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师螺
“什么？”
厉岱：“我妹妹解岁，也是酒韵莲体。”
楼青茗跟着凑过身子，眉眼放光：“那感情好，找到异火了没？”
厉岱：“异火的寻找，哪里有那么容易？！我之前能赶在金丹期前契约到，靠的基本都是运气。”
“所以？”
“所以我父母为她寻到了另外一条路，听闻有一恶名昭著的邪修契约过异火，现在整个斩霄殿都在对他通缉绞杀。只要他死了，他的异火自然就成为了无主之物。”
也是因此，解岁这次又跟着斩霄殿的那群长老到处跑了。
楼青茗对太许小世界的讯息背得比较多，只稍微转了下脑子，就反应过来他说的哪一个：“那样也不错，有的人活着，就是整个修真界的负累，人渣中的人渣。”
厉岱：“解岁就是因为这个，不得不翘了这边的聚会，跟着殿内的长老到处跑，你不要生气。”
楼青茗纳罕：“我没有生气。”
厉岱：“不生气，下次的见面礼记得多准备一些。”
楼青茗：“……闭嘴吧你。”
由于数十年未见，厉岱与众人自然是有不少话要聊。
厉岱与之前貌似没有多大差别，但实际上，众人却能看出他身上的魔息对比之前，更加凝练，气质也更加沉稳，这些年想必是有了不少的成长。
对此，众人感慨夸赞了，厉岱却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平泽老祖实在太狠了，我父母原本的计划就比较狠，他直接让我的历练难度翻倍，我这些年过得也着实艰难。”
贺进哈哈大笑：“平泽前辈说，你这心性，什么时候敢正面他了，什么时候难度才能稍减，这就是你这些年躲着他走的理由吗？”
厉岱：……他感觉自己这些年，真的好难。
*
楼青茗在贺楼酒庄与众人小聚了数日后，便往班家送上了拜帖。
待到拜访当日，她也没有带其他人，就自己一个人踏入了班家的大门。
班家之前种植在道路两侧的乌兰树，现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非常茂盛，只是它传闻中巨大的娇粉色花球，现在依旧没有绽放的迹象。
楼青茗：“看来班叔种植这些树，也不是为了道侣大典。那这些花，他准备让它们什么时候开？！”
莫辞：“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种乌兰树的酝花时期比较长，一旦更换种植地点，最长可以拖到数百年以后再开花，他可能想留到以后以后嫁闺女时开吧。”
楼青茗差点被被他逗乐：“你可真损，得亏没被班叔听到，否则他现在该是要噎你了。”
莫辞：“谁怕他啊，我现在对卜师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你如果无聊，我可以再为你说一些卜师的八卦。”
楼青茗：“大可不必，你暂时消停一会儿就好。”
今日，霍玲并不在。听闻是与叶恬一起去曾经宗门覆灭的位置看看去了，想要归来，可能还有些年头。
楼青茗被杂役弟子带着，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班善的院落。
等杂役弟子离开后，楼青茗缓步走入院落结界，一进去，就看到一身雪衣，正躬身在院内灵田中劳作的班善。
此时的班善头戴玉冠，身穿雪衣，脖颈间围着条同色的雪白毛领，一副世俗界中皇家子弟的模样，也似是雪中毫无感情的俊美布偶。
现在，就是这样一位气质与灵田完全搭不上界的男修，正神态淡然地蹲在他的蓍草灵田内，耐心地为每一枚蓍草处理茎叶，神情专注而认真。
莫辞：“明明就是几个手诀的事，偏偏装出这副模样，之后指不定有什么陷阱，师姐你可要小心应对。”
楼青茗失笑：“倒也不用这么严肃，班叔对我和蔚宝，都还是不错的。”
她看着他针对不停蓍草，采取了不同的处理方法，安静地在一侧站着等待。
在此番过来之前，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更甚至是戒备；但现在看到班善人后，她的心情却随着他对蓍草的处理，也跟着逐渐沉淀了下来。
楼青茗在灵田旁并未等多长时间，就见灵田内的班善已经起身。
他往身上甩了几枚清洁咒，从灵田中缓步走出，眨眼间，便恢复了他的高贵与清华，看不出之前的劳作模样。
他取出枚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之后就走到楼青茗面前，撩起下摆，在她面前坐下。
楼青茗恭声行礼：“班叔，此番前来叨扰了。”
班善取出一套精致的茶盏，手指在茶壶上轻触，原本沁凉的茶水便瞬间加热，冒出雪白的茶雾。
他将面前的两盏灵茶斟上，一杯推到楼青茗面前，一杯送入唇畔啜饮，之后才将茶盏放下：“都是自家父女，无需客气。”
他一张俊脸欺霜赛雪，偏偏说起话来，却是一如曾经初见时的风格，噎人得不行。
楼青茗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倏然笑了起来：“班叔，您这还没与霍姨成亲呢，有些事情就暂且别想得太远。”
班善淡淡抬眼，广袖微抬，便将那枚从不离身的龟甲给丢到了桌上，在那枚龟甲不间断地前后震颤时摇晃中，他平淡开口：“我就喜欢你这种喜欢犟嘴的，说罢，你此番过来，既不是为了给我之前的认义女答复，是想问什么？”
石桌之上，那枚墨棕色的龟甲随着他的话语，往楼青茗的方向又晃荡近了一些，发出啪嗒啪嗒的匀速响声。
楼青茗的眼睫微动，将视线从它身上移开，轻笑：“确有几点疑问，想要请班叔解惑。”
“说来听听。”
“班叔您所在的宗门，叫做天机门，不知其与曲田小世界的天机谷，可有何关系？！”
天机门的班善，天机谷的桓颉，这前后两世遇到的卜师，她觉得也是缘分。
第625章
班善语气轻缓：“没有什么关系。”
楼青茗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静待尾音。
之后果真就听到班善慢条斯理补充：“只是我们两个宗门的主修心法，出自同源罢了。”
楼青茗眸光微闪，当即询问：“怎么说？”
班善：“曲田小世界的天机谷,主修心法为《天机无上诀》；而我所在的天机门，主修心法为《天机妙心诀》。名字不同，但出自同源，很早之前，确实有些联系,不过之后因事闹翻，也就断了来往。”
楼青茗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想了想,尝试性问了个挨打的问题：“那依您看来，这两种心法哪个更厉害一些？！”
班善：“侧重点不同,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说罢，他抬手轻敲桌面,旁边的茶壶瞬间飞起，飘至她的茶盏前为她斟满：“喝茶。”
用茶水堵住嘴，就不用再问这种欠揍的问题。
说罢，他又缓声开口：“你认识天机谷的卜师，关系还匪浅？！”
楼青茗：……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不愧是卜师的谈话风格。
楼青茗从善如流地端起茶盏,堵住了自己的嘴,待一饮而尽后,她又抬手给自己重新斟上,跳过之前的话题,开口：“班叔,晚辈还有一事想要询问。”
班善淡然斟茶，平静看她。
楼青茗：“还是关于卜师的，您说，如果是您花费了大力气，为一老友预设了份机缘，等到对方让人上门归还人情以后，会只要些简单的等价之物，就让其将这份人情还掉吗？”
班善的目光滑过她的眉心，以及眼尾晕染得越发妩媚的醉红，眼底快速滑过一道道演析的流光，而后先点头，后摇头：“若是我，就绝对不会做任何无用的多余之事。无论是前期的机缘赠送，还是后期的人情归还。
“机缘赠送，应是另有目的；至于人情归还，我大概率会在对方搜集物品的过程中，物尽其用，完成我不愿与外人道的特殊部署。
“卜师大多时候都是与世无争的，不愿意掺和进修真界的是是非非。但在接触到那些身陷在是非中的人后，却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参与其中。
“比如说，将之前推演出的各种命运丝弦线，给他沿途安排上。东西对我们而言，并非很重要，但是在此期间的一系列布置，能够对这世间万物造成多少影响，才是最让我等心潮澎湃、并激动不已的。”
楼青茗：……
这个话语，倒是与她印象中的卜师毫无二致。
卜师，虽经常将不插手修真界中事挂在嘴边，但一旦插起手来，却比其他修士都狠、都多，并且往往是其他修士发现不了的。
他们对于这种成就感的收获，也是最愿意沉浸其中的。
莫辞在白刺玫戒指内沉凝出声：“卜师差不多就是这样，至于他，师姐也无需着急，等我将他的事迹说给桓颉听，看桓颉都能剖析出什么东西。”
楼青茗却在斟酌过后，选择再次开口：“那班叔您呢？您能看清身边人的命弦轨迹吗？！”
班善手指轻点着石桌上不停震颤的龟甲，眼底快速滑过一道道亮光，声音轻缓，不疾不徐：“当然可以，你们走其他道的修士可能不太了解，但于卜师而言，资质远胜过一切。
“就像是修真界中，满纯度天灵根的修士，修炼速度要远快于低纯度五灵根的修士一般。在卜师中，资质高者，就能比资质低的高修为卜师看到更多东西，无论是轨迹，还是命弦，抑或者其他。”
楼青茗：“包括金丹或者元婴期的卜师？”
班善：“自然，只要他有那般高的资质。”
莫辞在楼青茗的戒指内轻哼一声，没有说话。桓颉在卜师方面的资质，确实毋庸置疑，否则这人当年在天机谷也不会那般受人吹捧，之后更是年纪轻轻，就当选为了天机谷的少主。
楼青茗沉吟过后，将身子前倾，笑问：“那班叔，您能看清我未来身上，是否会发生什么大的危机吗？”
他知晓自己命有死劫，并且大概率难以化解吗？
班善平淡抬眼，身姿是一如既往的笔直优雅：“要喝茶吗？”
楼青茗：……她不是很明白，自己的这句话，又戳到了对方的什么点。
班善：“我觉得你说的那朵卜师桃花，很有意思，就是现阶段无法看清。”
楼青茗：……
行吧，她乖顺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等到喝完之后，她略一思忖，还是有些好奇：“您既然能看到我未来的危机，缘何还会想收我为义女？！”
为了让他回答这个问题，楼青茗端起茶盏，又往肚子里接连灌下三盏茶，之后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班善扬起眉梢，将自己面前的茶盏也斟上了茶水，送至唇边，然后难得地对她展颜一笑：“你这丫头也是倔强，明明就你自己而言，并未看到多少紧张情绪，却过来对我连番追问。”
楼青茗就嘿嘿地笑着，亲自起身，又为他斟上灵茶：“就是好奇，班叔您看是否能为我解答这个疑惑。”
班善手指在茶盏杯壁上轻点，半晌，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缓声开口：“卜师是最为信命的一拨，也是最为不信命的那一拨，你可能对我还是不太了解。
“有些注定发生的事情，如果我心中无感，就会对之冷眼旁观，顺其自然；
“如果我不嘱意，就会想法设法将之推开、斩断，不让其出现在我的生活；
“但是若我嘱意，那我不仅会顺其自然，还会因为其发生的时间太晚，想方设法地添上一把火，让其提前发生。
“大多数时候，我对于世间之事都是冷眼旁观的，毕竟不嘱意之事过多，嘱意之事太少。但你于我而言，却是我难得嘱意的那一拨。无需叛逆推开、去承担因果与反噬的注定缘分。”
说罢，他便敛下眉梢，将茶盏送入口中轻呷，“至于你，也无需想太多。你的危机更加适合顺其自然，只有如此，你才能走得更远。”
此时，班善的神情虽依旧平淡的，眼底却难得透出几分怅然，似在追忆，也似在发呆，楼青茗倒是难得见到他神情变化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