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 第36章

作者:风流书呆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哦哦哦,奴婢这就去。”荷香踉跄跑走,仓惶的背影像足了惊弓之鸟。

赵纯熙望着她,慢慢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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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铸法典乃关系国祚之大事,不可轻忽,故得集思广益,群策群力。众位大臣也是第一次参与,均不敢擅专,每一条陈都需讨论几个日夜方能确定。然即便如此,进度也是相当缓慢,更仿佛缺了什么,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

好在督察院以最快的速度成立,关老爷子得任都御史,总领监察事务,上可规谏皇帝,下可弹劾百官,甚至还能左右官员升迁与任免,连带巡查地方、考核政绩,虽品级不高,权力之大却属罕见。另有两位同僚分任副都御史、监察御史,以查漏补缺,广开言路。

文武百官怀着艳羡而又敬畏的表情看着关老爷子接过皇上亲手递来的官袍、冠冕、官印、绶带、玉笏等物,猜测他定会拿回家慢慢欣赏,哪料他竟当堂穿上官袍,戴好冠冕,用绶带绑紧官印,手持玉笏,中气十足地道,“皇上,臣欲弹劾太史令叶大人三十二条罪状。其罪一,于辽东行商之时来往于各方诸侯势力,里通外敌,泄露军情,致盖州一战我军惨败,死伤愈十万;其罪二,暗中资助成王、晋王谋反,后又改投皇上,居然以拥戴为功获封太史令;其罪三,在其位不谋其政,除上朝点卯,未曾一日起草文书,策命卿大夫,记载史事,兼管祭祀,堪称尸禄素餐、上谄下渎;其罪四,上上年正月,先帝重病将薨,其每见进出,未曾忧戚同哀,肃容以待,反谈笑如常、宴饮不断;其罪五,上年九月先帝驾崩,其守制不过半月便行敦伦,致妾室有孕,后假称暴病将之灭口;其罪六,买通内侍近臣,色贡朝上朝下,借姻亲之便行营私舞弊之实,危及圣命、冒犯圣颜;其罪七,家内所藏珍宝,南珠愈万,东珠愈千,较内库多至数倍,另有犀角杯、龙饰密瓷等违制之物不知凡几;其罪八,去岁夏涝冬寒……”

关老爷子洋洋洒洒一路唱念,朝上已是落针可闻,人人自危,就连圣元帝也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叶家所犯诸事,他不是不知,却因叶婕妤救驾之功而刻意忽略,甚至纵容,待到叶府悄无声息地铺开一张联姻大网才有所警觉。其实这也多亏了关素衣,若非担心她婚后受辱,他便不会去查叶家的众多族女,真可谓歪打正着。

圣元帝原以为敲山震虎已经足够,目下听老爷子逐条逐句弹劾,终于骇然发现——叶家竟已罪孽滔天,不可饶恕。

座下群臣亦汗出如浆,腿软如泥。三十二条罪状数下来,关老爷子这是摆明了要逼死叶家,其雷霆手段比之叶婕妤强了何止万倍?偏偏人家并不耍弄阴谋诡计,便是走阳关大道也能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而今的关家……真真是不好惹啊!

☆、第49章 正气

  三十二条罪状数完,关老爷子声如洪钟地道,“叶全勇犯谋逆、结党、徇私、舞弊、渎职、贪墨、欺君、犯颜、大不敬、草菅人命等罪,微臣斯闻诸事,莫不痛心疾首,恨如头醋,于是敬陈管见,恭请圣裁。”

圣元帝抬手抹掉额角的冷汗,正欲说话,下面却站出来一位文臣,诘问道,“世人都知叶家与关家近来不合,帝师大人甫一上任就弹劾叶大人,是不是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关老爷子淡淡瞥他一眼,“倘若本官弹劾之事经由皇上查证有半字是假,你们再来状告本官公报私仇不迟。届时本官自当褪服免冠,乞骸回乡。”话落举起玉笏,继续道,“微臣还有一人想要弹劾。”

圣元帝无奈摆手,“帝师请慢慢道来。”

文武百官均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只因之前关老爷子弹劾叶大人那事竟牵连到上百官员,若皇上一一查实,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关老爷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愿自己往日里没有得罪他的地方。

唯关父最是镇定,只握紧手中玉笏,为自家老爹捏了一把汗。

关老爷子清清嗓子,正色道,“微臣还欲弹劾皇上发纵指示、任人唯亲、不修内闱,轻重失宜,以致边关阵地失守,将士平添伤亡,朝堂秩序紊乱,外戚横行霸道,诸般祸端皆为皇上有意放纵为害,恳请皇上自查自失,改过言行,重修内闱,还朝堂浩然清正之风。”

嘶,竟连皇上都敢弹劾,帝师不要命了!方才还斥责他公报私仇那人悄悄退了回去,脸颊臊得通红。倘若真的为了私欲,帝师大可以整治了叶家,再好好捧捧皇上,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且这点火的柴薪还是皇上供的,自不会拿他怎样。但他点了叶府再点皇上,措辞激烈,毫不讳言,真正将督察院之宗旨贯彻始终,将“舍生取义”四字挥洒淋漓,不留余地。

关家的刚直、忠烈、正气凛然,果非浪得虚名!而今就看皇上怎么处置了。

文武百官目光灼灼地盯着皇上,其中又属关老爷子那双眼睛最为明亮,其中似乎燃烧着两团火焰,照亮人心之丑恶。圣元帝不知怎的,眼前竟浮现关素衣那双秋瞳剪水又澄澈幽远的眸子。

他莫名产生一种无所遁形之感,扶了扶额头,低低笑开了。好,好一个帝师!先弹劾叶家,为防自己徇私枉法,紧接着又弹劾君上,这是逼迫自己做出决断。只因这督察院是自己力主建设,亦是自己赋予职权,倘若连自己也不把都御史的话当一回事,督察院甫一成立便形同虚设,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所以说关老爷子在抛砖引玉,杀鸡儆猴,而自己则是那块玉,那只猴,真是砥行立名、不畏权势,且又智珠在握,已定乾坤。自己便是再如何想保叶家,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谁说关老爷子迂腐、顽固、不通世故?这人分明老谋深算、举无遗策!难怪关家文名涛涛、正气凛凛,却是因为一家子皆为俊杰之缘故。怎么老天爷对他家那般厚待,男子以天地正气浇灌,女子以山水灵韵藴养,叫人感佩敬服,不甚喜爱。

圣元帝摇摇头,紧接着又摇摇头,深埋于内心的遗憾终于尽数涌了上来,令口中全是苦涩难言的滋味儿。

朝臣见他只是摇头苦笑,并不开腔,纷纷为帝师大人捏了一把冷汗。虽然大人那张嘴有些可怖,但他舍生取义、痛下针砭的行为却是绝大多数人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仅凭这点就堪称当世文坛之领袖,文武百官之楷模。

关父见皇上久久不言便主动站出来,欲与父亲共同进退。虽早前说好要各行其道,然此次弹劾叶家、君上,便是他们力行之道,成了便叩谢英主圣恩,败了亦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圣元帝终于将满嘴涩意咽下,喟叹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帝师大人便是朕心中的明镜高悬,以照朕之对错矫枉。”边说边走下御台,冲关老爷子深深鞠躬,“当日菩提苑内择关翁为师,今昔之感,朕幸而又幸。有此百世之师,何愁朝堂风气不清,黎民百姓言路不广。朕当耳听心受,平治天下,愿帝师与百官勠力同心,匡翼大魏,与朕共勉。”

话落又是三拜,诚挚道,“谢帝师教诲之恩,朕铭感五内。叶全勇一案即刻交由廷尉府严查彻办,不可推诿轻忽,徇私枉法!而朕自书罪己状,以省己过。”

此事还不到颁布罪己诏的地步,但皇上愿意承认错误并写下反省文书,已是最大的妥协和退让,也对帝师表达了足够的尊重。督察院第一把火就这样轰轰烈烈地烧起来,令文武百官反躬自省,敬畏非常。

关老爷子和关父原以为皇上多多少少会憋着气,待要细看却发现他是真的自责,目中非但没有怨尤,反而全是真诚赞赏。有明君若此,何愁魏国不兴?二人连忙跪下叩谢圣恩,眼眶已是潮红一片。

圣元帝立即把人扶起来,温言劝慰几句,紧张的氛围顿时被君臣和乐取代。又议了几桩政务,这便宣布退朝,帝王留下关氏父子用膳,其余人等各去部尉当差不提。

走出承德殿时,莫说文臣武将纷纷上前与老爷子见礼,便是眼高于顶的皇室宗亲亦流露出敬畏之态。在一阵阵“帝师大人走好”声中,父子二人到了未央宫,并未等候多久便被引入内殿。圣元帝已换了常服,正襟危坐,手边三个食几已摆满热气腾腾的菜肴,另有内侍端着水盆、帕子等物,欲为二人梳洗,一应准备极为周全。

“帝师请坐,太常请坐。”圣元帝伸手相邀,平易近人,“咱们君臣得宜,不需谨守诸般礼节,权当在自个儿家里,随意便是。”

关老爷子和关父连说不敢,毕恭毕敬行了礼,这才落座。圣元帝率先动了筷子,二人方优雅进食,行为举止不卑不亢,表情神态从容自若。种种风貌越发令圣元帝欢喜。

“朕刚接触中原文化不久,学识有限,每见帝师与太常所呈奏折,皆被那铁画银钩的字迹所摄,私下想练却又不得要领,还请二位日后多加提点。”他斟酌良久才开始慢慢引导话题。

关老爷子果然耿直,当即便道,“皇上谬赞,微臣这手书法算不得绝佳,与我那孙女儿比起来还差了一线。微臣手腕带伤,旧疾难愈,虽笔法圆融却失了力道。我那孙女儿三岁开始负重练字,又加之颖悟绝伦,才气天赐,小小年纪已至臻境。不是微臣自夸,便是把当世鸿儒挨个儿指一遍,我那孙女儿也丝毫不逊。”

“哦?三岁开始负重练字?怎么个练法?”圣元帝眸光微亮,嗓音亦添了几丝黯哑。

关老爷子以为他对练字感兴趣,详细将自己如何锻炼孙女的事说了出来,什么手腕上绑沙袋,慢慢换成铁块、铅块,逐渐增加重量;每日晨起读书百遍,默写千遍;带她周游列国,探风物民情,强健体魄,凝练精神等等。

说着说着,圣元帝脑海中已浮现一帧帧栩栩如生的画卷:一位玲珑剔透的小姑娘如何哭着鼻子负重默写,如何摇头晃脑吟诵文赋,如何在风沙里摸爬滚打,如何在灿阳中茁壮成长。那扎着小羊角辫的稚嫩五官慢慢变为一张惊心动魄的华美容颜,令他心脏重重一跳,紧接着又是狠狠一痛。

待他回神时,思绪竟然再难平复,嘴角的笑容不由敛了下去。但眼前二位毕竟是关素衣的家人,亦是他的股肱心腹,不可怠慢,只得打叠精神应对。等帝师说完,他强笑道,“难道夫人的字迹比太常还好?”

“他心不静气不平,字里沾了俗尘,连我都不如,焉能与依依相比。”关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心下却不免嘀咕一句:皇上怎么夫人、夫人地唤依依,仿佛很熟稔似的?

关父哂笑作揖,不敢随意开腔,免得被亲爹炮轰。

圣元帝哈哈笑了一场,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往关素衣身上扯,于是又听闻许多趣事、糗事,方才那阵隐痛渐渐也就淡了,变成满足与欣悦。一顿饭吃完,君臣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感,眼见时辰不早又各有政务,这才辞别。

临走时关父忽然说道,“敢问皇上殿内燃什么香?味道很独特。”

圣元帝谈笑如常,“不知燃了什么,朕出身行伍,对这些不甚了解。白福……”

白福忙道,“启禀皇上,启禀关大人,燃的是云州上贡的桂香膏,大人若是喜欢,奴才这便使人装一盒。”

关父也不推辞,接了礼盒随老爷子退走。圣元帝这才大松口气,从暗格里取出一刀夹宣,凑近鼻端嗅闻,叹息道,“这香雪海的气味虽清淡,却又绵长,即便用器物层层阻隔也是徒劳。”正如那人一般,越是不敢想,越往你脑海里钻。

☆、第50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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