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拓
一般这种节礼，村里的长辈都是不拆的，留着?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循环再利用”，这家?送到那家?，图的就是个省钱。
可那一年，章启慧刚巧背完单词出?来，口渴得很，想吃苹果了，她奶就给她拆了一箱。
结果没想到，拆的时候就发现这箱苹果的封条好像跟别的箱子不太一样，老太太也没当回?事，拆开之后，祖孙俩看着?里面的“苹果”，双双裂开。
这箱疑似被人动过手脚的苹果，居然?只有最上面一层是红彤彤的大苹果，翻开隔层，下面居然?是拿报纸包起来的鹅卵石！
怪不得这么重?……
老太太还以为是亲戚被卖东西的小店给骗了，不死心地又?拆了一箱别人送的，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苹果。
连着?拆了三箱，别人家?送的都是那种一箱三层的大苹果。
只有他们?家?送的这箱，上面一层是苹果，下面全都是鹅卵石。
时隔多年，看到鹅卵石一家?，呸！是章孝峰一家?，再次拎着?一箱苹果上门，九姑婆的眼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都2023年了，苹果也不算什么特别贵的水果，总不能再给她送半箱子鹅卵石过来吧？
章孝峰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章启慧叫他，他笑了笑，也不说话。
他老婆王敏娟嘴皮子倒是利索，三两下就把事情给说了。
章孝峰和?王敏娟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前几年就嫁人了，小儿子章德权今年才?27岁，但是在老家?这里，27岁已经?算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夫妻俩急得着?急上火，章德权大专毕业之后，一直在外?面打工，每年过年回?来，家?里必定会给他安排无数场相亲。
最离谱的是去年，高峰期一天?安排了四场相亲，章德权甚至都没记住那四个女孩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年年相亲，安排了那么多次，光是请媒人吃饭，给媒人买糖都花了不少钱，可章德权还是连个女朋友都没处上。
章孝峰和?王敏娟动不动就骂儿子没出?息，相亲都安排了那么多次，居然?没一个谈成的。
章德权自己还委屈呢。
“九姑婆，我爸妈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相亲跟谈恋爱，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嘛~”
“人家?姑娘出?来相亲，也是奔着?结婚去的，跟谈恋爱不一样，肯定要先问问我们?家?情况的，条件不合适，人家?没相中我们?家?，那我也没办法呀。”
章德权苦笑一声?：“转过年我虚岁都28了，难道我就不想找个老婆？可咱家?这条件，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呀。”
章启慧眼珠子转了转，看着?章德权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内情。
“孝峰，你跟九姑婆说句实话，你们?夫妻俩，打算怎么给德权办婚事？”
“不要跟我玩那些小心思，说实话！彩礼打算给多少？婚房在哪？结完婚，他们?小夫妻要是打算生孩子，钱不够花，你们?俩打算贴补多少？”
章孝峰支支吾吾。
王敏娟也低着?头，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
九姑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敢说是吧？怕我骂你们?？”
“也是，你们?也知道那点东西拿不上台面，自己没本事给孩子创造条件，怎么有脸怪孩子自己不争气？”
“要争气你们?自己去争啊！自己不争气，也没把孩子培养好，你们?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们?自己，人家?女孩家?爸妈，也是吃喝不愁的把闺女养大的，还供闺女上学，谁不巴望着?能给闺女找个好人家?？”
“你们?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别说现在了，就是往前几十年、几百年，但凡相亲的都这样，要么你儿子够优秀，金榜题名，状元及第，不用你们?当爹妈的给彩礼买房子，那些等着?榜下捉婿的达官贵人，能从章家?村排到法国去！”
“要是儿子不够优秀，那就只能努力攒钱，让人家?姑娘嫁过来之后，衣食无忧，能安心给你们?家?传宗接代?，而不是生个孩子，都提心吊胆的，担心生下来买不起奶粉尿不湿。”
“你们?要我帮忙也行，先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婚房在哪里？彩礼准备了多少？跟女方那边的要求，还差多少？”
章孝峰依然?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只知道赔笑，一句话都不肯说。
章启慧真恨不得一棒槌锤死他！
要她说，这一家?子最坏的，不是“不争气的章德权”，也不是看起来掐尖要强的王敏娟，而是这个大事小事都不肯出?头，让自己老婆孩子顶在前面的男人。
享福的时候倒是跟着?一起享福，轮到要替这个家?卖力的时候，他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往老婆身后一缩，他自己做好人，让老婆去当坏人，恶不恶心啊？
王敏娟这个傻子，果然?头脑一热就冲出?来当坏人了。
“九姑婆我是这么想的，什么彩礼嫁妆的，不都是父母的一份心意，想让两个孩子结婚以后，小日子能过的好点吗？”
“我跟媒人说，我们?家?愿意出?十二万八的彩礼，也不要女方陪嫁家?电汽车什么的，家?电我家?都买好了，车子也没必要买。女孩子直接带十万块钱嫁妆钱过来。”
“等结了婚，我家?的十二万八，再加上媳妇带来的十万块钱，正好凑个首付，给他们?在县城买个房子，房本上也写两个孩子的名字。”
“九姑婆您说说，咱家?都愿意在房本上给人家?姑娘加名字了，他们?家?怎么还不满意啊？”
章启慧目瞪口呆。
“等等！我没听错的话，你们?家?给女方十二万八的彩礼，这个钱，要人家?女方办喜事的时候再带回?来。”
“然?后女方还要从娘家?再带十万块钱，帮着?一块买房子？”
“对?对?对?！”王敏娟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能想出?这么个点子非常得意。
“对?个屁！”章启慧真想把茶缸子倒扣在她那可爱又?愚蠢的大脑袋上。
然?后，用冰冷的隔夜茶水，帮她醒醒脑子。
王敏娟这货还瞪大了眼睛，满眼不解地问九姑婆：“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踏马的不对?！”九姑婆耐心耗尽，狠狠拍了拍桌子，指了指桌上的苹果和?牛奶，让他们?把东西拎回?去。
“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们?，不对?，不止是我帮不了，就是月老来了，他也不敢帮这个忙！”
“你们?不会真以为人家?姑娘家?，一家?子都是不动脑子的傻子吧？”
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太平洋对?面去了，怎么好意思拿这个条件，去人家?姑娘家?提前的啊？
给人家?姑娘的彩礼，得一分不少的带回?来，还要人家?再带十万块钱嫁妆钱，这不就是说，女方家?嫁闺女，不但一分钱拿不到，还得倒贴十万块钱出?去？
章启慧不是高价彩礼的拥护者，也并?不觉得，年轻人就必须要出?彩礼，才?能娶得到老婆。
很多做父母的，之所?以一定要男方家?给彩礼，也是想为女儿婚后的生活，求一个保障。
毕竟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就业环境这么差，年轻人想靠自己挣钱买房子、养孩子，实在是太难了。
人家?女孩爸妈心疼女儿，不想让闺女嫁人之后，连最基本的物质保障都没有，拿彩礼来说事儿，章启慧觉得，女孩爸妈真正的目的，可能并?不是要钱，而是设置一道门槛，看一看男孩有没有养老婆孩子的实力。
这玩意儿就跟买豪宅要先“验资”一样，银行卡里连一百万的流动资金都没有，你去那种千万级别的豪宅楼盘看什么房子？看了你买得起吗？
买不起，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呗。
同理可证，章孝峰家?要是连买婚房的首付款都拿不出?来，还要靠人家?姑娘的嫁妆钱帮他们?家?凑首付，那压根就达不到女孩子家?挑女婿的门槛嘛~
买不起千万豪宅，那就去买几十万的刚需小户型。
娶不起要彩礼的姑娘，那你们?可以去找不要彩礼的嘛。
第87章
听了章启慧的话, 王敏娟急了：“九姑婆，德权眼?瞅着就要奔三了，过了三十岁, 别?说十二万八的彩礼了, 就是?二十八万，也娶不到合适的姑娘了啊，难道要让我家德权娶个二婚的？”
章启慧翻了个白眼给她：“就你刚才提的那?个条件，二婚也未必愿意嫁过来。”
结婚不要彩礼的她见过，但不给彩礼, 还要女方倒贴十万的，恕她孤陋寡闻, 还是?头一回在?乡下听到。
城里这种情况反而还不少。
“我倒是?认识不少不要彩礼、还能倒贴嫁妆的未婚小姑娘……”
王敏娟眼?前一亮。
章启慧似笑非笑地补充道：“但是?, 人家对男孩子的要求也多, 身高必须达到180以上，第一学历必须是?985工程重点大?学全日制本科毕业。”
“对了, 女孩子不要男方一分钱彩礼，但要求男孩的爸妈都要有退休金，而且退休金的档次, 不能低于每个月五千块钱。”
看看，也有不要彩礼, 还能倒贴嫁妆的，问题是?, 你们家哪一条符合人家的要求啦？
别?的不说, 光是?“男方爸妈退休金不低于五千”，就是?在?暗示, 女方家想找一个父母都在?体制内，或者至少是?一线城市国有企业上班的, 那?样的，退休金才会?不低于五千。
王敏娟愣了一下，一张老脸顿时臊得通红。
章启慧也懒得在?这里跟她浪费时间，转头看了一眼?章德权。
“德权呐，九姑婆有一句话想送给你，当今社会?，内卷，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聘礼！”
“姑娘家找对象，要么图人，要么图财，你自己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女孩子，你愿意嫁给一个‘人财两?空’的男人吗？”
“是?爷们就给我支棱起来！你自己满村子里打听打听，今年咱们村，稍微勤快点的人家，谁家一年不挣个十来万？”
“你想想，你要是?一年能挣个十几万，就算没房子没车，我就不信没有姑娘中意你，愿意嫁给你。”
“想娶媳妇？过完年，到九姑婆这里来，九姑婆给你指一条明路。”
章德权连连点头，一家三口，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陈秀红一脸疑惑地走过来，忍不住问她：“九姑婆，您真?要帮他们家娶媳妇啊？”
不是?她背后说人坏话，虽然她不知道章德权人品如何，但就看他爸妈算计女方的那?些骚操作，女孩子嫁到这种人家，以后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九姑婆应该不至于……
章启慧破口大?骂：“帮个屁！算盘珠子都崩我一脸，就这样的，哪个好人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你等着看好了，明年章德权这小兔崽子要是?敢来找我，我非得把他们这一家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可！”
“一天到晚心思不放在?正道上，净想着怎么去占别?人家便宜，儿媳妇还没过门，就连人家的嫁妆都盯上了，哼！还想请老娘去给他们家保媒？老娘丢不起这个人！”
九姑婆在?家里骂骂咧咧。
没多久，过来拜年的章家晚辈，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章孝峰一家的笑话。
九姑婆可不是?什么善茬，咳~
……
年二十九这一天，章启慧哪里都没去，光顾着在?家里接待来送年礼的族人了。
送来的年礼，在?堂屋的墙边，堆起了一座小山，陈秀红跟她开玩笑，说等过完年，家里收到的年礼，都能拿去开个小卖部了。
章启慧倒也不缺这点钱，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疼的腮帮子，指着那?一大?堆年礼，对陈秀红说——
“秀红姐，回头你挑点家里用得着的，还有四个孩子爱吃的留下来。”
“剩下的，等过完年，我让人送到乡里的敬老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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