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 第62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但此时谢玉璋看着他的目光的确令阿史那看不懂了。她明明是个将笄之年的少女,一双眸子却流露出不合年龄的成熟深邃之感。

  “可汗,汗国今日,真是鼎盛。”她感慨说。

  阿史那奋斗几十年,才有了天可汗的地位,才有漠北今日之鼎盛。他微笑:“当然。”

  谢玉璋抬眸看他:“可汗要保重身体,活久一些,漠北没了可汗不可行。”

  阿史那失笑:“在胡思乱想什么?”

  谢玉璋瞟了他一眼:“我才十四呢,以后还久着呢。”说完,拨转马头向队伍前面跑去了。

  又回头喊:“胡子太长啦,晚上给你剪剪!”

  阿史那愣愣地“哎”了一声,引得身边一阵乱笑。阿史那老脸一红,骂道:“笑什么笑,快赶路。”

  情不自禁地回味着谢玉璋刚才那一眼。那一眼不像少女,像深知人事的女人。阿史那久经男女之事,望着前面纤细窈窕的身影,心头竟也变得滚烫了起来。

  这久违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夜里骑着马去别的部落与心爱的姑娘幽会,走在路上还未到达时充满了期盼的心情。

  谢玉璋骑着马,望着前方的地平线,却觉得,十七岁也并没有那么难。

  阿史那倘若不死,将来必会给草原和中原之间带来麻烦,但那是天下雄主的李固要操心的事。

  谢玉璋操不了那么久、那么远的心,也没有能力去操心江山社稷的大事。

  她能操心、该操心的,是自己,是阿斐,是晚秀、明晴、月香、熏儿、苏合,是小雅、紫堇、蓉蓉……。

  这一个个娟秀的名字,对应的是一个个围绕在她身边的青春女郎,鲜活生命。

  倘若能使现在安稳的生活继续,使夏尔丹不敢生出妄念、她不必跟着乌维仓皇逃命的话,她竟然是愿意阿史那活得久些,觉得做他的妻子其实也是可以的。

  对比半年前她对阿史那的厌憎、回避,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人的心境、想法,便是这样不由自己,常常是随着时间和情境而变化的。

  第二日族人们都看到了阿史那可汗的新形象。他原来的一把大胡子,如今贴着下颌修剪成了短髭,不失威武,却精悍提气了许多,仿佛年轻了许多岁。

  第三日便有数人仿了可汗的形象修剪了自己的胡子,很快就带起了一股子新风潮,男人们的胡子都短了起来,看起来分外精神。

  六月初,汗国王帐终于抵达了祖地。

  山影苍暗,湖水碧蓝。雄鹰在天上翱翔。

  谢玉璋骑在马上,马鞭指着山麓画了个圈:“我要那片地,给我的人种庄稼。”

  阿史那开心地道:“给你,都给你。”

第56章

  回到祖地安定下来不久,各个部落的人便为着夏日祭蜂拥而来。草原上最大的一次集市在阿史那氏的祖地举办了起来。

  侍女们给谢玉璋传回了一个八卦:“袁令来漠北,原是为寻人呢。”

  袁聿要寻的是一个女子,她属于一个小部落,而且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草原部落变迁,谁知道那种小部落还在不在。

  袁聿趁着这一次大集市托了许多人打听。

  这种地方偶尔有一则这样的绯色新闻,令侍女们津津乐道。

  “吓,真想不到袁令那样的人,当年也是个负心人呢。”她们说,“答应了娶人家,又走了。”

  “唉,男人都是这样,便是娶了,还不是一个又一个的美妾往房中纳。”

  袁聿不意自己醉后泄露的往事令侍女们忿忿,那几天都没给他笑脸,搞得他莫名其妙。

  谢玉璋只能扶额。

  今生袁聿没有暴亡,令谢玉璋放松了精神。她怎么也料不到,夏嬷嬷却身体不适了起来。

  起初,是迁徙的路程令她疲累。原以为可以慢慢缓过来,不料夏嬷嬷的精神一直便没有缓过来。

  到了祖地之后,重新规划了各人的地盘,谢玉璋拿到了山麓地域给她的人垦田用,又有养蜂人养蜂割蜜。手艺人把家伙什都支起来,木匠制木器,陶匠烧陶制瓷,前几炉出的东西粗糙了些,匠人自己并不满意,却也都在夏日祭的时候被人拿着各种东西来换光了。

  在胡人们用来以物易物的东西中,还有陨铁。叫谢玉璋知道了,不由自主地覆住腰间那柄匕首。

  “放出消息。”她说,“只要有星星铁,不拘多少,赵公主都收。”

  但陨铁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事物,全靠运气。不像牛羊,遍地可得,算什么价格都可以用“这东西值得XX头羊”来衡量对比。

  又有卫队的训练之事,虽有王忠李勇,谢玉璋也盯得紧,常常骑马巡视,不叫他们懈怠。

  种种忙碌,待发现夏嬷嬷不太对劲时,她已经开始精力不济,做事明显力不从心了。

  谢玉璋不叫她再管事情,只叫她好好休养。

  她召了包重锦来询问。包重锦竟然道:“嬷嬷年纪大了,这半年两次远途奔波,损耗太大,不管什么时候……都属正常,看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了。”

  这时已经是九月,农人们在山麓抢种的麦子都已经收获了一茬。比起中原来产量不算高,但比起胡人们随便洒了种子后便不再管的野田,赵公主的人精耕细作的田地产量还是高出了许多。令阿史那十分高兴,他们漠北人,确实是不擅长种田的。

  这时候若在云京,天气凉爽,正是人们最喜欢出门冶游的时节。但在漠北,已经寒冷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冬天已经来了。

  谢玉璋坚持不肯信:“不可能!你再去给嬷嬷重新号号脉!定是误诊了!”

  这位公主殿下向来头脑清醒有主见,怎地忽地变得蛮不讲理起来?

  包重锦无奈,重新给夏嬷嬷诊脉,又观察了好几天,却还是坚持最初的诊断。

  谢玉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硬说他误诊,将几个郎中都唤来轮番给夏嬷嬷诊脉,又安慰夏嬷嬷说:“只是赶路累着了而已。”

  夏嬷嬷却并不忧愁,她只是叹息:“原想来照顾殿下,不想却成了殿下的累赘。”

  谢玉璋哪肯听这等话,撒娇道:“嬷嬷瞎说什么呢,快些好起来,好些事等着你呢。没有嬷嬷,宝华一个人可不行。”

  夏嬷嬷眼露慈爱:“殿下行的。”

  谢玉璋心惊。

  她对林斐说:“我害怕。”

  林斐说:“怕什么?”

  谢玉璋怔怔说:“前世,嬷嬷不是这么说的,前世她是怎么都放心不下我的。”

  林斐常追问那个“梦”,谢玉璋说得多了,常常不自觉用上“前世”这个字眼。林斐早就察觉了,她只是不说破。

  谢玉璋说:“这个时候,本是我在休养,是嬷嬷在照顾我。”

  难产险些要了谢玉璋的命,也证明了徐姑姑是错的,夏嬷嬷是对的。谢玉璋这条命更可以说是夏嬷嬷救回来的。

  没有夏嬷嬷,纵然包重锦有心,不得允许,怎敢强闯产房,怎敢去碰公主殿下的玉体。

  徐姑姑……大概是没有这个魄力做这种决定的。

  当年能得中宫信重,叱咤内廷的夏尚宫,到底是不一样的人物。

  夏嬷嬷一点一点地虚弱下去,这是老人油尽灯枯的表现。从云京到漠北的那一路上去世的人中,一半都是夏嬷嬷这样的老人家。

  纵然祖地比旁的地方暖和许多,纵然谢玉璋派人精心地照料,夏嬷嬷依然没能撑过这个冬天。

  在离去前,她曾强打着精神向谢玉璋交待以后的事。

  “殿下不必生孩子,叫旁人给你生,抱到膝下养便是了。”她说。

  谢玉璋说:“我本就没打算在这里留下孩子。”

  夏嬷嬷说:“王忠尚无妻室,林斐正可。”

  谢玉璋道:“阿斐不可。”

  夏嬷嬷道:“那就晚秀。”

  谢玉璋道:“好。”

  夏嬷嬷叹道:“我这身子,这些年原就不大好了。只是想着不能叫殿下一个人孤单单到漠北来,才强跟着来了。原以为殿下需要我,可看到殿下自己已经完全立了起来,我这一口气便提不起来了……”

  谢玉璋泪眼婆娑。

  所以前世,软弱的她离不得夏嬷嬷,夏嬷嬷硬提着一口气才多撑了一年吗?

  明明,该是一年后去才去世的。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夏嬷嬷忽地回光返照。

  “珠珠,珠珠……到嬷嬷这里来。”她唤道。

  谢玉璋原就守着她,闻声忙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夏嬷嬷昏花的老眼变得明亮起来,看着她赞叹:“珠珠好聪明,珠珠行的……”

  最后,她说:“我去告诉娘娘……”

  说完,含笑闭上了眼,溘然长逝。

  帐中骤然响起了悲恸的哭声。

  侍女们劝了又劝,都劝不住宝华公主谢玉璋,她哭得撕心裂肺,像失去了母亲一般。

  夏嬷嬷葬在了祖地。许多天,谢玉璋还心情郁郁。

  阿史那为了哄她开心,送给她许多奴隶和牛马。但美丽的赵公主总是不肯露出笑容。阿史那问她:“有什么能让你开心呢?”

  谢玉璋说:“重要的人逝去,怎么会开心。”

  阿史那说:“灵魂回归了长生天,是每个人的归宿啊。”

  谢玉璋说:“我才十五岁,不要和我说归宿。”

  阿史那说:“人都有回归的一天,她比我的年纪还大,我都有去的一天,何况她。”

  谢玉璋伏在他怀里啜泣:“你死了我怎么办?肯定会有人欺负我。”

  阿史那自然知道,谢玉璋这么年轻美丽,等他死了自然会归他的某个儿子所有。大概率是乌维那小子。

  但阿史那很不愿意去想身后的事。

  他抱着谢玉璋沉默了许久,解下了腰间的金刀给她:“这是我用惯了的,大家都识得,谁敢欺负你,你砍了他。”

  谢玉璋抱着金刀流泪:“那你也不许死,我还没长大呢。”

  美人带泪,如梨花带雨,叫人怜惜。

  阿史那笑叹他的小妻子,净说傻话。偏这些傻话,他爱听。

  谢玉璋拿了那柄金刀给林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