗问：“佛前辈……”
佛洄禅书眯起眼睛打量对面之人的身影，沉吟着没有马上回答。
恰在此时，禅力花台上前的窦八鑫已经将其上的禅意摧毁破坏，他黑沉着脸，扫了眼对面的男子，眉梢一挑，呲牙：“什么东西。”
说罢就将手中的武器骤然飞出，击破了对面那道并不安稳的虚影。
楼青茗、佛洄禅书：……
随着禅力花台上欢喜禅像的消弭，她们此时所在的空间也迅速崩塌，楼青茗再在原地如何寻找，也是虚无一片，尽是枉然。
等她再次睁开眼后，她已重新回到了外面的佛像金身大殿。
这次楼青茗连逗留都不敢在其中逗留，马上推开殿门快速离开。
窦八鑫则看着周遭的佛像金身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当初设下这个秘境的修士也是个人才。”
不仅炼制出了这般复杂的高阶秘境，连通两座界碑，还将这般多禅道有缺的佛像金身给搜集了过来。
“反正比我厉害得多，再见喽，也不知咱们还是否有再见的机会。”
说罢，他就跟着楼青茗一起踏入了大殿，关上了大门。
而大殿之外，楼青茗并未马上离开，她显然正在等他。
见他出来，方才开口：“窦八前辈，刚才那个是幻象？”
她的并蒂涟漪在那人身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与她之前观察到这里酒池肉林中的人影有很大差别。
窦八鑫挑眉：“你是觉得那是莫辞？但这长得也和画像中的不一样啊。而且刚才那个我也有看过，确实是魂体不假，却是极其虚弱的魂体，应是其他残余魂体的伪装，定不是飞升仙人的实力。”
楼青茗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些被说服。
只是当时那位“莫辞”看着她仿若真实的眼神，让她有些在意。
于是她又在心中对佛洄禅书道：“佛前辈，你再帮我测测，不算清楚，我这心里到底不是很踏实。”
佛洄禅书无奈：“事关仙人，我们在下界很难测算到。”
“您就尝试一下。”
佛洄禅书再叹，手上却麻利地取出龟甲，回身看了眼刚才大殿的方向，连抛了三次。
半晌，他眉梢微动：“吉，他本人没事，尚且活着。”
楼青茗舒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抛下心中负担，她迅速笑意盈面，与窦八鑫开口，“那窦八前辈，咱们也走吧。”
窦八鑫将双手枕在身后，随意地嗯了一声。
他刚才一出来就感应过了，若锦她们果然没在这处空间，既如此，便只能四处逛逛，给她带回去些纪念品。
待两人起身离开后，端坐在楼青茗识海中的佛洄禅书却并未马上将龟甲收起。
他想着刚才被轻易测算到的后果，斟酌了片刻，又默念了几个问题，重新测算。
直到测算的次数多了，被那边屏障隔离掉，才将龟甲收起。
佛洄禅书看着下方已经兴致勃勃地准备探索这方空间的楼青茗，犹豫了片刻，倒当真如了他的意思，未将结果与楼青茗言说。
起码在这处秘境内，不能扰了她历练的兴致。
他单手托着下巴，自鼻尖哼出一声笑音：“也不知他俩刚才，是谁更惨一些。”
仙界。
莫辞正在与一众突袭者鏖战，本就实力出众的他，在这一次战斗中更是仿若不要命一般，拼着以伤换伤的打法，也要将对手屠杀殆尽。
就连零星几个划开空间裂缝逃跑的，都被他连追了几个星域，将人就地宰杀。
一路上，他那种不要命的打法，甚是惊骇了不少的小仙，想必从此之后，仙界莫辞的血色名声又会多出几项新的佐证。
数月后，莫辞带着数位龙卫与窦八鑫一起重归自己的老巢，此行他看似赢得了胜利，但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挫败。
窦八鑫还正处于兴奋阶段呢，也就没去在意莫辞心情不好的原因。
只嘴上一直叭叭叭地没有停顿：“……还有那土厥子，就他也配说我长得慢、生得矮？！他现在倒好，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生长，直接化为灰尘埋到土里做花肥了，哈哈哈哈哈。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你要分裂出一部分灵魂横穿太许秘境、再去下方天骄秘境的消息，可绝对不是我传出去的，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发心魔誓言。”
莫辞对此没有应答，他只是面色郁郁地看了他一眼，直到回到大殿，寻到自己的主位坐下，才在面前划出一面水镜顾影自怜，眉宇惆怅：“我知道的。”
窦八鑫当即松出一口气，笑：“你既然知道，就快将锁定我的气机收回去吧，这沉得，也是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和我动手呢。”
莫辞一手抚着面庞，对着镜子轻轻颔首。
下一刻窦八鑫周身就忽地一轻，他还不待展露笑颜，就见莫辞的另一只手忽地伸直，那条缠在小臂上的双鞭灵活甩开、延伸，将他紧紧地绑缚住。
窦八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不是，莫、不对！是干、干……嗯，什么情况？！我真的没有向外透露过你的计划！”
莫辞缓缓应声：“我说过，我知道，我现在要与你清算的，是别的仇。”
说罢，他就没再给窦八鑫解释的机会，而是直接将人绑着，倒栽葱地再次丢入窗外的咆哮海域。
而在殿内，莫辞则静静地回忆着他分魂消失前，师姐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不禁又狼狈地半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深深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过于草率。
“我应该循序渐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