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即将被刀了的老婆 第62章

作者:月裹鸿声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我从人们的眼中,看见黑铁一样的绝望。

  仿佛一个人,看着自己的肌体,渐渐腐烂。

  而我也被这痛苦协裹其中,因为,我发现,我自负聪明,在这种情况下,却做不了什么。

  沉沉夜色里,低回的号角在四面八方响起。

  凌青云回来了,这些天来,他常要与夜军接战,我常担心哪一次他就回不来了。

  他嘴角挂着一点浅淡的笑意,不显得过于沉重,我已经足够熟悉他,知道那是为了让身边的人也都稍有信心。实际的情况从他铠甲上挂着的血冰便能猜测,不容乐观。

  我带着他进了内室,解开铠甲,为他简单清理。

  他没什么大伤,但磕碰擦刮之类的,满身都是,别的不提,铠甲那东西冰冷坚硬,本来就不是日常穿着,手腕处的护甲不太灵便,隔着衣料把皮肤都磨破了,溃烂发白。

  我在那里小心给他上药,他盯着我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安莉,回去吧。”

  “回哪儿去?” 我一时还有些懵,而且他为什么叫我的本名。

  “这个世界的一切,原本与你无关……你也不该留下跟我陪葬。”

  我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让我回原来的世界。

  这有点讽刺,当初,是谁把我头往水里按的?

  我笑起来,眼睛没离开伤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试过。失败了。”

  说着,我把跟小王试验了神异记的事,告诉了凌青云。

  凌青云看着我,只说了一句:“傻子,你们没用镜花。”

  我瞠目结舌,这才恍然大悟,那次确实,只是画了个阵,还有一些咒语。不知是小王对语言掌握得粗浅,没看到要求镜花,还是神异记只有半本,刚好错过了记录。

  可是,凌青云为什么会一句就发现我们哪里做错了?

  他看着我,吃吃地笑:“那当然是,我用过正确的啊。”

  我抬头看他,他没有遮掩眼睛,瞳仁里的暗金色,像是月光揉碎了洒在海面上。

  我这才感到,他是认真的,不是跟我开玩笑。

  “简而言之,”他说下去,“你是我弄来的。”

  我:“……”

  “这要从头说起了。”凌青云话锋一转,“人们说,我爹当年收留流仙岛,是他们贿以重金。但是,我爹好歹也是个国主,他们几个江湖人,能有什么样的重金,打动我爹呢?”

  我微微张了张嘴,其实,从前我就觉得这里有点不合理了。

  “没错,”凌青云自问自答道,“他们献上的,是一朵镜花,并承诺将来将带着夜血的女儿也送入宫廷。”

  “我爹知道这是夜族的秘宝,因此收留下来。但是,后来他倒也一直没用,束之高阁”

  “那本神异记呢?” 我问,“也是红重的爹送来的?”

  “那倒不是,” 凌青云给了我一个意外的答案,“那本神异记,是我的,或者说,我娘的,小时我就常常翻里头的插画看。”

  “可是,你并不会夜语,你对你娘的描述里,她给你讲故事,也从未使用夜语?” 我敏锐地指出来。

  “是啊,我也有点奇怪,” 凌青云道,“或许,是当时气氛紧张,让她不敢使用吗?不过,我记得那画舫主人倒是会一点夜语,所以后来,连蒙带猜,那本《神异记》,多少能看懂一点。几件事情一凑,我就知道了转移时空的方法。但是从没试过。”

  “后来,就赶上了安可心向我对质。”

  “我不知该怎么说……我对她是有感情的,可是,在知道我们的关系后,恐惧、对自己的厌恶,把我们的感情又渐渐磨损了。”

  “可心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结果猛然面对这种事情,我说假话,她不信,我说出真相,她又一下崩溃了。她不像你,在最糟糕的情形下,也能理性分析利弊。她冷静不下来,陷在情绪的漩涡里,一会儿嚷嚷着要回安氏,一会儿说要让天下知道我的真面目……”

  “抱歉我这么说很绝情,” 凌青云握紧拳头,“但我当时想的就是,我辛苦半生,得来的一切,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默然,想起了金叶子的故事。

  为什么风宣若楚汀兰能轻易打赏金叶子?因为不是她们自己挣来的。

  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

  但一定不会发生在凌青云和我这种人身上。

  凌青云沉默了两秒,“夫妻也好,兄妹也好,毕竟我曾真切地爱过她,所以死马当活马医,我想试试,最后一招。”

  “我暂时打昏了可心,去拿了我爹一直保存着那朵镜花,发动了从《神异记》上看来的秘术……那秘术的内容是,可以让人的灵魂穿越时空,与随机的人交换。”

  我:“……”

  我先前一直以为,自己会穿到这个倒霉的世界纯属点背,想不到,背后还真有个罪魁祸首。

  现在我也才明白,他为什么问过,在现代世界,初来乍到的女孩子能不能养活自己。

  尽管情爱已经消磨,他还是惦记原版安可心的。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告诉你,” 凌青云说下去,“趁我现在还活着,能送你回去。”

  我心头躁动起来。回现代,可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而且,如果我是他弄来的,他现在想送我回去,也实在谈不上什么助人为乐,顶多只能叫良心发现。

  但我喉头还是有点发苦。

  半晌,我问:“那你怎么办?”

  他笑了:“这不是你的世界,但是我的。”

  我不说话。

  我想劝他跟我走,但我知道他不会的。像他自己所说的,辛苦半生,得来的一切,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就不是抛弃江山随美人的人。

  “这有什么好想的,如今的局面。能死一个,干嘛死两个?” 他笑道,“不能理性地决断,判定最有利态势的人,可不像是你啊,安莉。”

  我打断了他,干涩而坚硬地吐出一个字:“好。”

  凌青云笑了,笑容很大,超出惯常的微笑,嘴角咧开,露出整齐的一排白牙。

  可是我还是看得见,在他眯起的眼睛里,掩藏不住的落寞。

  我的选择,终归是抛弃了他,尽管我俩都明白,这是理智所趋,无可指摘的。

  我对他的情绪感同身受,他可以不责怪我,但心里很难不难受。

  人啊,到底是因为有理智而痛苦,还是有感情而痛苦?

  “但是,镜花养在南海京。” 我说。

  “我们现在已经输得足够近了,” 凌青云苦笑,“,你去取吧,不过要快点回来。在我死,或者改变主意之前。”

  我低头,再次说了一句“好”。

  我连夜出发了,凌青云送我到城门。夜风吹袭,将他橙红色的披风不断翻卷,在暗夜中像一朵跳动的火焰。

  他眯着眼,伸手跟我道别,用了特别洋气得意的一句。

  “Bye bye, Beauty.”

  我一愣,然后笑了。

  “Bye,Beast……”

第九十章 存在过的证据

  我没什么对不起他的,我在这边的一切都尽力了,问心无愧。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世界,我是被强行拉进来的,当然没必要为一群纸片人赔上自己的性命,想回去,有什么错。

  再说,就算我留下,又能怎样?以目前的局势,不过多一个陪葬的罢了。

  凌青云说的对,能死一个,为什么要死两人。

  ……

  这些,是我返回南海京的一路上,一遍一遍向自己强调的说辞。

  我知道,这些想法都很有道理。

  但既然这么有道理,我不明白为什么需要一遍一遍强调。

  不管如何,我浑浑噩噩地抵达了南海宫,登上无涯阁。

  从独窗望出去,凌氏的街道,目下十分萧索,因为瘟疫与战争,关闭了许多店面,无精打采的酒旗退了色,几乎垂到地上。

  我深深叹口气。

  可我终归是要走的人,洪水滔天,与我何干。

  这样想着,我打开了密室。

  这一阵子兵荒马乱,没人顾上照料镜花,只是用之前的水养着。我踏进密室时,心里十分忐忑。

  让我有些惊讶的,打开密室,仿佛养蛊,那些小朵的镜花都凋零了,水池中央有一朵最大的,水银一样的花瓣中,竟然还泛着一丝浅红,盛放如同牡丹,美丽而妖异。

  我轻抚这朵镜花的花瓣。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去了,应该高兴,不是吗?

  滑手机,拆快递,看小说,玩游戏,饿了吃口巧克力,这种我日思夜想的便利生活,就

  近在眼前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我又多少有些兴奋。

  我转来转去,想为那朵花找一个趁手可带着的容器,它现在可承载着心脏一样重要的希望。

  最终我在高处看见一个玉匣不错,攀着梯子上去拿了下来。

  抱着匣子下来的过程,我在猜想,里面是什么,不轻不重,又方方正正的。

  而当我终于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是一本“书”,或者准确点说,是一本手抄本,都是凌青云密密麻麻的小楷,禁不住有点好奇,翻开看看。

  我打开第一页,扉页上是五个字:美女与野兽。

  我怔了三秒,才继续翻动。

  往下看去,这并非孤例,整本抄本的内容,都不是艰深的国事,不是祈福的经书,不是神秘的咒语。

  而是一本童话书,记载了我给凌青云讲的每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