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 第64章

作者:若水未央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你威胁我?”皇后欠身瞅秦嬗,抿唇冷笑,“还是你对那英俊的驸马动了心?”

  “不敢。”秦嬗聆训,没有再说话。

  须臾,皇后平静了心情,没再提这件事,闭上眼闲闲地说:“来的时候看到丽云郡主了。”

  “看到了。”秦嬗叹息,“她也是可怜。”

  皇后鼻子里哼了一下,“可怜?但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皇后打量秦嬗的相貌身段,一年未见秦嬗褪去了少女青涩,越发有女人味。听闻她前段时间生病了,但并未见其美貌半分,反倒平添了几分西子捧心的病容之姿。

  “你倒越来越出色。我提醒你一句,”皇后道,“还记得原先你问我,陛下给李悟指了一门婚事,被李悟给拒了吗?”

  秦嬗不懂皇后为何突然提到李悟,她颔首,“还记得。”

  “那份婚事就是和丽云郡主的。但被李悟拒绝了,可丽云郡主跟着了魔一样,非君不嫁。你说她会怎么看你?”

  秦嬗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如此看来,秦云该是会厌恶自己的,毕竟李悟当年追求自己,人尽皆知。

  李悟拒绝了秦云,皇家郡主颜面扫地,正常人都会迁怒。反观秦云还能与情敌语笑嫣然,仿佛没事人般,小女子心思不浅啊。

  当然,不排除秦云人美心善,能十分清楚地辨别是非,这是再好不过了。但如果不是这样,就需得防一防笑面虎了。

  “另外,陛下赏你的宅府和园子你可满意?”皇后接着问。

  魏帝对孟淮进行了嘉奖,调回京畿,但秦嬗是女子,无法加官进爵,不能许以高官厚禄,那便赏赐金银宅邸。

  方才魏帝又允许秦嬗进宣室听政,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秦嬗还没飘起来,便听皇后道:“你别得意,你以为你只是动了吴王一个人吗?错,你是动了所有秦国老派士族。现在朝中隐隐有派别出现,一是那些已快百年历史的士族门阀,二是新政提出之后慢慢崛起的新贵。你这般行为,他们已经打算把你划为新派了。你觉得你该向着谁呢?”

  料到平静的长安内里其实暗潮涌动,但皇后这么大喇喇地发问,秦嬗一时还没想好。

  皇后告诉她,“太子是哪一派,你就是哪一派。太子不站队,你也不能站队。陛下虽最近身体抱恙,但总的来说年岁甚长,冒然站队被他晓得了,那鲁王、吴王之流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具体到某件事,某个人,你还得相机而行。不能死脑筋,以为有了队友,实则若是有事,第一个卖的就是你。懂吗?”

  “懂了。”秦嬗承认,现在忙着站队,就是给魏帝找堵,他可不需要什么老派、新派,他需要的是能干事者,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

  “太子现在闭关读书,研习儒术,除了陛下给他派的活计,其他人一概不见,其他事一概不管。某些人找不到太子,就会来找你,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久病未愈,且与驸马情变,身心俱疲,婉拒不见。”秦嬗答得非常顺溜。

  “这就是了。”皇后合目道,“有时候做个投机者,并不可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风雨欲来时,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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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在凤凰阁里,孟洁提前三天开始准备菜品酒馔,就候着弟弟过来。

  等外面通报,长信侯求见时,孟洁着急地一面道:“快请进来!”

  一面从锦绣蒲团上起身,未穿鞋就跑了出去,直到看见孟淮全全乎乎地精神百倍的回来,又长高了,又长胖了些,才停下脚步,捂住嘴潸然泪下。

  孟淮放下佩刀,飞快地跑到阿姐身旁,温声道:“阿姐,我回来了,别哭了。”

  孟洁抬起头,清泪淌在绝美的脸颊,这一年她就如任人打扮的玩偶,连吃饭睡觉都要按照魏帝的喜好来,绝不允许自己有一刻的放松。

  至于任性流泪,那是绝不可能有的事,只有在自己弟弟面前,她才有稍微纵情一二,然他们都是大人了,不能再随心所欲。

  所以悲伤只有一瞬,孟洁便将泪水擦去,拉着孟淮的手进屋,道:“快来,看看姐姐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孟淮看着面前十几道菜,琳琅满目,孟洁道:“都吃完。”

  “都吃完?!”孟淮哑然失笑,“这些我三天三夜也吃不完啊。”

  “不怕,”孟洁道:“我请示陛下了,他准许你在凤凰阁住几天,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孟淮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装作漫不经心地道:“今次是阿姐请旨调我回来。”

  “对啊。”孟洁托腮,亮晶晶地眼睛望着弟弟,甜声道:“你出去一年多,我看陛下也放下了,许久没有提起往日那些荒唐事。所以就想让你回来,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这样确实挺好,”孟淮道:“如此我就能时常进宫来看阿姐。”

  孟洁点点头,将一份祗羊肉挪到孟淮跟前,道:“尝尝这个,这羊是陛下让人从旧日燕境草原进贡上来的。”

  频繁听阿姐提魏帝的名字,孟淮有些反胃,遂想要放下筷子。

  哪知这时孟洁道:“桑措,你是不是看不起阿姐。”

  孟淮侧目,慌忙道:“绝没有,阿姐为何这样说。”

  孟洁捂脸,低低啜泣,道:“那日你走了,虽时常来信,但终归我独守深宫,无依无靠,我为了活命只能放软姿态,讨好魏帝,我如此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你不会看不起阿姐吗?”

  孟淮内心复杂,他外放做官,是为了逃脱魏帝魔爪,但阿姐就得在宫里受罪,他就算日日写信,也帮不了半分,世事难两全,他又有何等资格指责阿姐。

  是以孟淮又拿起了筷子,道:“阿姐有阿姐的打算,我等无奈屈居人下,纵然有一生傲骨,也只得粉身碎骨了。”

  孟洁扬起脸来,眼睛中闪着楚楚可怜的水光,她道:“你真不怨我?”

  “我为何要怨你,”孟淮道:“我明白一切都是权宜之计。”

  孟洁欣慰笑了,伸手摸了摸孟淮的头,就如小时候一样。但有一点让孟淮觉得奇怪,做了这么许久,并不见孟洁提起九皇子。

  她不提,但孟淮想问,便尝试着开口道:“阿姐,九皇子…”

  他还未说完,有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宫妇进来,声音平平,“婕妤,九皇子已经睡醒了,在找婕妤。”

  看来是乳母。

  可孟洁没一点波澜,像是没听到般,简短地嗯了一声,也没有叫的人把孩子带过来,也没打算去看的意思。

  乳母退下了,一切照常,孟洁还在给孟淮夹菜,后者思索半刻,还是问道:“阿姐的孩子可好?”

  孟洁此时垂着头,声音冷冷地飘上来,“提他做什么?”

  孟淮打了个寒噤,他从未见孟洁这般淡漠过。

  犹记得小时候,孟淮曾经猎得一只兔子,但他力量比较小,兔子只是受伤了还没有死。他就打算交给阿萨,晚上可以烤兔肉吃。

  孟洁知道后,说什么都不准他们两动手,用手绢给兔子包好伤口,抱着兔子跑了老远,才敢放下,生怕那倒霉弟弟暗地里下毒手。

  孟淮至今还记得阿姐那跑起来一翘一翘的小辫子。这般善良的阿姐,没想到对她的孩子这般冷情。

  但又一想,这孩子是魏帝强逼孟洁承欢得来的,孟洁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屈辱,心理并行动上不待见也是情有可原。

  突然,孟淮灵光一闪,如此算来,这九皇子不就是另一个秦嬗。

  当年秦嬗的母妃谭姬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生下仇人的孩子,但无奈敌不过魏帝,只能将一腔怨气撒在秦嬗身上,从小就打骂随便,害得秦嬗没有体会过母爱,父爱又薄如冰雪,无比可怜。

  因果循环,如今世事又在九皇子身上发生。

  想到这里,孟淮终于能体会秦嬗从小到大的尴尬处境,他犹豫道:“阿姐,还是让我看看孩子吧。”

  孟洁眸子一转,问:“你愿意看?”

  “毕竟是阿姐的孩子。”

  孟洁道:“我还想你不愿看,毕竟我在信中从未提到自己有孕。突如其来,我怕你会受不了。我想着,那就隐着他不许出来。反正我只有你一个亲人,谁人也替代不了,不过你既然愿意看,那是他的福分。”

  她转身吩咐宫人,“去把九皇子抱出来吧。”

  不一时,那个高大的乳母带着三四个宫女抱着个奶呼呼的小孩出来了,可惜的是他似乎因为方才没有找到娘亲,所以现在正在哭闹,宫女们没有法子,乳母看起来也束手无策。

  孟洁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嫌弃起来,饶是如此,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还是不情愿地抱着九皇子。皇子还小,哭闹不止,一下两下还算童趣,久了就让人厌烦。

  孟洁忍不住紧握他的小手,厉声道:“哭什么哭!?”

  孟淮本含笑看着,此时陡然一惊,忙道:“我来试试。”

  此时孩子越哭声音越大,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鼻子糊成一团,闻者揪心,见者伤心。

  孟洁将孩子递给弟弟,她揉揉手臂,道:“他很胖,你需得花些力气。”

  “孩子胖还是好的呀。”孟淮低头看着那孩子,似乎在看小时候的秦嬗。白白的,奶奶的,眼睛黑溜溜的。

  她小时候想必也是这般被母亲嫌弃,不愿喂,不愿看,那时候有没有人能抱抱她呢。

  说来也神奇,方才孩子还哭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现躺在孟淮怀里居然慢慢安静了下来,眨巴着可怜的水水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这个大人。

  孟淮笑了,那孩子也跟着笑了,一旁的宫女附和,道:“皇子喜欢驸马呢!”

  孟淮拍着孩子,问阿姐,“可取了名字?”

  “还没有,”孟洁道:“还需等陛下赐名,现在就叫小九。”

  孟淮低头唤了一声“小九”,那孩子咯咯地笑起来,伸出手想抓孟淮。孟淮伸出一根手指让他抓。

  不经意间,孟淮却发现了异样。

  那孩子的左手有两个指头,其指尖上各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阿姐,这…”

  孟洁探头来看,笑道:“许是被蚊子咬的。”说罢她将孩子抱过去,还给了乳母。

  孟淮内心沉甸甸的,总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篇的故事比较复杂,涉及的人也比较多,前世的一些谜团也会慢慢解开。

  我之前说对笔下的角色都是怜爱的,但秦云郡主,不得不说,她就是个搅屎棍(是的,你没有看错

  明天继续~

第75章 凤凰

  夜里,孟淮就在凤凰阁住下,下午魏帝来了一趟,他必须得作陪。魏帝待了许久,孟淮找不到机会将阿萨等事细细告诉孟洁,只能等明天。

  席间,魏帝确实没有任何行动上言语上的调弄了,相反很赞许孟淮在弋阳的政绩,仿佛他真就是个简单的年轻的臣子。

  孟淮提着的心放下一半来,洗漱完躺在榻上,不可抑制地思念起秦嬗来。虽然他们长期并不同房,但总归是住在一处,他若是忍不住了,就会去秦嬗卧房附近站一会儿,可今夜她却是不在身旁。

  孟淮辗转难眠,满脑子是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要不就是那日和秦嬗亲热的场景。他腹中有点硬火,闹得人满脸通红,只好翻起身来,狠灌两杯凉茶,方才消减几分。

  他穿好衣裳,走出凤凰阁,跨过沧池到了玉堂。

  这里前几天被打扫干净,就是为防宜春公主想要回宫居住。但她并没有住在宫里,而是回去了公主府。

  所以晚上这里并没什么人,无非几个守门的太监,见是驸马来了,饶是听说了这夫妻两在闹离婚。但主子的事,奴才们说什么呢,于是打开了大门让他进去。

  屋子多半是关起来,落了锁的。只有大堂可以进去,孟淮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书桌,现在还放着几本杂书。

  书上无尘,好似人一直住在这里般。

  孟淮拂袖坐下,拿起一本书来翻,不慎将其中架着的一张纸片掉落下来。

  他捡起来,就着月光看,不觉嘴角浮起笑意。那时他才十四岁,拜了秦嬗做书道师傅,每十日过来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