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 第14章

作者:果酱果酱 标签: 穿越重生

云娘点头称赞:“气象萧疏,烟林清旷,石如云动,毫锋颖脱,颇有些李丘营的味道。”

赵顼点头:“我一向喜欢李丘营的山水画,大娘娘曾经搜购了《寒林平野图》《晴峦萧寺图》送我,我把它们张贴到寝殿的屏风上,时时玩赏,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山林之间,这也算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了。”

云娘笑道:“此画是大王所作吧,仔细看来,倒颇像苏州沧浪亭的景致呢。”

赵顼也笑道:“娘子这么说来,还真的有些像。也许是那日娘子提起,我就一直念念于心,不知不觉就画出来了吧。只是有画无字,究竟不算完工。娘子替我在上面写一首诗吧。”

云娘连忙摇头:“我的字太丑,没得糟蹋了这画。翰林院中书画高手比比皆是,大王请他们来写题跋就是。”

赵顼笑道:“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这画作着实一般,断断不敢拿到翰林院去出丑,倒是娘子的字写上合适,如此,咱们谁也不用嫌弃谁,难道不好吗?”

云娘忍不住笑了,也不再推辞,用心研磨,站在案边细细揣摩了一阵笔意,方才在画上写道:“一径抱幽山,居然城市间。高轩面曲水,修竹慰愁颜。迹与豺狼远,心随鱼鸟闲。吾甘老此境,无暇事机关。”然后小心吹干纸上字迹将画递给赵顼,一面懊恼:“写得不好,白白糟蹋了这画。”

赵顼笑道:“苏子美的诗与这画极配,已经很好了,何况这画我本来是要送给你的。我听二妹说,前几日是你的生辰,也算是补上一份礼物吧。”

赵顼走上前一步,身体靠云娘极近,药香混合着乳木香扑面而来,夹杂着青年男子特有的气息,云娘觉得心跳得厉害,想要侧过身去避开,却被他一把拉近怀里,在耳边低声道:“这几天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在琼林苑我问你的话,想好了如何答复吗?”

云娘此刻没来由一阵眩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觉出他也心跳如鼓,他的双臂逐渐收紧,眼看就要吻下来。

云娘怔怔地抬眼,看到了床前屏风上的茂林远山,天地如此广袤,而在宫中,却只能看到殿阁外的一角天空,便是后苑的假山池水,也不过是供人把玩的盆景罢了。这贴在屏风上的真山真水,终究是无法企及的梦境。于是内心逐渐清明,她用力把赵顼推开,鼓起勇气道:“那日大王的嘱托,妾不敢答应。妾父母年纪已老,在这深宫里的支撑,也不过是期盼放归,与家人团聚而已。”

赵顼愣了一下,轻轻放开云娘,黯然道:“难道在娘子心中,我是那样难以托付之人吗?”

云娘觉得自己的心又软了,忙调动残存的意志力,决然道:“大王天资英睿,又正当青春,日后自有淑女相配。妾蒲柳之姿,实在不值得大王垂顾。”

赵顼突然觉得一阵烦躁,猛然提高了声音道:“不必说这些多余的,我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赵顼见云娘惶恐,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我明白了,娘子回去吧。”又将案上的画递给云娘:“画拿回去,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李宪在外间等了许久,原以为郎情妾意,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谁知赵顼沉着脸出来,吩咐自己送云娘回去,云娘却是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大为诧异。

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后来李宪实在忍不住,开言道:“富娘子不要怪小的多嘴,小的侍候大王多年,还没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呢,大王为人执拗,不会轻易改变心意的。”

云娘摇头道:“多谢提醒,我很快就到了,你不用送了。”言罢逃也似的离去。

理智终于占了上风,她今天抵住了诱惑,可以说表现得很好,可是并不如预料一般如释重负。作为穿越者,云娘清楚历史的走向,清楚那些大人物的命运,也清楚那场轰轰烈烈变法的结局,她知道自己应该趋利避害。可是她唯一看不透的,是人心。就比如此时,自己的心并不快乐。

后苑的樱花海棠已经零落成泥,这个春天已经过去了。“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云娘不是旧式女子,却无端想起了前世看的戏文,她叹息一声,原来这世上良辰美景、似水流年,终究是用来辜负的。

☆、18.此时只欲浮云尽

赵曙看了太常寺卿范镇的奏议,深深觉得自己和中书又走了一步臭棋。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或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凡称帝若皇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

他召来韩琦欧阳修来商议,皱眉问:“范镇究竟是怎么回事?朕看让他任太常寺卿,原对他寄予厚望,以为他定会支持中书省的意见,没想到却如此固执。范镇这奏议一上,贾黯、吕诲、司马光也纷纷上札子附议,事情越发难办了。”

韩琦也觉得头痛,如今言官们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宰执,吕诲更是连续上了3道折子,说韩琦才能比不上霍光、李德裕、丁谓、曹利用,而骄恣之色过之;欧阳修首开邪议,妄引经据,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欲累濮王以不正之号,将陷陛下于过举之讥,政典不赦,人神共愤。提议赵曙将二人全部罢免。这帮书呆子,真是又臭又硬,论吵架的功夫,韩琦自愧弗如,他打算绕开这些麻烦,从曹太后方面入手,直截了当的解决问题。

初秋时光昼永,气序清和,曹太后和赵曙在天章阁设宴款待群臣宗室,赵妙柔和云娘也一起参加。

赵曙率先举杯劝饮道:“儿臣能居此位,全赖娘娘庇护之恩。且违豫之时,非娘娘内辅,政无所寄,虽古之贤后,不能加也。儿臣愿娘娘满饮此酒,从此母子益亲,恩义无间。”

一时间群臣宗室全部起身出列劝饮道:“母慈子孝,实乃社稷之幸,愿太后坐享孝养,眉寿无疆。”

此后皇子公主和宰执大臣轮番劝酒,称颂曹太后之德,曹太后看上去十分高兴,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几杯。

云娘冷冷看着众人的表演,好一副母慈子孝的行乐图,觉得皇帝和宰执们与那些绝世名伶相比,也毫不逊色。她在宫中这多半年,早就看透了赵曙固执寡恩的一面。先帝的幼女早就被赵曙赶出宫去,空余的房子腾出来给自己的子女居住,如今眼看到了及笄之年,婚事却无人过问。至于他对曹太后,若不是司马光、吕诲等言官苦劝,恐怕连日常的晨昏定省也做不到,还好颖王和东阳郡王还算孝顺,时常居中调和,否则母子之间,连面上的情分都维持不住了。

内侍张茂则看曹太后饮酒过量,忍不住在一旁低声劝道:“饮酒伤身,娘娘今日虽然高兴,也要注意身体,还是少喝几杯吧。”在一旁陪侍的苏利涉笑道:“抑郁时饮酒伤身,高兴时却不防。如今官家纯孝,娘娘以天下养,定要多喝几杯。”

曹太后又被劝饮了几杯,觉得酒沉了,心里突突的往上撞,眼看着高居简领着一群有头脸的内侍还要来敬酒,忙对张茂则笑道:“酒喝得确实有些上头了,平甫扶我出去歇歇吧。”

苏利涉忙道:“娘娘且慢,这里有一封诏书,需要娘娘签押呢才能发布呢。”

曹太后疑惑道:“官家身体已痊愈,老身已将政务全部交付,还有什么需要签押的?”

韩琦忙在一旁赔笑道:“是一些宫中的细务,太后为后宫之主,自然要出面。”

曹太后酒喝多了,只觉得头昏脑胀,也来不及细看那诏书,匆匆在那上面签押,由张茂则扶回寝宫休息了。

韩琦连忙将诏书交付给赵曙,二人相视一笑。

曹太后走后,云娘在下面越想越不对劲,突然灵光一闪,鼓起勇气出列道:“陛下且慢,能否让妾身看一下诏书的内容?”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韩琦看云娘不过是个年轻女子,冷冷问道:“是谁在这里多言?”

云娘并不怕他,朗声答道:“妾身富云娘。”

韩琦一愣:“原来是富相公的女儿,娘子既然出身名门,自当幼习闺教,本朝家法,妇人不得干政,这诏书娘子看不得。”

云娘立刻反驳:“刚才苏内监说诏书上不过是些宫内细务,外言不入于内,内言不出于外,太后既然看得,妾身自然也看得。倒是韩相公看不合适。”云娘提高了语调“除非,这诏书有什么不得见人之处,韩相公不愿拿给妾身看。”

“放肆。”赵曙忽然想起富弼曾当面劝谏自己善待曹太后,竟然说“伊霍之事,臣能为之”,如今他这个小女儿,倒是和父亲一样大胆,忍不住怒声斥责:“你区区一女子,怎敢扰乱宴会,羞辱宰相,朕看在富相公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还不赶快退下。”

云娘冷笑一声,索性上前一步跪下:“妾身失礼于陛下,甘愿受罚。只是事情未明,不得不言。今日陛下设宴,太后高兴多饮了几杯,神志本就不清明。韩相公即便有诏书让太后处理,也应该等太后酒醒之后,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辰?恐怕太后都没看清诏书的内容,就匆匆签押了。韩相公欺瞒得一时,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不知陛下又该如何处置?”

“够了”,赵曙出声打断云娘的话:“事情紧急,韩相公身为宰相,有权便宜行事。倒是你今天大闹宫闱,殊失女子柔顺之道。从今日起,你也不用再陪侍公主们读书,好好在自己殿中呆着思过,减免一切供应,无朕的旨意不准出门。”

却见赵妙柔出列劝道:“爹爹息怒,富娘子入宫时间尚浅,不识礼义,女儿回去好好教导就是,还望爹爹看在富相公的面子上,处置不要太严厉了。”

赵顼、赵灏亦出列相劝:“二姐儿所言甚是,愿爹爹开恩。”

赵曙的执拗性子又上来了:“朕和大臣们议事,没有你们说话的地方。”又对云娘喝道:“还不退下。”

云娘作为穿越过来的人,对于司马光等人念念于兹的名分国本之争原本并不太在意,只是今天赵曙等人的行事,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堂堂帝国皇帝和宰相,居然会使用这种下三烂的招数,去欺骗曹太后一介寡妇,已经突破了她的底线。她止住了还想要为她说话的赵妙柔,起身离去。

自从被禁足后,云娘就被锁闭在自己的小小殿阁里。没了当时的血气之勇,她慢慢的觉得后怕,不知还要被幽闭多久,也不知道斜倚薰笼坐到明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自从穿越以来,她努力压抑自己的个性,努力不惹任何人的注意,努力做一名合格的闺秀,她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还是会一时冲动破功。云娘不禁羡慕起自己那些有金手指的穿越的前辈了,对于她而言,别说是改变历史进程了,哪怕是想见义勇为维持公道,也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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