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变情郎 第9章

　　沈满闭眼假寐又睁眼，将梳子放回枕边。哪怕已经是小心呵护，他还是怕会有所损坏。

　　缩回手时，不经意碰到一个小布兜子。沈满顿住，保持僵硬怪异的姿势静了片刻。

　　半晌，他把小布兜子往枕头下塞到更里面，丝毫没有让它出来透透气的想法。就让它沉浸在黑夜，永不见天光好了，反正他从未后悔，也不想遗憾。

第13章

　　“我管你那么多规矩！我就不要了，退钱！把我的银子还给我！”

　　芒夏抱着洗衣盆回家，走到半路听见家的方向传来女子蛮横无理地叫喊。心忽地被攥紧，她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

　　声音是从家的位置传出来的，但不一定是她家，很有可能是一墙之隔的沈家。

　　听说词，芒夏猜测女子可能是在沈家购买家具的顾客，不满意做出来的成果闹着退货。虽然心里抱着双重想法，但芒夏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离家越来越近，刺耳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秦家院子里站着三个女人，除了秦姝静和齐红芳外还有一个身着土黄色衣服的妇人，距离有些远，芒夏一时没认清。

　　正当她纳闷时，妇人又开口，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讽刺劲。

　　“哟，你还有脸说诚信？当初是谁和我说收成不错的，你现在去瞧瞧，地里全是石头和草，能长得出粮食才有鬼嘞。”

　　粮食？

　　小跑着的芒夏顿时醒悟，停脚回头看了看那块荒废的沙地，里头的杂草随着风儿肆意摇荡。

　　秦姝静眉头紧蹙，保持耐心好声好气道：“我们当初签租约时和你讲得明明白白，沙田能没有沙子石头？况且你这也不是第一年耕种了，前几年你怎么没说有问题？”

　　齐红芳也气不过，哪有这般欺负人的，明明是歪理还说得理直气壮。她帮腔道：“就是！自己不打理还怪地里全是草，廖婶你这理到哪也说不通啊。”

　　“我呸！”妇人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我还不知道你们俩，一窝的老鼠，没一个好货！”

　　芒夏闻言冲刺，跑进院子后把装满衣服的木盆往地上用力一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马不停蹄高声斥问：“廖婶你说这话脸都不羞吗？”

　　风风火火的动作惊到三人，齐齐回头。

　　廖春花看清来人后嗤笑一声，趾高气昂喊道：“羞个屁！老娘说话还要你这个黄毛丫头管，赶紧退钱！我还急着赶回家给我孙子做饭呢！快退钱！”

　　芒夏懒得搭理这泼妇娘们，翻个白眼后走到秦姝静身旁，挽住手臂后她低声：“娘，这是怎么回事？”

　　秦姝静看看眼睛瞪得如球似的廖春花，忍不住叹口气，轻声解释。

　　廖春花是丰田村人，一家人也是受灾害影响逃离家乡，最后在这儿定居的。外来人口没有田地山林，只剩几个银子和一身力气活。

　　她和丈夫也算勤恳，在镇上干了后攒了点本钱。正巧碰上秦家有人退租，廖春花就立即说她家要租。

　　田地有好有坏，大伙儿想要产量高收成好的良田，要是碰上老天爷高兴收成好，生活也就有了盼头。

　　为了能避免差田摊在手里租不出去，芒夏特地提醒秦姝静租田要搭配好。

　　秦家良田居多，只有靠山靠河处有几块差田。当时廖春花家接手的田中就包含了靠近河边的一块沙地。

　　这块地离河不远，地里沙子石头比泥土还多，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它的使用，里头种出的红薯比别处甜多了。

　　除了种红薯还能种花生，虽然产量不高质量一般，但也不至于亏本买卖。另外搭配差田一起租可以优惠，租户们也都乐呵呵应下。

　　今儿廖春花是想来退掉沙地租约，要回租金。

　　搞清楚她的来意，芒夏心中有数，慢悠说道：“廖婶是嫌我们租给你的田地不好想退租？”

　　“是！”廖春花昂着头道：“那块破地我早就不想要，要不是我家那口子拦着我，哪能等到现在！”

　　芒夏扯着脸皮笑：“这大好日子，我们也不想和您吵，既然您想退，那就退吧。”

　　“芒夏你这是干嘛呢？”齐红芳拉住她的衣袖。

　　芒夏朝齐红芳笑笑点头。随后她轻飘飘扔下一句话，把眉飞色舞暗骂真傻的廖春花吓着了。

　　“我记得南边那两亩地你家已经耕好准备插秧了吧？那麻烦廖婶赶紧去通知家里人别费心插秧了，省得种下去又要辛苦□□。”

　　廖春花笑容一滞，话都说不利落：“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芒夏眨眼装傻：“什么什么意思？不是廖婶你嫌地不好想退租？我现在满足你啊，都不用辛苦插秧了多好。廖婶可以在院子里边喝茶边看大伙儿在地里干活，多痛快多享福啊。”

　　“臭丫头，你耍我！”

　　廖春花急得跺脚，想上前修理修理，又碍于一旁死死护住母女俩的齐红芳。秦家孤儿寡母好对付，但沈家她不敢造次，沈家毕竟两个男丁，两个都人高马大，干起架来要吃亏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退南边的良田了？！我地都耕好了，想我退租没门！麻利地把沙地钱给我退来，别给老娘耍滑头！”

　　芒夏耐心耗尽，懒得和她打转，厉声直言道：“那我也告诉您，要退租可以，我能麻利给您退不带一句废话。但您要单退沙地，不行！”

　　廖春花气得直哆嗦，许久没见，这丫头怎么变得牙尖嘴利的，句句话都呛人。她垂头踱步，抬头挤出假惺惺的笑容。

　　她压着嗓子说道：“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秦娘子和阿芳也都知道，我家小子去了镇上给大户人家当护卫，家里少了个干活的。我也想把沙地收着，毕竟能种出粮食不是，可真是没办法啊，你们就体谅体谅我这老婆子行不？”

　　芒夏挑挑眉头，冷哼一声，刚欲坚定回绝就被扯回来。她纳闷地看秦姝静。

　　待她靠近后，秦姝静贴耳说道：“不要受她迷惑，她家儿子本就是懒散不干活的。她若强硬执言要退沙地，叫村长过来评理便是。”

　　芒夏瞬间明了，笑了一声大方说道：“谁家没个苦处，廖婶你说的我们都懂。”

　　廖春花咧嘴一笑，心想有戏。

　　芒夏面色平静，接着说道：“没人干活那就别种地了，省得给你们添麻烦，廖婶回家去把契约拿过来，我今儿替我娘做回主把钱全给您退，以后两清。”

　　“不是不是。”绕来绕去还是要退全部田地，廖春花有些急了。“不是要退全部！只要退沙地，你这丫头耳朵怎么这么不好使！”

　　芒夏冷声笑：“要不全退，要不全收，契约上明明白白写着！您要是不满意那我去请村长来评理。”

　　“别！这么点小事把村长请来多不合适。”廖春花舔着脸谄媚地笑，“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这沙地我们家真不要，你非塞给我也不合适是吧？”

　　齐红芳嗤笑道：“谁非塞给你了？当初可是你非求着姝静把地租给你的，这才多少年就翻脸不认人了？”

　　丰田村像沈家这样靠手艺吃饭的人少，多数都勤勤恳恳耕田种地，好不容易遇上不蛮横收高租金的人家，大伙儿都高兴得很，想租的人排长队。

　　“谁求她了？！话可能乱说！”廖春花收起笑容，板着脸装腔作势：“我偏要退那块沙地，你们搬出村长来也没用，我非退不可！”

　　这不讲理的模样惊到齐红芳，气到浑身直哆嗦。树还要层皮挡着身子呢，人就已经没皮没脸地闹了。

　　三人都被气到够呛，秦姝静更是后悔，当初就不该将地租给她，惹来这么一堆破事。

　　芒夏心里憋着气，欲与秦姝静说直接赔点银子给她，把地收回来得了，省得引来这么多烦心事。组织语言时，她又多了一个念头。

　　干嘛是秦家花钱？干嘛要让廖家清闲？那不是正得她意吗？下次还不一定搞出什么花名堂来折腾人呢。

　　芒夏细细琢磨，拉住秦姝静和齐红芳两人，小声说自己的想法。

　　话完，齐红芳爽快地点头，还给芒夏比了个大拇指。秦姝静迟疑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有了两座靠山，芒夏心里有了底气，上前半步笑吟吟地说道：“廖婶想单退沙地也行，不过单租良田的银子可不一样，您得一年多拿二两银子才行。”

　　廖春花大怒道：“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就那块破沙地值得了那么多钱吗？我要到村长那去告你虚抬价钱，欺压租户。”

　　“行啊！”芒夏垫起脚尖，隔空对刚到门口沈满喊道：“阿满，廖婶想叫村长来评理，你快去把村长找来，别让廖婶等急了！”

　　闻言沈满一头雾水，看着院子四双齐刷刷盯着自己的眼睛乖乖点头，应道：“好嘞，我这就去！”

第14章

　　把村长请来，事情便变得简单多了。

　　老村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根本没把廖春花的哀怨叫苦放心上。同村生活多年，谁家里发生点事迅速就能传遍全村。她什么德性，大伙儿都一清二楚。

　　老村长说：“当初你是沙地良田一块儿租的才如此划算，如今要退租，自然是要随市场价走。不过二两银子实属过高，都是邻里，秦娘子你看……”

　　“既然村子您都开口了，肯定要给您这个面子的。”芒夏抢在秦姝静开口前说，“但我想确定一点，廖婶，你确定你要单退沙地？”

　　“是。”

　　“不改主意啦？”芒夏又问。

　　“你少废话！”廖春花没好脸色，“快说，少多少银子！我家里还一堆活呢。”

　　“廖婶你急什么啊。”芒夏笑眼眯眯，“单租良田再加二两银子确实多了一点，那就——”

　　在众人期待下，芒夏一本正经说道：“那就加违约金一块儿二两银子和两担稻谷好了。”

　　“？！”廖春花暴怒：“怎么还加了？！你蒙谁呢！”

　　“没加啊。”芒夏扒拉着手指头，体贴地帮忙算，“单租良田是每年多加一两银子和两担稻谷。剩下的一两银子，是廖婶您要付的违约金啊。我们签的是五年约，如今才第三年你就变卦了，其中的亏损谁补啊？”

　　廖春花指着芒夏怒道：“你、你——”

　　“我很好，廖婶别担心。”芒夏莞尔，冲老村长说道：“毁约赔钱天经地义，况且是廖婶非要退的，我们也没办法啊，只能勉强受着了。村子您说这钱，我们不应该收吗？”

　　“这……”老村长沉吟片刻，看看不吭声默许的秦姝静，又看看焦躁不安的廖春花，闭眼点头：“该。”

　　“我不退了！我不退了！那沙地我要了。”廖春花忙不迭高声喊道。

　　“那不行，刚刚是你自己说一定要退的，又没人逼你，哪有人转眼就反悔的，还真当说话是放屁啊。”芒夏说。

　　“那……我重租总行了吧。”廖春花打算盘一流，“租金就按以前的来，省得麻烦。”

　　“还真不好意思，我们不租了。”芒夏挑眉，“要么现在给钱，要么回家去拔秧苗，廖婶你选一个吧。”

　　廖春花气得语无伦次，好说歹说芒夏都不上当，秦姝静又完全不管事，她只能求助于村长。

　　老村长几次偷溜没成功，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帮忙砍价。

　　芒夏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勉强同意：“好吧，那就今年少算两担稻谷吧。不过明年可一分都不能少。”

　　“这是肯定的，丫头放心。”老村长推廖春花一把，“还不赶紧按手印，想回去拔秧苗是不是。”

　　芒夏憋笑，看着契约上多了一个红手印，心里乐开花。

　　廖春花仍是心有不甘，走之前狠狠地瞪了芒夏两眼。

　　一想到廖春花撅着脸憋气回家，芒夏就忍不住乐，哼着小调给沈满倒水。

　　沈满先是夸赞一番她的聪明伶俐，而后在她喜滋滋时泼冷水：“单独的沙地没几个人会要的，多半要砸手里，你打算怎么办？”

　　大伙儿缺的是能种出好稻子保证收成的良田，不是只能种红薯花生的沙地，要让他们花钱来租沙地，村民更愿意直接去山脚下刨块土。

　　“那就不卖了呗，自己留着。”芒夏大口饮水，“我就是看不惯廖婶那副蛮横无理的样子，就要气气她！”还说她耳朵不好使，真是没眼力劲。

　　“那你准备拿来干嘛？种红薯还是花生？”

　　芒夏从小到大搬锄头多半都是为了她园子里那些花草，种菜种田这些事鲜少接触，沈满实在想不到她天天扛着锄头种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