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西米的蓝灰
余亦然刚刚回家，一张小脸上全都是委屈跟害怕，死死地抱着余秋雨，不肯松手，余秋雨烧了热水，给小孩儿细细的擦着身子，发现他何止是憔悴，身上竟然还带着深浅不一的伤痕，看得人心头起火。
“我在舅妈家，经常被打骂，所有的活儿都是我来干的。”小孩儿哭得抽抽搭搭，看上去好不委屈：“他们不让我见你们，也不让我出去玩……阿姐，我好想念你们……”
“乖，乖，不哭了，阿姐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苦了。”余秋雨心头一阵酸楚，好不容易才给余亦然洗完了澡，然后将他送上了床。
三个人并肩躺在一张床上，说实话是有些拥挤的，但是余秋雨却觉得自己心头上落下了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能放心了。
亦然回家之后，睡得格外香甜，但是余秋雨却迟迟没有入睡，她辗转反侧，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她有点子，但是这些点子能支撑多久？一个点子十两白银，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的生活，可是她一个学农业的人，满脑子都是嫁接一类的提高产量的知识，能不能用在这里还不一定……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没一会儿，忽然感觉余亦凡动了动，然后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给她盖上了被子。
“哥，你还没睡么？”
余亦凡压低声音，叹息道：“我一直在听着你翻身，怎么了，是还在担心白天的事情么？”
余秋雨顿了一下，没有否认。
余亦凡又道：“是哥哥太无能了，这事儿……”
“哥，我想的不是这个。”余秋雨欲言又止：“算了，先睡吧，明天有时间再说。”
她甩下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只是身上还有那道灼热的视线，迟迟没有散去。
余秋雨心情复杂，她知道余亦凡身上的压力有多大，他一直想给弟妹更好的生活，但现在三个人的处境是真的不太好——而她，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她身体里是成熟的灵魂，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她闭着眼睛，想了一段时间，最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心里隐约有了一个雏形。
她过来这边之后，其实看过地里栽种的果树作物，根本就比不上现代的产量，而她又恰好掌握了某些技术，先不说比较困难的嫁接，就是减去顶端、防止顶端优势，就能带来不少现成的利益。
但是……
她又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第二天，她试着跟余亦凡交流这件事，却果断的被一口回绝了。
余秋雨坐在床边，难受的揉了揉太阳穴，余亦凡的拒绝其实在意料之中，但是她自己没有想象中接受的那么快。
少年蹲在她面前，一脸担忧的抓着她的手，轻声道：“秋雨，哥哥知道你聪明，有很多别人想不出来的点子，有些事情可以去做，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余秋雨没说话。
她其实能理解余亦凡的意思。
提高作物产量，在她看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这个容易，是建立在众多科学家努力研究多年的成果上的，如果她现在一蹴而就……他们又只是一户普通的农村家庭，若是没有后盾，只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余秋雨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我不会做这种事情额。”
余亦凡这才放下心来。
他天性温和，不喜欢阴谋诡计跟争端，比起享受荣华富贵，他更希望这一对尚且年幼的弟妹能平安长大。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中午的饭菜是余亦凡做出来的，青口小菜跟白粥，虽然还是很清淡，但好歹能果腹了，再加上余秋雨心中有事儿，吃的便格外多。
饭后，余亦凡笑着说：“亦然刚刚回来，你可以带他去后山玩玩。碗筷我来刷吧。”
第11章 枣泥糕
这几天他身体的确是好了不少，总是让他闲着，估计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余秋雨便一口应答了下来，带着小亦然上了后山。
余亦凡回来之后，神色也好了不少，怯生生的拉着她的手，不敢乱走，余秋雨原本心事重重，却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下来，随手摘了一个熟透的沙果，扔给了余亦然。
余亦然小心翼翼的啃了几口，被甘甜的果汁取悦了，眼睛刷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一只可怜可爱的小动物一样，小口小口的啃了起来，余秋雨看的心头一暖，与此同时，她脑袋里忽然有了一个大体的想法。
既然提高农作物产量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暂时不能去做，那就挑个简单的来。
如今后山物资丰富，什么沙果枣子，很多都是村里人吃腻了，连采摘都懒得摘，那她不如在这方面动动手脚，想想方法……
余秋雨性情干脆，毫不迟疑地伸手脱了小褂子，旁边余亦然满脸通红：“阿、阿姐！”
“别愣着了，来帮阿姐一起打枣子。”余秋雨左看右看，顺手抄起了一只干枯的树枝，对准枣树就打了过去，枣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余亦然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乖巧听话，丝毫没有迟疑，干脆利索的帮着她打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捡起来很多，用小褂包裹着回了家。
余亦凡已经将厨房的东西收拾好了，正在读书，一抬眼看见自家弟妹，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捡这么多枣子做什么？”
“我有用。”余秋雨神秘的眨了眨眼。
余亦凡知道她鬼心思多，也就随着她去了，就在这时候，远门忽然被重重的敲了两下：“余先生在么？”
现在差不多是半下午，这时候谁会上门？
余秋雨没有多想，去开了门，却见外边站着官府的人，严肃的作了个揖：“知府大人有请，请余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官府的人来找余亦凡是很正常的事情，余秋雨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在余亦凡匆忙走出去的时候喊住了他：“哥，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钱银子的糖。”
一钱银子的糖，说实话已经很多了，普通人家两年都未必能吃的完，但是余亦凡没有多过询问，只应了一声，就跟着官府的人走了。
余秋雨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心头忽然略过一丝阴影，但是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多想，而是关上了门，去跟余亦凡收拾枣子去了。
说起来，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做枣泥糕。上次她吃糖葫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山楂是好山楂，外边的糖浆却远远不及的现代的甜蜜粘稠，因此她很快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做些小甜点，去集市上买，销量应该不错，配方也不容易被拿走，是个稳妥的赚钱法子。
她跟余亦然两个人，将枣子放在了一个大木盆里，仔仔细细清洗干净，然后找了几大片干净叶子，也洗干净，摆放在院子阳光强烈的地方，最后铺上去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枣子。
做完这一切，余秋雨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呼出一口气，旁边余亦然小声问道：“阿姐，这是在做什么？”
“做枣泥糕。”余秋雨没打算瞒着他们：“不过你搭把手就够了，主要的还是需要我来弄，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跟哥哥一起去念书。”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蹲了下来，认真问道：“亦然，你跟姐姐说实话，你在舅妈家，究竟有没有念书？”
余亦然迟疑一下，用力摇了摇头。
余秋雨重重的抿了一下嘴，什么都没说。
果不其然，舅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亦然好好念书？古代重科举轻农轻商，正常人家，但凡有男丁，是一定会逼着去读书的，村子这么多年就出了余亦凡一个，而余亦然也是块念书的料子，舅妈早就眼红他们日子过的红火，亦然好不容易落在了她手上，她自然是憋着劲儿想些恶毒的点子。
就在这时候，余亦然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问道：“阿姐，我没有偷懒，是舅妈不愿意让我念的，只要我一看书，她就会打我……”
“阿姐没有怪你。”余秋雨淡淡道：“是阿姐考虑不周，以后不会再把你送给去了。”
余亦凡用力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候，院子的门被打开了，余亦凡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两大袋子白糖，冲他们淡淡的笑了笑，说：“来，秋雨，你要的白糖，我给你放在这里了。”
“我来拿。”余秋雨蹭了蹭手上的水珠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接过了他手中的糖袋子：“哥哥，你身体弱，怎么没让人陪着你回来？早知道只有你一个人，就不让你买这么多白糖了……”
“没关系。”余亦凡笑了笑，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是余秋雨却警觉地皱了一下眉，嘱咐了余亦然一句，就跟在余亦凡后边进了屋子里。
她反手关上门的时候，余亦凡刚好背对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回头发现她鬼鬼祟祟的跟在后边，哑然失笑道：“秋雨，还有什么事情么？”
“哥，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余亦凡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敏锐，犹豫了一下，决定和盘托出：“其实这事儿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
“是贴字苹果的事情么？”余秋雨毫不客气，直接打断：“若是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官府也不会派人将你接过去了。”
余亦凡被她堵一下，却没有生气，神色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是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若是真的跟我们有关系，我也不能抱着这么两袋子白糖回来了。”
第12章 贡品
余秋雨坐在他对面的板凳上，神情有些严肃：“哥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说来话长，不过跟我们是真的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余亦凡缓缓道来：“我将贴字苹果的制作方法告诉了知府之后，人货两清，本来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但是没多久，知府给上边上供，贡品出了问题。”
“贡品出了问题？一个讨了巧儿的苹果而已，能出什么事情？”余秋雨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倒也没什么，就是知府手底下有个小官，做贴字苹果的时候，把字贴倒了……”余亦凡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也是知道的，那些达官贵人，最讲究规矩，这么一个贴倒了字的苹果送上去，不知道够多少人在上边做文章，一来二去，竟然闹大了。”
“……”余秋雨有些无语，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傻丫头，这能有什么然后？”余亦凡无奈笑道：“然后我这个提供点子的人，就被喊过去了询问了一遍，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余秋雨扶了一下额头，一颗心才勉强放下来。
不过她很清楚，这件事情在余亦凡嘴里是轻描淡写的，但是对他不可能没有影响，只不过影响不大就是了。
她不好多说什么，就把这件事情打哈哈过去了，就算她再成熟、思想再先进，在官场上的优势也比不过余亦凡，既然他自己说了没事儿，那就是真的没事儿。
她很快重新投入到了枣泥糕的制作中。
家里其实没有多少能用的材料跟工具，不过所幸几次事情下来之后，余亦凡已经默许了她种种奇形怪状的行为，暗地里也帮助了她不少，再加上还有余亦然打着下手，没多久，一锅枣泥糕就做出来了。
余秋雨是按着自己跟余亦然的口味做的，她不是很喜欢甜腻的东西，这一锅枣泥糕的一半就不是那么甜，当干粮吃也说得过去，而这一锅的另一半，就是按照小孩子的口味来做的了，她吃起来，只觉得甜的腻人，余亦然吃后，眼睛却刷的一下子亮了起来，不停地说着好吃。
余秋雨多吃了几口，这里的条件不比现代，因此做出来的东西也略有不及，但是比起当地的东西，已经好了不少了。他们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余秋雨一挥手，笑道：“走，我们先去睡觉，用罩子把枣泥糕罩起来，明天一早，阿姐带你上集市。”
余亦然欢呼一声，旁边的余亦凡原本在看书，这会儿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偏头笑道：“你们两个可以么？要不要我来陪着？”
“哥哥你放心就好了。”余秋雨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说：“我跟亦然两个人就够了。”
余亦然更是兴奋地难以自己，不过忙了一天了，他多少也有些累，趴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余秋雨脱了鞋子，坐在他旁边，正准备盖上被子睡觉，却忽然发现余亦凡正盯着睡过去的余亦然出神。
“哥，你怎么了？”余秋雨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她这一声喊出来，余亦凡身体猛地一阵，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没什么，读书读傻了，刚刚不知不觉中走神了。”
余秋雨攥紧了自己的被子，压低了声音：“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舅妈那边？”
余亦凡一愣。
他这个妹妹，看着年纪不大， 实际上冰雪聪明，他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她却轻而易举的看透了他的心思。
“是不是？”余秋雨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又追问了一句。
余亦凡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房间中安静了下来，余秋雨跟着叹了一口气，别说是余亦凡，她又何尝不是？当初那三两银子的确是没有弄虚作假的，但是那一篮子瓜果蔬菜……估计早就被发现了，按照舅妈李锦的脾气，竟然一直没有找上门来骂，说是她心虚，自己放弃了吧，又觉得不太可能……
也不知道是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总之就像是在心头上悬挂上了一颗巨大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把他们统统砸死。
“哥哥，现在还是不要多想了。”余秋雨想了一会儿，正色道：“我明天先去看看枣泥糕的销量，如果能拿到钱，我们也暂时不要置办家具了，先去给舅妈家送点东西。”
“秋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余秋雨耸耸肩，耸完才想起来，这是她上辈子经常做的小动作，放在这里，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因此赶忙坐端正：“哥哥，你觉得我这个脾气，不太像是会主动迂回的人，对不对？本来，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我肯定不会主动给她送钱，但是现在亦然已经回到了我们身边，他年纪太小，能让人下手的机会太多了……我们不能冒险。”
“对，我也是这个想法。”余亦凡伸出手，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等我的伤好了，就立刻去上任就职，到时候哪怕是一个小官，也能拿到不少银子，就不用你们再这么久辛苦操劳了。”
余秋雨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的打算，就是直接去镇子上售卖，因此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干脆利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余亦然也打了个哈欠，乖乖的穿好了衣服。
他们该带的东西余亦凡早就准备好了，那一锅枣泥糕，放在了两个大篮子里，用一层洗得干净的白布蒙住，姐弟两个一人一个，很快就到了镇子的街上。
街上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摆摊了，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大多还是一些吃食玩具，那些衣料一类的东西，大多有固定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