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738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穿越重生

  此时她也是走到此处,殿下的所有官员都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见她没有往龙椅那里多走一步,甚至多看一眼,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失望,众人默默地收回视线。

  还未躬身行礼,就听到内侍大声宣告皇帝到了。

  众臣连忙敛手等待,就见荀藩扶着皇帝一步一步的从后殿走出来,从侧边走到龙椅上坐下。

  荀藩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受伤了在家养病吗?

  看他走得还算稳当,这是好了?

  念头闪过,就见赵含章如往常一样侧身面向皇帝拱手行礼,百官也连忙敛神跪下行礼。

  等内侍叫起,他们就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台阶,还有些胆子大的,目光直接扫过皇帝,再偶尔带一下赵含章。

  总觉得有大事发生呢。

  荀藩没有走下台阶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就站在龙椅边上,他鼓励的朝小皇帝点点头。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颤,虽然他是皇帝,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朝会上做开场白,“朕……朕……”

  上台前想的话这一瞬间都消失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小皇帝恐慌起来,无措的去看荀藩。

  荀藩皱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是皇帝,经常被赵含章在殿上提问,虽然也紧张,却不会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次只是让他开个场,怎么就结巴了?

  这画面落在百官眼中,岂不以为是赵含章逼迫他们而为?

  若是赵含章也怀疑他们是故意做戏……

  念头才闪过,就听见赵含章淡淡地接过话,“百官可有事回禀?有事回禀,无事就退下吧。”

  有人开了一个口,小皇帝瞬间知道怎么接了,立即道:“朕有事!”

  在百官注视下,他深吸一口气道:“自朕登基以来,战祸肆虐,几乎灭国,是大将军救朕,救天下百姓。去年天下初安,南北一统,朕原以为天下可安,虽还有疆域外落,但假以时日,大晋定能将失地收回,可今年春节才过便天现日蚀,后又连雨三月,不仅洛阳,豫州、冀州和青州皆受灾,就连江南也被水患所困……”

  小皇帝声音低落道:“虽然大将军说此是天灾,不与朕相关,但朕想,上天有此警示,显然是朕做得不好,今日下罪己诏,天下种种,皆在朕过,若有惩罚,请求上天降于朕身,莫伤百姓。”

  赵含章看着面庞稚嫩的小皇帝,躬身拱手道:“陛下,此是天灾,罪过的确不在您身上。”

  百官纷纷跪下,齐声道:“臣惶恐!”

  小皇帝微微摇头,“朕知道,这天下能安稳全靠大将军,朕并不是个好皇帝,再有,因先祖之过,天下混乱至此,我等后人既承先祖余荫,先祖的罪恶自也该由后人承担。”

  “今日百官在此,朕便将此位让与将军,望大将军替朕承江山之重。”

  赵含章忙跪下磕头,“臣惶恐。”

  荀藩就拿着写好的圣旨上前宣读,大概意思也是如此,不过他写的要锋利得多,没有说是小皇帝的罪过,而是基本盖在造反的八王头上,认为是他们造成天下大乱,百姓怨恨难平,天地震怒,天命已不在司马家,所以要将皇位让给赵含章。

  赵含章听完圣旨不肯接,表示会一心一意辅佐皇帝,共治天下。

第1272章 同时

  殿下跪着的百官默默不敢言,既不敢应承赵含章,也不敢反过来劝说她同意。

  朝会就这样结束了。

  这时还有谁记得要汇报的公务?

  所有的公务都压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小皇帝要禅位来得重要。

  百官一直退出大殿,回到各部眼神才开始交流,天,真的要变了。

  赵含章站在大殿之前,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守门的侍卫都退了下去。

  元立大踏步走来,躬身行礼。

  赵含章冲他摆了摆手,让他到一旁的阴影处候着。

  不一会儿,董内侍低着头跟在曾越身后走来,跪下磕头。

  赵含章只偏头看了一眼便继续看着阶下空旷的广场,问道:“今日殿上陛下说的那些话是荀太傅教的,还是他自己想的?”

  董内侍低头道:“奴婢没有听见荀太傅教导,只听荀太傅请陛下在殿上提及禅位一事,他来宣旨。”

  赵含章:“你问一问陛下,他喜欢住在哪儿,让他选个地方,还有,你要跟着他走吗?”

  董内侍立即趴下,“奴,奴婢一切听将军的。”

  赵含章伸手将他扶起来,“我给你选择,你若跟着陛下离开,便好好照顾陛下,以陛下的性情,他也会荣养你一生;你若留在我身边,将来后宫内务交给你总管。”

  董内侍心脏砰砰直跳,激动得口干舌燥,几乎想要立即答应赵含章,可想到小皇帝,他又有些不放心。

  小皇帝的身影犹如冷水一般浇下,他冷静下来,犹豫片刻后道:“奴想过后再选。”

  赵含章笑着颔首,“可,去吧,好好伺候陛下。”

  董内侍应下,躬身退下。

  赵含章对曾越点了点头,“你也下去吧。”

  曾越退下。

  元立这才走出阴影处,跪下。

  赵含章低头看他,“你果然聪明,有些话我不说出口,你一看便知道。所有部曲中,无人能及你,赵驹胜在武功和谋略,曾越胜在忠诚和听话,而你,胜在聪明。董内侍已经不完全忠于我,你说我为何依旧优待他?”

  元立:“因为女郎仁厚,他不过一个奴婢,又无害人之心,放他在皇帝身边,既可以做眼线,也可以全他们主仆之情,何乐而不为?”

  “你若要杀他,可会问我要主意?”

  元立磕头,“卑职有罪,荀藩的事绝不会再有。”

  赵含章道:“元立,你于国,于我皆有功,不要再妄猜我的心思,这是最后一次,否则,纵你有再大的功劳,也功随功,过随过。”

  元立低头应“是”。

  赵含章伸手将他扶起来,沉声道:“你们是我一路从赵家部曲里带出来的,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们一路走到今日不易,我自是希望你们都可以荣华富贵一生,封妻荫子。”

  “元立,我以诚心待你,望你不要坏了我们彼此的情谊。”

  元立嘴巴微张,连日来的委屈消解,低头道:“卑职知道,此前是卑职逾矩,以后绝不再犯。”

  “此事就算揭过了,你回头找个借口给荀太傅送个礼吧,”赵含章收回手,谈起正事,“禅位一事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传到幽州和江南,你让暗部留意一下幽州和扬州、徐州。”

  祖逖已经交了公务回到冀州,她不必担心,青州和光州是赵宽和孙令慧,兖州是赵驹,也都不必担忧,豫州有赵铭,蜀地李雄当初投效的就是她,也不必忧虑。

  并州是北宫纯,有他看着拓跋鲜卑也不怕,只有石勒、刘琨和王导需要多注意一些。

  而这三人中,赵含章其实最放心的是王导。

  “刘琨容易意气用事,要小心他的言论,石勒却是喜欢干做不说,所以要小心他的行为。”

  元立应下,问道:“卑职可否请用卫玠?”

  赵含章颔首道:“用吧,你用电报联系他。”

  此时,电台还全部掌握在赵含章手里,所以,石勒虽然在洛阳留有耳目,得到消息后也不能立刻传回幽州。

  他们只能快马送信。

  但洛阳到幽州可不近,信还未到幽州,小皇帝便又提了一次禅位,这一次的诏书是他亲自写的,当然,是抄的荀藩的草稿,还请荀藩和汲渊一起去劝说赵含章。

  赵含章依旧拒绝了。

  此时,禅位的消息终于传遍天下,大晋各个角落的百姓同时和他们的刺史一起收到了消息。

  第一次,平民百姓们感受了一把和达官贵人们的无差别信息。

  石勒前脚收到心腹送回来的信,后脚便收到一张邸报,从官结结巴巴的道:“邸报送到书局后就立即开印,今日售卖,已经传遍内外,百姓们都知道大将军要当皇帝了。”

  石勒捏紧了信,问道:“谁接的邸报,这样重要的事为何没上报?”

  从官低头,“是书局的管事,他说他是傍晚收到的邸报,当时就连忙把样报送到了刺史府,因为事情重大,他认为应当尽快将邸报印出来,所以昨天晚上和工匠们加班,忙了一晚上印刷出来,一早便派印出去,他以为刺史已经看到邸报,既没有派人阻拦,当是知道了。”

  石勒面无表情的问:“收邸报的人是谁?”

  从官声音更低了,“是一门房小吏,他每天都要收到一份样报,有时候送来的时间早,他便上报,时间晚,便第二天递进,这也是常规,昨日傍晚使君早早便回屋歇着,他总不能追到后院让您看邸报……”

  石勒暴怒,“我不看他不会看吗,邸报上那么大一个版面说禅位的事,他眼瞎吗?”

  从官低低地道:“使君,他不识字……”

  石勒更怒,“不识字当什么吏,谁给他当的?”

  大家默默地看着他。

  石勒这才想起来,看门的这个小吏是跟着他一路从土匪打出来的兵,也是羯族人,伤了一条腿,所以石勒让他在刺史府当个门房小吏,领公家钱。

  很好,闹了一圈,锅竟然是他的。

  石勒恨得咬牙切齿,“让他识字,让他立即给我识字!”

  “学堂,学堂不是有教成人识字的课程吗,所有不识字的人全给我去识字,我都能识字,他们为什么不行?”发完火,石勒沉着脸问道:“那么大的事,电台就一点消息没收到?”

  从官们低头。

  石勒磨了磨牙,当即就去电报所,目光闪了闪,让他们当即联系北宫纯,“问问他,有没有收到皇帝禅位的消息。”

  而此时,北宫纯拿着邸报还没反应过来,看到电报员递来的纸,他略微回神,“难道幽州也是今日收到新的邸报?可我并州离得更近,为何是和幽州同一天收到,我该比他们早一到两日啊。”

  北宫纯当即去质问石勒是不是有别的消息来源。

  石勒看着纸上的质问沉默了,他沉默片刻后反应过来,“是元立干的,她这是命他故意控制了时间,其他几州不会同时在今天收到邸报吧?”

  是元立干的,主意是他想的,但能把时间控制得这么精准,是因为有傅庭涵。

  傅庭涵根据他的要求和各州的运送时间不同,不仅给安排了不同的邸报版面和内容,还给出了不同的出发时间和到达时间。

  既可以让各州每天都能收到洛阳去的邸报,不让他们察觉到异常,还可以让这同一张邸报相差不多的时间同时到达各州,并打一个时间差,先让书局印出邸报来发卖,再同时让各州刺史晚一晚上看到样报。

  幽州这边有卫玠,其他各州,自然也有元立能指挥的人,主打一个公平公正,不管是信任的人,还是不信任的,都是差不多时间收到的消息。

  莫名的,石勒在和几个州打探过消息之后,心里平衡了。

  他放下心来,丢下邸报,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道:“北宫纯得大将军信重又如何?祖逖刚从洛阳回冀州又怎样,不还是和我一样今天才收到的消息吗?”

  张宾见他冷静了下来,便道:“使君该准备朝贺新君的表和贺礼了,这邸报上记的是陛下第一次禅位,我估摸着第二次也过了,第三次当不久,大将军就要即位。”

  石勒便想起最紧要的问题来,“我们是不是要进京恭贺?”

  “按理是要的,但不是现在,”张宾道:“大将军仁厚,一年又过半,她多半会到明年才改元,今年水患严重,她应该也不想大操办。”

  石勒不认同,“别的事还罢,改朝换代,不能不大,不然天下人怎知司马氏的晋灭了?”

  说到司马家石勒就恨意满满,“当年他们将我当猪狗一般对待,如今他们也是亡国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