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笋时
霍琅再度把电话给摁了。
第三次手机响起，这一次霍琅等铃声响了足足四十秒才把电话接通，孙晓博都开始好奇了，霍琅这货到底要干嘛？
这一次，这位前经纪人的口气柔和了很多：“苏苏，你这次捅的篓子太大了，所以我才这么生气。你想想你之前在公司，我从来没有这样吧？
这回你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你在直播间的事情都闹上了热搜，节目组这边黄主任大发雷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你；你一定要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看哪个选手和节目组闹开了最后能落着什么好的？
虽然现在我不是你经纪人了，但咱们好歹共事一场，我也是为你着想啊苏苏，你就听我一次劝吧……”
这一次，霍琅没有挂断电话，直等那边动之以情晓之以利说得口干舌燥之后，霍琅才平静地道：“我是霍琅，让黄涛来和我谈。”
然后第三次挂断了电话。
想到那头的经纪人听到这话的反应，孙晓博简直要笑出声来，活该！
不过，黄涛？孙晓博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选秀节目的黄主任？
霍琅为什么要找对方？
孙晓博冷静下来，突然发现，这个经纪人的话虽然大部分是狗屎，但那一句却是很有道理的，选手和节目撕X，确实很少有好下场。直播间里不过是因为颜苏苏的机智才缓和了矛盾，但其实矛盾从来没有消失，一个不好，激化矛盾，就又会对颜苏苏不利。
霍琅三次挂断那经纪人的电话，都不过是在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霍琅从头到尾也没有想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的意思，只想解决矛盾另一头背后真正的主事者——那位黄主任。
人都是害怕拒绝的，尤其是你以为再三拒绝你的是下位者，其实来自一个对你有心理压制的人的时候——对方正是被霍琅开掉的，对霍琅没有惧怕是不可能的，霍琅这种心理压制利用得淋漓尽致。
果然，隔了大概十分钟，颜苏苏的手机再次响起，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霍经纪，我是黄涛。”黄主任的口气很平和，完全听不出前一天饭局上放话的阴狠：“之前颜苏苏选手可能和节目组有一些误会，您看要不这样，我们特意为她安排了一个环节……”
黄涛非常有诚意的，为了弥补之前两边的隔阂，节目中可以对颜苏苏有所倾斜，毕竟，她现在有了话题度，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的地方。
霍琅却打断了他的话：“黄主任，我们的诉求有两条：第一，请节目组在公开渠道澄清‘误会’，解释清楚她缺席见面会是没有收到通知，过失并不在她。”
颜苏苏是个新人，从长远发展来看，背个“耍大牌”的名声明显十分不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翻出来攻击，而由节目组来解释无疑是从根源上消除了对颜苏苏的所有负面影响。
黄涛略十分意外，霍琅在这个时间这样来提这个条件，根本不是什么不懂行、随便买个经纪公司来玩玩的富家公子啊……颜苏苏刚刚上了一轮热搜，带着的这些流量就是她现在最大的价值，也是她最有话语权的时候；霍琅的话里留了余地，只是让解释颜苏苏没有过错，这并没有说一定要让节目组道歉、来承担这个过错之类的。这中间有很大的不同，霍琅却把握得十分精准，分明就是对圈内的明暗规则十分熟悉。
圈内人的话，就没必要说什么圈外话了，这个事情对颜苏苏只有好处，对节目组却没有损失。
黄主任沉默片刻就答道：“好。”
霍琅：“第二，她会退出星选星秀，并且希望得到节目组的祝福。”
黄主任断然道：“这不可能。”
颜苏苏想退出节目组，这本身违背了之前的约定，而且还要得到节目组的祝福，这意味着她非但能够抛开节目组，还能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地继续自己的演艺生涯。
黄主任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节目组和选手本来就是互相成全，如果每个选手有了一点小名气就想抛开节目组，那节目最后还选什么秀？霍经纪，选手和节目组合则两利，如果要撕，只会便宜那些娱记，对颜苏苏选手可没有一点好处，您觉得呢？”
最后一句，是事实，也是威胁。
无论如何，选手和节目组撕X，不论撕的结果如何，都一定会败选手的路人缘。
霍琅却不骄不躁：“黄主任，事情的起因，你我心里都有数。如果真的争执起来，可谁也掩盖不了。这当然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那头的黄涛眉毛都高高挑了起来，对方专门提及了事情的“起因”？起因是什么，不就是那经纪人安排的一顿饭局……
霍琅不疾不徐的声音继续传过来：“再说了，您在台里接下来的几步台阶，星选星秀这个节目影响本来并不大吧？还希望您仔细考虑。”
手机中，黄涛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连孙晓博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半天，黄主任终于冷冷道：“好，我答应。”然后，他才犹带不甘地一字一句道：“霍总，这次领教了！”
霍琅最后那番威胁，实在是踩在了黄涛的痛脚上：多一个颜苏苏，能给星选星秀的成功带来多少帮助未可知，星选星秀的成功能给黄涛在电视台的晋升带来多少帮助，也是看得到的；但是，一旦黄涛借着制片的身份和选秀选手吃饭，并且肆意威胁的话传出去，那才是天大的丑闻，别说节目组，他可能在电视台都待不下去。
孙晓博是编剧，刚刚手机中这番对峙，事情明明不算大，竟让他听出了暗流汹涌。
虽然知道结果是对颜苏苏最好，但孙晓博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爽：“……未免太便宜这些小人了！”
霍琅摇头失笑：“那你想怎么样？鱼死网破？”
自己这位老同学就算混圈几年，还是未失文人意气，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替颜苏苏站出来了。
霍琅只是平静地说道：“她未来前程远大，现在不过是脚边一粒小石子，何必喊打喊杀影响将来？”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道：“断得干净，没有牵连，才是最大的胜利。”
时代浪潮即将汹涌而至，这些跳梁小丑都将是明日黄花，霍琅根本懒得给对方未来制造话题流量，更不屑于在对方身上动用其他能量，不嫌浪费时间呢。
孙晓博一怔，他冷静下来一想，确实，不过一通电话，能换来颜苏苏将来的自在飞翔，实在再划算也没有。
霍琅能这样效率，不过因为他从头到尾都轻松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先是给前经纪人施加心理压力迅速建立起和黄涛对话的渠道；
能够最后对黄涛一举击破，更因为霍琅一眼就看得明白，黄涛这样的人，可不只是逐利的商人，更爱惜他在体系里面的羽毛。
若是换个人处理，恐怕极难这样举重若轻……一时间，孙晓博对霍琅这个人，再次刮目相看。
第二天，星选星秀官网发布公告称，之前未能通知到颜苏苏选手，都是因为一个合作伙伴的工作失误，他们已经更换掉，并且今后将永远不会和这位X姓对象合作。颜苏苏选手因为个人原因，将退出星选星秀，节目组祝福她未来星路灿烂，星选星秀节目组永远是她的家云云。
新注册的“颜苏苏经纪人”黄V账号发布公告：苏苏因为未来发展方向的调整，正式退出星选星秀，感谢节目组对苏苏选择的尊重，苏苏今后一定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家的喜爱！
星选星秀节目里颜苏苏的粉丝、因为热搜而关注颜苏苏的路人粉纷纷奔到黄V账号下关注，追问颜苏苏的新动向，瞬间，这个才开的黄V号也猛涨了一波粉丝。
这波互动也引来不少错过了前一天热搜的群众，询问颜苏苏是谁？被热心地指路到娱乐直播之后，惊为天人，又圈了一波路人粉。
圈内人和各路资深瓜众却从这祥和的分手中嗅到了某些内情，纷纷猜测颜苏苏这位经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面娱乐直播分明就隐约是在和电视台节目组撕X的前兆了，结果了非但没有撕破脸，还能在自家艺人热度暴涨之后从节目组这样姿态优雅地全身而退……要么是背景惊人，要么是手段了得。
这位很新的新人，明里有超凡的颜值，身后有强大的靠山，未来很值得期待啊。
而第二天，就是颜苏苏试镜的日子了。
第8章 试镜（上）
虽然试镜是在下午，但颜苏苏还是一早就到了公司，复习一下芳姐前一天的交待和指导。公司里倒是非常安静，本来嘛，人都被霍琅开了，表演室里放了些道具，很适合颜苏苏练习。
霍琅本人却不在，把试镜的重任全托付给裴芳了。
昨天一天下来，她对颜苏苏多了许多喜欢和信心，这小姑娘实在是太聪明了，一点就通，教起来一点也不费劲，本身还有些对角色职业了解的底子在。
但这一上午，裴芳却没再给任何一条建议，只是在旁边看着，裴芳经验多丰富啊，她心中清楚，对参与试镜的新人来说，保持水平、稳定发挥、减少干扰，就是最重要的。
所以，哪怕距离很近，下午裴芳还是坚持让司机开车送她们过去，减少路上不必要的可能意外，给颜苏苏维持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
裴芳这个人，外边儿看起来对自己这个顾问头衔不怎么在意，其实十分慎重，对这个角色没准心底比颜苏苏还在意些。
上了车，颜苏苏开心地打招呼：“武哥！”
最近公司的动荡张贵武看在眼里，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能留下来没准就是托了眼前小姑娘的福，看到她这么快有了试镜的机会，比谁都高兴：“苏苏加油！”
颜苏苏笑着点头：“恩！”
裴芳瞥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老老实实开车。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到星寰大厦外的大街，隔着车子也能听到外面的人潮尖叫：
“薇儿！我们爱你！！！”
“薇薇，你是最美的！！！！”
前方的奔驰上，安薇儿故意摇下车窗，露出一张精致美艳的面孔，挥了挥手，引得人潮又一阵汹涌不休，这大白天的，居然不少粉丝举着她的巨幅海报将街道塞了个满满当当，弄得跟女王出巡似的。
安薇儿正是这次资方推荐的人选。
裴芳面色一沉，现在这圈子真是什么人都来混了。这么多粉丝，没有工作室和后援会组织引导，怎么可能知道她到星寰大厦来，这摆明了就是在向制片方展示自己的流量号召力。争取角色不想着好好准备试镜，净整这些歪门邪道。
裴芳本来想让张贵武换道后门，但一看颜苏苏好奇地看着窗外，又改了主意，换什么换，弄得好像苏苏怕她似的！
她只不动声色地道：“苏苏，你们同学里有追星的吗？”
颜苏苏摇头，然后她看着窗外感慨：“粉丝都是真爱啊……”
像她，这两天练习面对镜头、学习台词、保证状态、准备试镜就不说了，就是原来选秀的时候，除了学习唱歌跳舞上台表演，剩下的时间恨不得争分夺秒看paper（论文），重新明确实验设计，路上耳机里都在播一线期刊的资讯，实在是时间不够用……
她的同学，不像她这么凄惨还要出来自己赚钱买试剂，但也是一天天猫在实验室，轻易不见天日，大白天是绝对不可能出门的。
以己度人，愿意这么大老远跑来的，一定是真爱了！
看着小姑娘还能想这些，裴芳扑哧笑了，完全没被这阵势吓到，倒是心大。
这什么歪门邪道的下马威到了颜苏苏这里，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他们车上挂着试镜的通行证，很快也跟着那辆奔驰直入了星寰大厦一楼大厅，粉丝们被挡在外面，只能听到汹涌的尖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来的。
不像颜苏苏不放在心上，郑书云下车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本来嘛，方志国是导演，她本人也觉得契合角色，应该十拿九稳，没想到中途还出了这么多波折，尤其是安薇儿，仗着和资方的关系让方志国都无可奈何，现在不过是来试镜，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简直欺人太甚。
她倒要看看，待会儿要是没试中，这安薇儿要怎么下台！
郑书云冷笑一声，然后她带着助理就直接先进去了，至于后面T恤牛仔、素颜而来的颜苏苏，她直接忽略了，这种一阵风热起来的新人，一年不知道多少，最后一个也剩不下，她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安薇儿看着她的背影，挑眉一笑，明媚动人，人气本来是女明星的第二件武器，不用的人都是没得用。
对于颜苏苏，同为“流量”户，她倒是不排斥，反而露了个灿烂的笑容：“小朋友，加油哦~”
然后就踩着闪亮的八公分高跟鞋踏进金碧辉煌的星寰大厦。
星寰大厦一楼大厅有着高高的穹顶，灿烂的阳光自穹顶洒下，落在一张张夺人的面孔上，这整整一个大厅，摆放着历年星寰捧出的影片海报和家喻户晓的巨星影像，简直星河璀璨，熠熠生辉，不必任何宣传，自然声势夺人。
郑书云也在抬头仰望这鼎鼎大名的“银河穹顶”，难掩眼神中的迷离惊羡，听到身后传来的高跟鞋声音，她才朝助理冷笑道：“你看，留名影史，终究是要靠作品，而不是什么昙花一现的粉丝人气。”
然后，她大步朝电梯而去。
“昙花一现”四个字让安薇儿不禁面色一变，下意识转头去看金色廊柱上自己的倒影，还好还好，妆容精致，无可挑剔，耳边听到粉丝隐约呼喊着她的名字，安薇儿微微一笑，再度抬起了精致的下颚，迈步朝电梯走去。
现在，流量是她的，未来，作品也会是她的。
颜苏苏他们走在最后面，她从来没来过这里，对这种建筑布局十分好奇，还小小声问：“芳姐你的电影是不是也挂在那里呀？”
裴芳嫣然一笑，却心想，宋总当年说将来星寰要挂满一整个房间时，大家还笑他好高骛远，这些年过去，星寰却建了栋八十八层的大厦才放得下自己的作品……
八层，选角导演让颜苏苏签了到：“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开始吧。公平起见，大家抽签决定顺序吧。”
原来蔺丹却是经验丰富，早早就到了。她拿过国内一个电影节的影后，和星寰合作多年了，虽然这几年有些扑，但交情还是有的，干脆提前过来以逸待劳，这不，刚听说底下安薇儿的先声夺人。
蔺丹利索地上前抽了签，心知这次局面复杂，所以才把流程弄得这么“公开透明”，不然什么时候试镜这么麻烦了。
安薇儿也抽了一张，朝她甜甜笑道：“早知道丹姐你过来，我就不白跑这趟了。”
蔺丹微微一笑，并没有和安薇儿多说什么。蔺丹连续几部票房不利，她从好友那里得知这部片子，剧本更是已经借机提前看过，这样兼顾商业性和艺术性的本子这两年并不多见，她是铁了心要打个翻身仗的，才懒得理会安薇儿这些言语。
旁边郑书云也抽了一张，礼貌地道：“蔺老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