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皇帝一百回 第70章

作者:簌晓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穿越重生

  穆宜妗虽不受家中宠爱,也是娇贵得长大,从未受过这行军之苦,光是这路上她便吃透了苦楚。行了一半便生了病,担忧暴露了身份,她一直咬牙坚持,直到快到邯城时,她的病情非但没有减缓,甚至加重了许多。

  终于在抵达邯城那日,穆宜妗病得晕倒。

  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干净温暖的房间,受到军医的精心治疗,她的病情好了大半。她也因祸得福,沈桦安瞧她身体孱弱,未让她入军营,将她留在忠国公府伺候。

  想及此,穆宜妗不由抿唇轻笑,眼见着书房的门就在前面,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却从后面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她疑惑地往后看了眼,便见着一个满身盔甲的高大人影往书房方向冲去,宛若一阵狂风与她擦肩而过。

  房门打开,那人高昂的声音遥遥传来:“禀将军,前方探子传来消息,大梁皇帝病重、药石无医,二皇子梁威趁此机在前几日发动了宫变,幸而被大皇子梁永及时发现镇压下去,但在混乱中,大梁皇帝病情加重、不慎死于那场宫变。”

  他幽幽一叹:“将军,大梁要变天了。”

  就在此时,穆宜妗也走近,瞧清房内沈桦安等人脸色俱是沉了下去,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她微微一愣觉得有些奇怪,二皇子梁威同大梁皇帝俱是主和派,而大皇子梁永则是议和派,如今大皇子梁永登基,他们该高兴才是。

  可她为什么从他们眉间瞧出了浓浓担忧。

  穆宜妗还未来得及行礼,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瞧见那人脸上凝重的神色,心头一颤,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果然那人汇报来的消息宛若惊天雷在书房炸开。

  大梁五公主梁谷蕾死了,被大邺皇后沈初黛亲手杀于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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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初黛从昏迷中醒来已是第二日,醒来感受到全身的酸痛无力,这疼痛真真实实告诉她,梁谷蕾是真的死了,被她的同胞兄长杀死,并嫁祸于她头上。

  沈初黛仍有些怔愣,却听见不远处有轻轻的声音,透过海棠红绣金龙云纹帷裳,她瞧见两个女子身影。

  首先是沈初菱担忧的声音:“阿姐足足睡了有一日,怎么还未醒来,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再唤太医来瞧瞧?”

  沈初蔓瞪了她一眼:“你别乌鸦嘴,太医不是说了吗,阿姐无大碍,受得皆是皮外伤,晕倒是太过劳累。”

  沈初菱声音轻细:“可阿姐从未昏迷这么长时间呀……”

  沈初蔓沉默下来,对阿姐的担忧战胜了对沈初菱的敌意,赞同了沈初菱的决定:“那我去叫人唤太医来。”

  “不必了。”

  沈初黛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低哑,喉咙干燥微痛。

  两姐妹听得阿姐声音,忙是撩了帷裳进来,蹲在床边面上皆是担忧神色:“阿姐,您总算醒了。”

  沈初黛接过沈初菱递来的茶水,猛地灌了几口,这才在她们脸上扫了眼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进宫来了?”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地沉默了下来,还是沈初蔓率先打破了沉默:“皇上政事太忙,无法一直照看阿姐,又担忧阿姐伤心,便唤我二人进宫陪着阿姐。”

  平日里沈初黛都是同陆时鄞一道商议政事,彼时四海升平、一派和睦景象,改革进程也十分顺利,政务忙完他们还有不少空闲时间用来对弈。

  突然这般忙……是因为梁谷蕾之死吗。

  沈初黛眼前闪过梁谷蕾临死的画面,那平日英气娇美的脸庞藏苍白得宛若一张薄薄的纸,她的眸闪着泪光,然后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了无生息。

  她历经数次战役,见过太多人的生死,他们皆是死于敌人之手,可梁谷蕾却是被当成政治棋子,死于平日敬重的同胞兄长之手。

  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姑娘,死的时候该是有多不甘心、多绝望呀。相同的经历她也曾经历过,全身无力地被宦官扶上那张木床,脑袋被轻轻推进白绫中,眼睛闭上痛苦与黑暗袭来。

  这就是她们的命运吗。

  沈初黛微垂着眼睫,开口问道:“皇上在忙什么?”

  两姐妹显然有些迟疑,担心沈初黛刚从昏迷中醒来,再听这些消息接受不了刺激。

  沈初黛又开口:“我大抵能猜得到,你们便告诉我吧。”

  “虽然皇上将宅院中所有大梁人看押,要将消息封锁住,可‘阿姐您杀了大梁公主,破坏和亲的谣言’还是在外头传的沸沸扬扬,昨日晚间便有不少大臣连夜进宫问询此事真假,甚至有人趁此上奏打压忠国公府、妄图废除您的皇后之位。”

  “不少百姓被有心煽动得群情激愤,围堵在忠国公府与大理寺门口讨要说法。摄政王那边以保护忠国公府的名头,调了几百精兵将府外围得水泄不通,名为保护、实则禁足……”

  “皇上力排众议、安抚群臣一晚未合眼,方才又亲自去了大理寺。皇上担心您睁开眼瞧不见他会多想,便特地唤了我们俩进宫陪伴您。”

  见沈初黛神色不明,沈初蔓安慰道:“阿姐,只要真相查出来,皇上必定能还您个清白,您不必太过忧虑。”

  沈初菱也附和道:“就是,阿姐。您好好养病,皇上待您这般好,定会替您妥善解决。”

  她们终究是未出阁的少女,心思单纯,尚且不知这流言的可怕。大梁是铁了心地要同大邺开战,而由头便是梁谷蕾之死,想是在她踏进宅院里的那一瞬,便有人在外头开始散布谣言。

  他们既是如此布局,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让他们根本查不出这幕后凶手。一旦大梁与大邺开战,战事波及无辜百姓,群情激愤之下朝局动荡,不要说是她就连沈家也定要一起获罪,到了那般地步便是皇上有心庇护,也是有心无力了。

  直到傍晚夕阳西下,陆时鄞才从大理寺回返宫中,听说沈初黛醒了,顾不得接见在养心殿门口等候良久的重臣们,便坐了龙辇到达坤宁宫看她。

  陆时鄞清亮的眼眸有几道红血丝,眉间是尽力想掩饰却不断浮出的疲惫之色,纵使劳累如此他依旧温声而又坚定道:“相信我,一切会好的。” 

  ☆、第六十四回

  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

  沈初黛明知晓后果已经不可回转,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陆时鄞坚定而柔和的目光,她慌乱不安定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我相信皇上。”

  简单说了几句, 陆时鄞没有歇息的时间, 便赶去养心殿接见早已等候多时的重臣。

  临走前,他温声嘱咐道:“阿黛, 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伤心。”

  沈初蔓拍了拍胸膛, 长呼了口气, 开心地道:“阿姐,姐夫都这般说了, 应当是没事了吧!”

  沈初菱也松了口气, 想起元力身为梁勋的贴身护卫, 一定也被抓了起来, 她不由有些担心。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姐,皇上会怎般处置大梁和亲使团的人?”

  “梁谷蕾之死,他们逃不了干系。”

  “这么多人, 总有些是无辜地,那些无辜地又该如何处置呢?”

  说实在地,沈初黛也不知晓,大梁与大邺终有一战, 虽然有“不斩来使”的不成名规定, 可公主已然死去,剩下的人生死已不再重要。

  她将这情况同沈初菱说,却是瞧见她清秀脸颊难掩忧愁之色。

  沈初黛不禁开口问道:“三妹妹, 大梁和亲使团之中,难不成有你非常挂怀的人?”

  沈初菱垂下长长的眼睫,她本是该担心梁勋的,可眼前却是忍不住出现了旁人的影子。

  元力此人虽然狡猾多端,又爱捉弄人,可她觉得他本心不坏,绝不是作出此事的人。

  她突地想起已是,长睫微扬:“阿姐,我觉得箐然公主有些奇怪。”

  沈初黛脚上动作一顿:“怎么?”

  虽然七夕那夜,沈初菱很明确地拒绝了元力的帮助,可到了约定的时间,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去赴了约。按照承诺,元力果然为她创造了许多面见大梁三皇子的机会,可事不如人愿,她还未能真正让梁勋喜欢她时,箐然公主和亲的旨意便下来了。

  可在第一次前去见三皇子时,沈初菱在宅院里与箐然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她从花厅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

  后来沈初菱有问过元力,元力同她说,箐然公主并不愿和亲,故而在此之前特地前来见三皇子,若是有与她的赐婚旨意下来,请他拒绝赐婚。

  可三皇子本就是战败国前来结亲地,又有什么资格决绝赐婚,便婉拒了她的请求。

  “明明那个时候什么风声都未出来,箐然公主怎么会这般早知晓,太后会给她同三皇子赐婚?”

  “可是……”

  沈初黛眉头紧锁:“是她自己来请求赐婚的啊。”

  沈初菱有些惊讶:“怎么会,莫不是元力又骗我?” 

  彼时宫女们鱼贯而入地捧着膳食进入坤宁宫,沈初黛顾不得用晚膳,当机立断地便准备拉起沈初菱便要去大理寺找他们问个明白。

  还是沈初蔓拦住了她,提醒道:“阿姐,现在外头大多数人都对您抱有敌意,您还是乔装一下再出去吧。”

  沈初黛想了想扮作沈初菱的婢女,同她一道出了宫,可到达大理寺时,狱卒查看了牢中名册、又查了追捕名册,说并未有元力这个人。

  “怎么会?!”

  沈初菱一惊,还想多问几句时,突然意识到什么,一瞬间脸色刷白。

  不在大理寺扣押,也不在逃犯名单中,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死了。

  沈初菱回过神,便瞧见阿姐径直往外走去,她又赶忙跟了上去,两人一齐抵达软禁梁勋府宅之时,他正坐在湖心亭里望着湖里的游鱼看得出神。

  他身着一袭素淡白衣,俊逸的脸庞瘦削地棱角分明,一贯的风流倜傥消失不见、仅剩下萧瑟。

  沈初黛在他身前停下:“殿下。”

  梁勋微抬起头看向她,瞳孔终于有了聚点,只是眸中并无强烈情绪,没有愤恨没有恼怒。

  “殿下也知晓令妹之死并不是我所为了?”

  “皇后娘娘还没那么蠢,蠢到作出如此事情。”

  沈初黛苦笑起来,悠悠一叹。

  敌国之人尚且知晓这个道理,可大邺百姓大多数愚昧无知,被谣言煽动的群情激愤,至于那些大臣们则是心怀鬼胎,趁此机夺权争势、打压政敌。

  “令妹之死的凶手,殿下可有证据?”

  梁勋声音平淡:“若我知晓,我也不会在此待着。皇后娘娘既然见过我妹妹最后一面,也该知晓他们想杀得本该是我吧。我兄长的手段,我最了解不过,证据定是早就销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七夕后第三日,陆箐然来见过你吧,她来找你做什么?”

  她突然话锋一转,让梁勋一愣,随即说出了与沈初菱言辞一致的答案。

  沈初黛见他这儿问不到什么有用的细节,告了辞便转身离开,沈初菱看了眼阿姐,犹豫了还是急急地问道:“殿下,您知晓元力在哪吗?他、他……是不是死了。”

  梁勋这才注意到沈初菱的存在,眸光在她遍布焦急的清秀脸庞上一顿,愣了下,随即扯开一丝淡淡嘲讽的笑,冷声道:“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才,你就这般关心他的死活?”

  沈初菱微拧了眉梢,有些微恼:“他可是您的贴身护卫,您就这么不在意他的生死?”

  “你很在意他?”

  沈初菱一愣,随即长睫微垂下去,低低地“嗯”了一声。

  梁勋眸光兜转了下,压低了声音:“你今晚悄悄前来,我再告诉你他的下落。”

  *****

  养心殿里头,十数个大臣站在桌案面前说得振振有词、唾沫横飞,陆时鄞坐在梨花木椅上默不作声地听他们说着,见他们说得口干舌燥时,还极为贴心地让太监给他们奉上了茶水。

  待他们说完,院落里的宫灯早已燃上,在黑夜里悠悠地亮着。

  看着众臣们望向自己的骐骥目光,陆时鄞放下手中的杯盏,这才开始不慌不忙地将他们“废除皇后之位、削忠国公之爵、将沈桦安召回京城”的提议,一一驳回。

  看着陆时鄞苍白俊逸脸庞上,平静无波的神色,如墨色浸染的眼眸中如暗兽匍匐,众臣们心头微微一凛,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或许傀儡小皇帝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乖顺,这病弱皮囊下似乎隐藏着不知根底的暗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