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 第2章

作者:若水未央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百步穿杨,好箭法啊。”

  秦嬗收了弓,只见陈国四皇子带人从林中骑马过来。

  年初,魏帝带兵灭了燕国,如今正在征战代国。代国一旦被征破,陈国便岌岌可危。

  陈国皇帝派四皇子齐樾出使魏国,目的是求一门联姻亲事,先苟延残喘几年再说。故此,为接待齐樾,魏帝携王亲贵胄来到上林苑秋猎。

  上林苑是皇帝演武骑射,操练军队之地,肃杀气中,明说是为齐樾接风,实际上是要震慑陈国。

  秦嬗还记得,当年就是在上林苑,父皇将她许给齐樾,成了陈国的四皇子妃。

  可现在秦嬗带着前世的记忆,如果还被送到敌国,做六年的笼中雀,那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秦嬗心里早有了打算,既然死不了,就把前世的仇人一一拉出来。

  齐樾迎面来,秦嬗朝他颔首。

  魏帝有好几位公主,她们大都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一个赛一个的青春漂亮,但秦嬗是不同的。

  她是几位公主中长相最肖似魏帝的一个,她同秦彪一样,五官精致,骨像优越。不同的是,秦嬗鼻头和嘴唇圆润,削减了男像,平添一丝英气。

  她骑在高头大马上,仰着下巴,气定神闲,倒真有几分大国公主的贵气。

  齐樾近前来,与秦嬗道:“公主骑射了得,我看比御前侍卫还要好。”

  “皇子谬赞了,宜春愧不敢当。”

  “方才从行宫出来,见其他公主都在母妃身旁,公主怎么独自出来了?”

  齐樾刚说完,秦嬗身旁的宫娥皱了皱眉,齐樾不解,秦嬗道:“我的母妃去世十年了。”

  “竟是这样,是我失言了。”齐樾忙要道歉,秦嬗道:“不知者无罪,况母妃已登极乐,轮回幸事,并非不可提及。”

  齐樾松了口气,“公主真是通达,想必你母妃也是极娴雅端庄之人。”

  秦嬗嘴角放平,停了一会儿,还未开口,一串马蹄急行而来。

  长春公主秦婉前呼后拥,径直到了跟前,她看到那头倒地不起的梅花鹿,眼睛一亮,命人抬了下去,一连串动作仿佛视秦嬗为无物。

  “但那是宜春公主猎的鹿,你怎可…”

  齐樾见秦嬗也不说话,他去拦住,秦婉的马鞭敲在手心,道:“她的娘亲是亡国之人,充入掖幽庭的女奴,可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人物。”

  秦婉不等齐樾说完,笑道:“四皇子,你别忘了,这只鹿是我父皇开猎之前放出的种鹿。他老人家说了,谁能猎的此鹿,就赏赐那柄七宝金错刀。宜春妹妹近几年得父皇喜爱,已经拿走很多赏赐了,不差这一项,对不对?”

  秦婉的母亲戚氏是宫中贵嫔,位置仅次于皇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戚氏天生一双丹凤眼都遗传给了秦婉,笑起来极有韵味,娇滴滴的,让人无法拒绝。

  “当然可以了。”秦嬗抬抬手,道:“姐姐拿去吧。”

  秦婉得意笑了,目光流转到齐樾那儿,换上了绵绵情谊,她歪着头道:“四皇子,那我就先走了。”

  齐樾拱手送走秦婉,与秦嬗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公主,我也是庶子,母家卑微,很懂你的心情。”

  “是吗?”秦嬗眯着眼睛,幽幽道,“那我与皇子还真有缘呢。”

  齐樾讪笑,秦嬗见他额角渗出汗珠,让女婢递上汉巾。

  宫女纤月上前,从腰间的包袱重拿出一方淡蓝色丝绸,素手向上,眉眼向下,递到齐樾跟前。

  先后见过两位公主齐樾尚且游刃有余,可见到这个宫女,反而愣住了,怔怔地望着纤月,忘了手里的动作。

  他的手已覆上纤月的手了。

  若不说秦嬗说话,齐樾还不知要看多久。

  纤月回到秦嬗身旁,跟随着主子往别处去,行走间回头看,齐樾还在原地,停驻翘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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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林苑行宫,魏帝在与朝臣举杯换盏。

  秦婉于门前下马,指挥着侍从把梅花鹿抬进去。秦婉兴致高昂,匆匆往行宫里跑,身旁的人趁热奉承道:“公主慢些,头筹跑不了。”

  “金错刀我不稀罕。”秦嬗道,“我就是看不惯宜春那副样子。不过是个女奴生的种,呆呆笨笨的,小时父皇看都不会正眼看的。从十五岁那年,她怎么突然开窍了。弓箭也会了,书法也会了。父皇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讨好卖乖一把好手。”

  “她身份低微,哪有公主金贵了,自然要费尽心机,做了小家子气得事。哪像公主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陛下宠爱呢。”

  这话秦婉受用,她刚得意一笑,又道:“父皇宠爱我吗?他近日老说我骄纵,上次我写错了一个字,他还说我不学无术呢。”

  拍马屁那人想了想,陪笑道:“都是那帮未南渡的士族老臣蛊惑的,怂恿着陛下振兴儒学,不仅大办学堂,连宫女太监都要学文练字,真是本末倒置,我们魏国嘛,还是马背上得天下啊。”

  “就是。”秦婉提着衣摆匆匆跑正殿,也不管殿中有何人,大喊道:“父皇,你看,我猎到了什么!”

  殿中朝臣数位,本交谈甚欢,见此景登时缄口,一时十分安静。魏帝看了女儿一眼,放下酒杯,道:“毛毛躁躁,你母妃今次没来,野成这样?”

  说归说,还是带着慈爱的嗔怪,所以秦婉并不害怕,她叫人把梅花鹿放在身旁,跑到父皇身边挽着他的手臂,道:“您快看看吧,看我猎到了什么!”

  魏帝拗不过她撒娇,走下台阶,凑近一瞧,随后哈哈笑了,招收叫太子过来,道:“看看,长春猎到了今日的头筹。”

  一位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从座位上起身,边走边道:“长春骑射越发好了,没有白练。”

  “那可不,太子哥哥可别小看我。”

  太子秦衡抿嘴带笑,突然一顿,眼睛盯着梅花鹿,惊讶之色转瞬即逝,道:“不如抬下去,烤了鹿肉,赏赐众臣工吧。”

  有太监来抬,此时秦嬗已经回来了,眼见秦婉拦住人,对自己显摆,“等等,鹿肉可以吃,皮子给拨了留下,我送给宜春妹妹。”

  秦嬗点头,“多谢皇姐。”

  “不客气,你那儿寒酸,姐姐惦记你是应该的。”秦婉傲娇回头,却见魏帝面色铁青,太子也带着忧虑。

  “怎么了?”她问。

  魏帝指着地上的梅花鹿,道:“你仔细看看,这就是你的猎物?”

  秦婉细看半日,这才发下母鹿下腹鼓涨下坠,竟然是怀孕了。

  “麛卵不得妄犯,孤平时要你读书,你读到哪里去了?”魏帝发怒,众臣连带太子都纷纷跪了下去,偏秦婉还要狡辩,“我没有注意…”

  “没有注意?”魏帝冷笑,“这明明不是孤放出的那只,你抓来哄骗邀功,更是可恶!”

  这话愈发严重了,秦婉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急忙道:“父皇,女儿,女儿真的没有注意,林中猎物甚多,鹿都长得一样,女儿确实走眼了。”

  “走眼了?”魏帝坐会首位,指着下手位道:“跟着你的人都瞎了吗!既然瞎了,留着作甚,都带下去!”

  皇帝发话,几个侍卫挎着刀就进来了。

  秦婉真的乱了方寸,跟着她的都是十几年的老人了,而且传出去她的脸面何在。仓皇间,她瞄到一旁的秦嬗。事到如今,还逞什么能,实话实说了吧。

  “父皇,是宜春!鹿是宜春射杀的,女儿只是带回来而已。”

  秦婉一指头过来,魏帝转向秦嬗,问:“宜春,真是你杀的?”

  秦婉松一口气,心想待会受罚的人不定是谁,且看戏吧。正想着,从她的角度看去,秦嬗的眼圈红了,嘴角却微微上翘。

  秦婉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怎么回事?这丫头阴恻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公主国破有多方面的原因,男主是其中一个要素,这个不洗白。前世男主就是渣,渣的明明白白。

第3章 初见

  “怎么回事?”魏帝看向秦嬗,“鹿是你杀的?”

  秦嬗并没有立刻回话,魏帝脸色越发难看,他再次发问:“宜春,你姐姐说的可是真话。”

  秦婉冷眼旁观,看她如何拆招。

  庭上安静了一会儿,秦嬗抬起头来,眼中氤氲,她没有哭,咬着唇承认:“是,是我杀死的。”

  “儿臣在渭水边的密林中看到了这头鹿,确实以为是父皇放出的那只,就放箭射杀了。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只母鹿,可惜它已气绝,我本想带回来跟父皇请罪,哪知皇姐过来,不由分说抢了过去。抢去也就罢了,儿臣怕姐姐也没注意,触怒天颜,我方才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拦住…”

  秦婉听话锋不对,指着她喝道:“你闭嘴!合着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我哪里抢你的东西了,分明是你主动让给我的。整天谎话连篇,你当父皇是好骗的吗?”

  相比秦婉的气急败坏,秦嬗克制许多,她始终保持仪态,尽管嘴唇都在颤抖,但还是压住气,缓缓说:“事情如何,我的宫人可以作证?”

  她刚说完,秦婉哈一声笑了,“你的宫人当然帮着你说话,我的宫人也可证明啊。”

  秦嬗定定看着对方,“那姐姐要如何?”

  正巧齐樾狩猎完毕,已经到了正殿,秦婉抓住他道:“来的正好。请四皇子来证明,是我抢了宜春的鹿吗?”

  齐樾刚进门,众目睽睽之下,没头没尾,他只听到了秦婉这么一句发问,他只能点头,道:“…对啊。”

  秦婉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问得太不妥当,简直是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急得跺脚,“不对,我是问,是我抢的吗?”

  齐樾彻底搞不懂了,不是你,还是谁,他又点点头,“对啊,公主您这么快就忘了?”

  齐樾一脸无辜,秦婉气急败坏,急着辩白,魏帝哪里心思在臣工面前分明儿女小事,他出声喝止秦婉,“好了,欺负皇妹,让贵宾看了笑话,还嫌不够丢人?速速退下。”

  秦婉满肚子怒火,烧到心口,但魏帝这样说了,她只好往旁边坐下,刚一转头看到秦嬗眼中带着轻蔑。

  怒火一下子被点燃,她咬牙道:“整日与陈国皇子眉来眼去,还真想跟人家联姻啊?真是改不了的下贱。”

  她说的小声,但齐樾就在旁边,自然落到了他耳朵里,秦嬗开口问,“姐姐,你说谁下贱?”

  齐樾扶额,脸色发红,魏帝本来已经坐下了,听到此语,复又站起来,“长春,你在说什么?”

  “没,没有,”秦婉结结巴巴,摆摆手,“我没说什么啊?”

  秦嬗上前一步,问:“姐姐,为何联姻是下贱?”

  “闭嘴,你闭嘴!”秦婉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她对齐樾说:“皇子,你别多心,我没有说你。”

  齐樾生得英俊潇洒,秦婉还挺中意他的。但齐樾此时已经抬不起头来,只得默默喝茶。

  众人都跪坐着,翘首盯着秦婉,独她一人站着,眼圈红了,“父皇,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够了。”魏帝招招手,一名内侍上前来,魏帝吩咐,“长春公主出言不逊,失国之大体,让她回长安闭门思过吧。”

  内侍领命下去,领秦婉往外走。

  秦婉的泪珠儿扑簌簌掉,双手捏拳,气得浑身颤抖,她恶狠狠瞪着秦嬗,内侍低声道:“公主,言多必失,随奴才走吧。”

  秦婉之事虽说是小小插曲,但到底败了魏帝的兴致,直至孟美人换衣回来,他才有了笑意。

  这孟美人便是燕亡国公主—孟洁。年初,燕国国破,燕皇与皇后双双殉国,其他王族顽劣反抗,誓不投降,被魏帝屠个干净。

  燕国昭武王保护孟洁与弟弟突出重围,但魏国军队紧紧相逼,最终走散,孟洁与弟弟被囚,昭武王逃亡漠北,不知所踪。

  魏帝念孟洁不过十六,弟弟孟淮更加年幼,才十四岁,就免去他们入掖幽庭为奴,接进宫来。

  还有一个原因让魏帝待他二人不同,就是魏国一统北方指日可待,丞相卫封谏言,皇帝不可再杀戮,需以安抚为主,方能坐稳江山。卫封乃魏帝铸业第一功臣,自然听了进去。

  所以,孟氏姐弟不但不用为奴,还能享受爵位。几个月后,魏帝终究迷上了公主孟洁的绝世美貌,将她纳为美人,日日带在身旁,将后宫其他妃嫔都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