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皇帝一百回 第89章

作者:簌晓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穿越重生

  至于邓生,因着是御史在乡下的私生子,并非在名单之上,这才存活了下来。

  然而这也是表面的说法,更密辛的陆时鄞也知晓些,事实上让人动手的是穆太后,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也是在知晓邓生是穆太后的入幕之宾后,才多少有些猜到。

  陆时鄞开口允诺:“你是皇兄的人,朕会保你一命。既是为家人报了仇,便放下执念出宫吧。”

  邓生身子微颤,喉咙中挤出破碎的笑来:“家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我替他们报仇。”

  陆时鄞看着邓生微扬起了首,深深地看着他,桃花眸中是温柔的缱绻,透过他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他的兄长陆时旸。

  邓生从小便和母亲生活在乡下,虽说家里头仅有他们二人,但母亲有自己的积蓄,日子倒也过得红红火火,只是他时常会被村里的小孩嘲讽,他是被父亲遗弃的孩子,他母亲定是犯了什么错才被男人休了回来。

  每次听得这话他都会气红了眼睛,发疯一样地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只是他势单力薄,每次都被反揍得鼻青脸肿地回来,他哭着问母亲:“为什么父亲不要他们?”

  母亲含着眼泪给他上药,却是对他的问题闭口不谈。

  直到母亲染上重病,耗光了家里所有的银子,临死前她才同他说,他的生父是京城里的大官,叫他去寻他父亲。

  母亲未给他任何信物,只因邓生像极了他的父亲,这张脸便是最好的信物。

  待邓生将母亲的后事办好,赶到京城时却是听到了御史一家七十二口丧身在火中的消息,听得这个消息,他并未有多少的悲伤,他只是觉得遗憾,尚且还来不及替他母亲讨个公道,问他为什么要抛弃他们母子二人,这些年来不闻不问。

  比起悲伤,他还有更严峻的问题,他没有银子了。

  好在母亲原是戏班里的角,自小他便跟着母亲习得不少戏曲,他被“万盛戏班”的老板收留,自此在戏班留下当了学徒。他嗓音明亮长得又好,不过一年便能登□□当一面。

  也正是因得这张皮囊,倒也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

  京城里头不乏好男风豢养面首的公子老爷,邓生便是被其中一名盯上了,起先那位李老爷以欣赏他的由头日日来捧场,日子久了熟了后,李老爷便邀请他过府为他唱戏。

  这事儿在戏班里倒是常见,邓生乐得多趁年轻多赚些,然而待他人进了府,李老爷却立刻撕了温和的面具,狰狞地笑着便扑上来。

  幸好邓生是打惯了架地,侥幸从府中逃了出来,可麻烦也随之而来,第二日李老爷便让人抬了一个丫鬟的尸身前来,颠倒黑白地说邓生欺侮并杀死那丫鬟。

  李老爷一早便准备好了人证物证,顺理成章地他被抓进了大牢。

  邓生被李老爷威胁着,若是从了他,他便替邓生洗清冤屈。

  可他怎么肯?他宁可死也绝不会受这般的屈辱。

  而陆时旸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身穿着褐色大氅,脸颊隐于帽中,邓生虽是瞧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兜转。

  他本该觉得厌恶,很奇怪地却是厌恶不起来。

  “你是宋家的孩子?”

  陆时旸声音低低地,却极有磁性,像是一阵风吹在他的心里。

  邓生一愣,他的生父是姓宋没错。

  他警惕地开口:“你是什么人?”

  陆时旸却恍然未闻,自顾自地问着问题:“你可想报仇?”

  邓生从未有一日见过那位姓宋的,他根本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更不会去帮他报仇。

  他只是担心若他说不想报仇,陆时旸便不会救他出来,所以他撒了谎。

  邓生说他想,做梦都想。

  顺理成章地他被救了出来,而李老爷却因为圈养栾\童并残忍杀害他们被斩了首。

  自此邓生明面上是“万盛戏班”的角儿,私底下却是接收着杀手的训练。陆时旸偶尔会来瞧他,每次都是极隐秘的装扮,邓生并不知晓陆时旸的身份,甚至都未看过他的模样,只知道旁人称他为“旸公子”,他便也这般叫着。

  日复一日地邓生接受着杀手训练,他时常觉得又烦又累,可又骑虎难下,他怕此刻后悔了,旸公子便会立刻杀人灭口,他只能忍着,一丝一毫的不情愿都不敢露出来。

  旸公子的势力似乎很强大,他也不敢私自逃离,只想着待武艺再强些,他便找机会逃出去。

  终于那一日到来了,那日是穆太后的寿宴,作为京城里的名角儿,邓生随着万盛戏班进宫,趁着表演的时候,刺杀摄政王。

  可是谎撒久了,他骗得了所有人,却是骗不了自己,他根本不想把自己的命浪费在这种事上。

  邓生打定主意,到时候装病不上台,可是他与旸公子都不知晓,宋家人的死是因为太后,太后痴迷于宋御史,却又因为求而不得恼羞成怒,故而失了手段寻了错处,残忍地杀死了宋家七十二口人。

  邓生像极了他的父亲,进宫没多久便被穆太后盯上,寿宴前一日他便被太监骗了出去,喝下了事先放了药的酒水。

  一夜荒唐,邓生睁开眼瞧见了穆太后,他们不着寸缕,她紧贴着他,肌肤滑腻、身上散发着幽香。

  就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突地起了鸡皮疙瘩,胃中翻滚,几欲吐出来。

  邓生看着穆太后同他说了几句话,可他却是什么都没听清,他浑浑噩噩地走出慈宁宫,路上是成群的宫女们,他却是看到她们便觉得恶心,他慌不择路地跑着,不小心栽进了荷花池中。

  于是他真的病了,错过了献艺。

  当晚旸公子来了,那是邓生第一次瞧见他的模样,他相貌生得极好,通身是金尊玉贵的气度。

  他以为旸公子是来指责训斥他地,指责他为何生病、斥责他刺杀失败,他早已做好被成为弃子的准备。

  旸公子走得近了,邓生才瞧清他满目通红,有晶莹的泪滚落下来,正好掉落在邓生的领口中,冰凉的液体触及他滚热的肌肤,他抖了下听见旸公子颤着声音,忍着无限的恨意与愧意,咬着牙道:“那个毒妇,迟早有一日,我定要她千刀万剐。我真没用,连宋家唯一的血脉,都保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旸公子声音低低地:“那个毒妇但凡得不到什么,便会毁去,今晚我便送你出宫,你离了宫后走得越远越好,我会派人护你周全。”

  邓生呆呆地望着他,旸公子的声音像是一阵风飘在了他的心里。

  他的心像是被蛊惑了般:“我是自愿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顺理成章地留在旸公子身边。

  后来邓生有机会问他,若他当日回答的是不想复仇,他会如何。

  旸公子告诉他,他会赠予他田产与财银,送他离开,让他得以安享余生、娶妻生子、一生美满。

  邓生深深地看着他,把秘密揉碎了、掩藏于心底。

  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撒的最好的谎。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醒,旸公子不喜欢邓生哈!

  ☆、第八十五回

  为了让旸公子相信, 邓生忍着不适,咬牙切齿宛如恨之入骨地道:“让那狗贼死, 死得也太简单了。我想跟随公子, 亲眼看着他们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的模样。”

  邓生的身份极是干净,他为私生子的事也鲜有人知, 穆太后派去前去探查的人查不出什么究竟,穆太后倒也并未对他生疑。

  自此他名义上为宫中伶人, 内地里为穆太后的入幕之宾, 在这偌大的皇宫中留了下来,见缝插针、源源不断地为旸公子提供着穆太后的情报。

  邓生原以为他能够一直守在旸公子的身边, 看着旸公子韬光养晦将穆家铲除, 看着旸公子坐拥江山开创盛世。

  可他们筹谋了那么久, 终究还是失败了。

  那一日穆冠儒不动声色地揭穿了鸿门宴的意图, 将旸公子藏于宫中蓄势待发的将士绞杀殆尽,穆太后亲自为旸公子斟上一杯毒酒,欲要送他上路。

  而邓生他作为鸿门宴表演的伶人却是被穆家的兵堵在一旁, 他猩红了眼看着旸公子接过毒酒,他多想就这么冲出去同穆家狗贼同归于尽,可就在身子一晃时,他却是看旸公子在殿内环视一圈, 俊脸上带了丝笑意。

  那是一种早有预料、认了命的安详笑意, 又是无可奈何的微微带苦的笑。

  邓生的心突然狠狠地拧疼了着,揪着他喘不过气来,带着绝望的悲凉。

  明明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 只要杀了那个女人就行,可……

  就这么一恍惚,邓生看着他捧着酒杯仰头饮下。

  酒杯摔落在地上碎成七零八落,外头突地爆发出凄厉绝望的叫声,皇后穆宜沅蹒跚仓皇地跑了进来,她摔在了地上,肌肤被碎片划得流出血水来。

  穆宜沅却恍若未觉,她仰着脸颊看向陆时旸,他的目光温和又静谧,瞧见她摔在碎片中,眉头猛地一蹙,下意识想要来搀扶。

  可毒以入血,他刚微躬了腰,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

  邓生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死死地又狠狠地盯着那穆宜沅,若不是她,他们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地步,如今她竟还舔着脸过来,她哪来的脸面过来!

  旸公子与她结发多年,她虽是穆家姑娘,是穆家送来的辖制。可旸公子待她却是极好,无尽的宠爱、赏赐、荣耀皆都给了她,旸公子何曾对不起她,可她竟是在关键时刻出卖了他们。

  虽然旸公子待穆宜沅好,可她毕竟是穆家人,他们商议谋划时从来都是避开她的。可不知是她故意谋划还是无意撞见,穆宜沅正好窥得了这鸿门宴的谋划,当场便被邓生抓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穆家的女人,在此等他们筹谋多年的谋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彼时箭已在弦,计划不可更改,稍微走漏一丝风声,他们的计划便全盘崩溃,所有的心血都付之一炬。

  邓生理所当然地提出杀人灭口的建议,这一建议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除了陆时旸。

  陆时旸一贯是个温柔坚定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便永远不会动摇,他力排众议将穆宜沅保了下来,对外宣称皇后病了,实际将她软禁于宫殿中,待事情过了再放她出来。

  穆家是陆时旸心中恨之入骨的所在,而穆宜沅是穆家的姑娘,邓生理所当然的认为陆时旸待穆宜沅的好,皆都是虚假柔情、逢场作戏,也自然地以为是陆时旸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故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可方才陆时旸那抹笑,早有预料、认了命的安详笑意,却是给邓生的一厢情愿判了死刑。

  他怎么能忘了,陆时旸不仅温柔坚定,更是个谨慎果决的人。

  他明明知晓,什么才是正确解决方案,可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错误的。

  是因为那不是错误的选择,而是唯一的选择。

  穆宜沅仰着脸颊,看着陆时旸摔倒了下来,看着黑色浓稠的血从他唇角涌流出来,看着他的眸光仍旧静谧柔和。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晓落得这一下场,是因为她通风报信,怎么可以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她知晓了,纵使到了人生的最后,陆时旸也要用尽一切机会,让她内疚懊恼,让她沉浸于无限的痛苦之中。

  若不是他,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怎么会无辜枉死,尚且对亲生儿子能下毒手,留着她或许是为了更大的筹谋。

  他就是这般薄情寡义、善于伪装的人。

  穆宜沅突然冷静下来:“是我通风报信。”

  她看着陆时旸因为疼痛而打着颤,冷笑道:“没有杀我是不是很后悔?”

  她看着他打颤的幅度越来越小,似乎气力从他身体中一丝丝抽离。

  就在穆宜沅以为自己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却是见他眼皮微动,费着好大的气力从唇中吐出话来:“后悔,该杀了你的。”

  可邓生知晓,这句话是骗她的,只有穆宜沅那个蠢女人才会相信这是真的。

  陆时旸永远地合上了眼,穆宜沅匍匐地爬到了他身边,满是血痕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似乎是在证明着什么,似乎又是在安慰着自己:“陆时旸,你活该……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可渐渐地,话语说不出来,泣声从喉咙中哽咽出来。

  静默的宫中,美轮美奂的宫灯在空中垂挂,仅有里头摇曳的烛光伴着她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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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旸死后,邓生恍惚了几个月。

  他本是允了邓生自由,将他的名字从留给陆时鄞的名单中划去了的,可他却是不想走了。

  一人成不了事,邓生本想投靠陆时鄞,同他一道给陆时旸报仇。

  可就在他遥遥瞥到陆时鄞相貌时,宛若被一道惊雷劈中,半点挪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