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师螺
一开始时，他们也不知道，妙明当时救下那位妖皇，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后来随着时日渐久，想想应还是幸运居多。
毕竟，即便妙明没有救下对方，他们之后的体质除非不使用，一旦暴露相克，依旧需要面对王家的追杀。
但现在，有了对方的庇护就不一样了，起码他们能够获得一方栖息之地，休养生息，并在多年之后，成功等来转机，听到黑龙仙友带来的下界消息。
莫辞眸光微闪，思及他们现在居住的那座紫微客栈，心中模糊地生出了一个猜想。
贺楼皎皎：“至于近些年，王家的发展虽说还行，但实际上，却早已失去了能够登顶的力量。”
窦八鑫出言询问：“之后王家，就未再有圣族的血脉产生吗？”
窦八鑫飞升至仙界后，就没再听说过圣族的消息。
现在想来，到底是曾经人皇的族群，就算是要销声匿迹，也不应该这样快才是。
妙明自鼻尖哼出一声笑音：“怎么会？！该产生的，还是有的，不过鉴于他们对贺楼氏做出的一系列事宜，凡是出现，都被我们给想办法斩草除根了罢了。”
莫辞也提出曾经消息中的疑点：“那位圣族的末代人皇呢？！听闻他在自己的姓氏被天道变更后，气极身陨，其具体方式，诸位前辈可知？！”
说到这个，妙明几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听闻，是陨于天罚。”
上界仙人，随意出手，进入下界活动，不被发现则已，一旦发现，就会得到天道惩罚。
像莫辞与窦八鑫这种，都是在飞升之前搞的小动作，那天道管不了。
但像那位圣族一般，强制出手，干预下界势力的更迭兴衰，并且还将一方家族切割出所在小世界，封印掉所有逃跑路线的，就定是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只不过这次，天道的惩罚不知为何，有些过于严重。
曾经也不是没有仙人对下界出手过，但他们却基本都只是重伤。
那次，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对方应只是会在天罚之下受个重伤，卸去人皇之位，闭关将养上个几十万年，就会重新生龙活虎。
却不想，对方竟会直接陨落于了天罚之下。
这一点，若非他们反复去与那位妖皇确认过，都不敢相信，但这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妙明对此，倒是有些猜想，只是不知是否正确，也就没与莫辞等人细说。
说罢过往，贺楼皎皎等人便继续询问起下界：“你之前说，下界的琼家已经被顺利减枝，几乎全灭，他们可是也发现了自己体质对他们的克制？！”
莫辞颔首：“并非我师姐发现的，而是镇压之地内出现了裂痕，里面被镇压的一位藕身发现的。我师姐他们当时，使用的另外一种方法。”
“藕身是哪位？”
莫辞：“还没醒，残残破破的，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的修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也暂时不知名姓。”
妙明弯起眉眼：“那他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能够把握时机，将他们给一窝掏了。”
莫辞笑吟吟看着对方：“毕竟是我师姐。”
妙明笑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径自开口，说出他想要知晓的讯息：“青茗他们在一开始在下界探知到的讯息，就已经是正确的，只是不甚全面，剩下的，我来为你们补充……”
妙明与莫辞等人的交谈，一进行，就是一整日。
直至天色完全昏暗下来，方才暂时停下。
之后，妙明端起酒盏，给自己润了润喉，询问：“之前你们在紫微客栈时说，四谛要上来了，他是怎么回事，可是流落至下界了？！”
莫辞颔首，当即就将之前在四谛禅杖身上发生的事，与他们说了一遍，最后道：“算算时间，下界的金虹也快要度飞升雷劫了，想必不用多久，他就会被带到上界。”
在妙明身边，那位气质的斯文的男修贺楼御痕开口：“那我过去接他吧，刚好将他们一起带过来。”
莫辞忙出言补充：“那边已有我派过去的傀儡留守，这边消息一发过去，那边就能改换目的地，直接过来。”
贺楼御痕转身，端量了他半晌，就看着他笑：“事实上，我也是怕他们赶路过来的速度太慢，想要更早一点知道下界的事宜罢了，希望小友不要见怪。”
光赶过来，前后就花了数十载的莫辞：……
“那劳烦您了，前辈辛苦。”
贺楼御痕颔首，他优雅起身，略抖了抖袍袖，在离开之前，随意开口：“那我现在便过去等着，你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是想与我交代的？！”
莫辞略作斟酌过后，开口说道：“我那傀儡在那边还另有他事，前辈不要驱赶，让他在那里守着就行。”
“有事？！在升仙池能有什么事？！”
莫辞：“我让金虹在飞升之前，把身上的灵石都给我师姐留下，等他飞升以后，按照原本数额，给他兑换成仙石。”
贺楼御痕想起莫辞之前诉说过程中，隐约表露出的楼青茗的财物窘迫，温和点头：“我知晓了，仙石我这边有，我来给他。”
说罢，他的身形就倏然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影。
莫辞：……他的意思是这个吗？！他是差那点仙石？！
他只是想他承诺，去了之后，不会耽误他傀儡的付账交易而已。
大厅之内，剩下的贺楼氏四人，对于贺楼御痕这种长着最温和斯文的脸，却办着最风风火火的事的作风，却是早已了解，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的目光滑过莫辞面上的郁卒，又不动声色移开。
贺楼皎皎的手指搭在旁边的玉兔身上，一边敛眉整合讯息，一边开口询问：“除了丹道王家那边的讯息，青茗那边可还有其他疑问？！”
莫辞眉眼半抬，还未完全压下心中怒气，他正待开口说话，就听旁边的窦八鑫插言：“有的，有的，皎皎前辈，晚辈有一事冒昧询问。敢问您可还记得，您飞升之前，在贺楼皇楼内的那只小银蛇吗？”
贺楼皎皎停下动作，凝神在记忆深处搜索：“银蛇？！我记得在贺楼皇楼之内，确是有一处灵兽园，应是那里面的吧，它怎么了吗？”
窦八鑫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确似不知，兴致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应该是不止灵兽园。他就是之前在皇楼的百万年时光里，唯一存活下来的生灵，他给自己取名既明，又说心上人早已飞升，您说，他说的会是您吗？”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即便既明之前说过，他取这名字时，没有其他意思，窦八鑫也是不信的。
现在难得遇到正主，他自然想一解心中好奇，好好地问上清楚。
贺楼皎皎不自觉侧首，确认手下的玉兔并未做出其他反应，窦八鑫所言的，也应是真话后，便当真凝神思索起来。
百万年的记忆，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极度的漫长。
与被困在皇楼空间内百万年，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得枯燥无味的既明相比，仙界几位贺楼氏的生活，都过得过于跌宕起伏，没有那许多心思去悲春伤秋，去惦念在下界有过短暂相处的小小银蛇。
尤其还是在听闻，贺楼皇城被切割出海荆小世界，已经基本默认对方死亡的前提下。
半晌，贺楼皎皎终于从记忆的深处，挖出一段模糊的剪影，思忖过后，点头：“确是有这样一条小蛇。”
彼时她即将去度飞升雷劫，心境圆满，偶然发现曾经被她带回皇城的一条小蛇生出了灵智。
她心生好奇，又感觉这是一个好兆头，就将那小蛇留在身边，多相处了几年。
“应该是皇楼空间内的日子太过难捱，将过往的回忆进行美化了吧，我与它相处的，也没有多长时间。”最终，贺楼皎皎开口说道。
现在回忆过往，她仿似确实无意中，对月吟过那句诗，随口为它解释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却没想到，竟被那只小蛇记在心里如此长的时间。
“我已有仙侣，相处和谐。若是可以，你们在之后与下界传讯时，记得与那小蛇说上一声……不对，按照寿元，它现在若是活着，便应然经化蛟，再替我道一句恭喜。”
窦八鑫原本还极度兴奋，渴望听听八卦，一听贺楼皎皎说，她已有仙侣，当即这股热忱就消散了大半。
他一边在心中嘀咕着，加米域主的仙侣，他之前为何没有听说过，一边极力压下心中的沮丧，回答：“晚辈知晓了，等之后干爹引动下界器灵分魂时，就可以对他进行告知。”
贺楼皎皎颔首，显然对于这个记忆中的过客，并没有怎样在意。
她只是转头，就准备再询问莫辞两句，就见他已然抬首，准备好了问题：“还有功德金光，不知几位前辈对此了解多少？！”
“功德金光？”
莫辞点头：“师姐用功德莲体看人时，会在每个人的周身，看到不同色泽的光晕，之前她判断魔族时，使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正常而言，她在人族身上看到的功德光晕，都是灿金色的，但只有丹道王家，以及其衍生家族修士的身上，呈现的是淡金的色泽。
“她虽可以凭此，判断出丹道王家修士的身份，对此却始终不知其意，更无多少先例可以查询，故而在此，晚辈想为师姐问问，不知几位前辈可知？！”
听到这话，厅内几位贺楼氏的表情各自不一。
贺楼皎皎等人的面上，是疑惑与迷茫的：“还有这事？！”
“功德金光，不都是灿金色的吗？”
只有坐在角落的妙明在短暂的沉吟过后，扬起眉梢，眼底的神色明亮、似酝有星光。
窦八鑫敏锐察觉，扭头询问：“前辈，您可是知晓？！”
妙明伸手，轻触了下自己鼻梁上的笔直红痕，笑意愉悦，语气低沉中带着几分盎然：“若我未曾猜错……”
“什么？”
“淡金色的功德光晕，应就是可以随意斩杀、不损耗杀人者一点功德的伪功德。当然，如此说法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而是仅针对其所见者，也就是贺楼氏。”
莫辞不解：“为何？”
伪功德，他听都未曾听说过。
第701章
妙明对此,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仔细思忖斟酌过后，方才继续开口为他们解释：“在这世间,无论世俗界、修仙界，还是仙界、神界，相互之间怀有仇怨，打打杀杀，这本就是非常正常之事。
“没有谁会去要求,心有仇怨，必须忍在心里,只要在一定尺度内,都是在天道的允许范围。”
最多就是身上多上一些业障，多出部分因果,作为修行路上的坎坷罢了。只要道心坚定,无愧自己，都不是什么不能化解的阻碍。
“但是凡事都有的,不仅是底线，还有上限。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应及时掌握住自己的欲.望，不被之所驱使。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更是无论哪个世界中,都会存在的不二准绳。
“尤其像是灭人家族这种事,行第一次时,可以说是仇怨；行第二次时,可以说是余怒未消；但若连续三次,都是以灭同一家族为己任,将事情做绝,那么在天道的规则之下，却是不会被承认的，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
说到这里，妙明的声音低沉，语气中带出了些沉重的悲凉，就连眼眶也似有些发红，但他的眼底，却似涌出了兴奋的灼灼业火红光：“而很显然，下界的丹道王家，对贺楼氏行的灭族之举，已经过了三次这个基础的衡量上限，不知我说的可否有错？！”
莫辞与窦八鑫的脊背不由挺拔直起：“没错，确实已过了三次。”
窦八鑫出言开口：“最开始，将贺楼氏从海荆小世界分割出去，是第一次；
“之后，贺楼凤君带人回归，重新发展贺楼家族，却被仇人寻衅。她带人前去决战，让牵丝酒藤封吟带着她的遗产，与剩余的贺楼氏汇合，却始终未等到一人，与他们完全失散，那是第二次；
“之后的第三次，便是曾经勉强逃走，并在无涯小世界发展生息的贺楼族人，他们在逐渐发展成一个繁盛家族后，又被灭族，只有贺楼兰柒与少数几人逃窜出来。”
前后共有三次，已经超过了天道给生灵们正常报复寻仇的底线。
所以，作为贺楼氏的血脉，在楼青茗眼中，她看到的丹道王家、以及其衍生支脉修士，原本灿金色的功德光晕，才会变成浅金。
这代表着，所有在她视线内，为浅金色功德光晕的修士，于她而言，都可算作是伪功德；只要由她出手斩杀，就不会添加任何业障与怨煞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