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13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于是先帝作为补偿,在老太君喂了琮亲王半年后,一道旨意下来,封她做了诰命。

  琮亲王长大后,一直十分敬老太君,适逢老太君七十大寿,他带着三公子登门拜访,便无不怪了。

  冯管家看云浠不言不语,心中十分忐忑。

  其实他今日来请这位侯府小姐赴宴,哪有面儿上看着这么轻松。

  老太君初到金陵的当日,便声色俱厉地将老爷与二少爷申斥一通,质问他们何以将与忠勇侯府的亲事一拖再拖。

  她还说,若他们不紧着去侯府提亲,她便穿诰命服,进宫请今上为裴阑与云浠赐婚。

  冯毅身为裴府的管家,自然清楚老爷与二少爷的意思。

  忠勇侯府门庭败落,二少爷若娶了这么一位落魄小姐过门,不但耽误他自己的仕途,还耽误裴府的前程。

  奈何老太君得人敬重,说话太有分量,老爷与二少爷拗不过,只好暂且顺她的意。

  便说今日请云浠过门赴宴,也是一招缓兵之计。

  是裴铭说:“母亲便是想为阑儿与阿汀的亲事做主,好歹将大寿过了再说。”

  至于老太君是不是看破了老爷的心思,因此将计就计,请来这许多天潢贵胄,还在自己的身边给云浠设坐,想借着自己的寿辰给云浠做主,且等着老爷与二少爷去愁吧。

  冯管家如斯想着,抬袖口揩了揩额角的汗,赔着笑道:“不瞒小姐说,今日小的来侯府前,老太君还特地嘱咐了一席话。”

  “老太君说,这几年,侯府的境遇不好,几番起落,她老人家都知道,哪怕老爷公务繁忙,二少爷出征在外,也没有不相帮的理,侯府与裴府间走动得少,是老爷与二少爷的疏忽与过错,她老人家,这就代为赔罪了。”

  冯管家说着,朝云浠鞠了一个大躬。

  “老太君身子不好,今年这么折腾着赶了三个月的路来金陵,说是想老爷与几个少爷们了,岂知又不是想见一见小姐您呢?老太君的寿辰,小姐您可一定要来,她老人家还巴巴地在府里等着小的去回话呢,您可千万别令她伤心失望啊。”

  云浠不想去裴府。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推拒,就说不过去了。

  云浠只好点头:“好,老太君寿辰当日,我一定前去贺寿。”

  她想了想,又补一句,“烦请管家的回去跟老太君说一声,我去裴府,只因是想老太君了,过门探望,特地为我设坐便不必了。赴宴的都是贵人,我按规矩入席就好。”

  “好、好。”冯管家见云浠应承,大松一口气,她的要求,无有不应的。

  又恭维道,“小姐您可是堂堂三品侯府的嫡出小姐,便是按规矩入坐,席次又哪能低了?”

  言罢,生怕待久了云浠改主意,称要赶着回府告诉老太君这一喜讯,匆匆走了。

  冯管家一走,方芙兰还没开口,罗姝便喜道:“阿汀,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方才看你的样子,还当你不愿去裴府呢,这下好了,你我同去,好歹也有个伴。”

  “哦,对了。”她似想起什么,又道,“你可知道这回老太君祝寿,素素也会来。前阵子皇贵妃设宴,我进宫遇见她,她说裴二哥哥初回京没几日,你去枢密院找他办事,与她撞了个正着,彼此之间生了点误会。她回去后细想此事,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回借着老太君的寿宴,我正好帮你们把这误会解了。”

  罗姝的父亲在枢密院任职,是姚杭山的下级,两家之间常有来往,罗姝因此也与姚素素走得近。

  云浠当了一夜的值,有些乏累,不大想说话,便是说,也只想说点实在话,罗姝的言语听着像是为人着想,实则飘忽得很,仿佛每个字都浮在半空,云浠觉得累得慌。

  她不想与她周旋,回道:“你多心了,我与姚素素之间并没有什么。”

  一句话,将罗姝堵了回去。

  然后她问方芙兰:“阿嫂,今日您是不是该去看大夫了?我正巧有空,陪您去吧。”

  方芙兰浅浅笑道:“哪用得着你陪,姝儿妹妹一早过来就说要陪我去医铺,你辛苦了一夜,自去歇着吧。”

  云浠想了想,一点头:“行,我送你们出门。”

  三人刚走到院中,只见田泗与阿苓扶着白叔从后院过来,一并相送前来施针的大夫。

  白叔的腿疾自施针以后,一日好似一日,虽不能如常人一般,好歹能拄杖行走了。

  几人对大夫千恩万谢,云浠略一沉吟,似想起什么,唤了声:“吴大夫。”

  她将吴大夫请到一旁,道:“有桩私事想跟吴大夫打听,不知大夫方不方便相告?”

  “大小姐只管问便是。”

  云浠看着他:“不知是哪家贵人伤了腿,您急着给他治,才来侯府出义诊的?”

  “这……”吴大夫有些犹豫,“贵人身份金贵,他的名讳,在下实在不便相告。不知……大小姐何故有此一问?”

  云浠心中其实对义诊的事有几分揣测,看他不愿答,知道追问无果,便道:“好奇罢了。”

  转而又道,“而今侯府承您大恩,我实在过意不去,您初来施针时,好歹还收十文钱一次,眼下降到三文钱,实在太低了,不然我还是按当初的价钱付给您吧。”

  “使不得使不得。”吴大夫连忙道,“小姐有所不知,就因为给侯府出义诊,在下于医道上颇有所获,治好了贵人的腿,从贵人那里得了天大的赏赐。说起来,还是侯府帮了在下,在下今来为白管家施针,实属分内应当,连三文诊金都不该收的。”

  云浠见他执意,只好点头:“这真是有劳吴大夫了。”

  说着,与田泗阿苓一起,把罗姝、方芙兰,还有吴大夫一并送出府门,又让赵五去把借来的马车套好,相送吴大夫一程。

  几人还未离开,忽见巷子口,有一名衙差匆匆跑来。

  衙差名唤柯勇,虽不常在云浠手下当差,却是个十分信得过的。

  他撑着膝头,狠喘了一口气,道:“云捕快,那个害三公子落水的艄公,找着了!”

  “当真?”云浠一喜,又一想,那艄公实在狡猾,水性又好得出奇,人往水里一钻,保管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连日来几回寻到艄公的踪迹,都叫他扎入秦淮河里溜了,这回是怎么寻到的?

  柯勇看出云浠的疑虑,当即道:“他是自己来投案的。”

  “自己来的?”

  “对。”柯勇一点头,目色十分复杂,“他说,有个很厉害的人物要杀他灭口,这才投案,求官府保他的命。”

  云浠一听这话就愣了。

  很厉害的人物?

  是了,当初三公子之所以溺水沉底,便是因为袖囊子里被塞了两块金砖,艄公一穷二白,金砖显然不是他的,因此他推三公子下水,一定是受人指使。

  而今这个人要杀他,自然是要灭口了。

  云浠道:“你们可问了他是谁要杀他灭口?”

  “早已问过了。”柯勇道,“但他也不清楚,只知那人厉害,派出来追他的人手比咱们京兆府都多,他兴许是被吓着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又提及三公子什么什么的。但三公子的事,小的们也不清楚,又不敢多问,想着云捕快您或许有主意,便赶来知会您。”

  云浠知道此事耽搁不得,立刻点头:“好,我现在便回衙门。”

  又回头对田泗道:“你沿路找个巡城御史问问,看看三公子今日在哪里巡街,跟他说艄公找着了,请他务必赶来京兆府一趟。”

  “哦,对了。”云浠想起什么,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也请他带上常跟着他的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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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云浠到了京兆府大牢,外间的两个看守道:“云捕快,您总算来了,早上来投案的那个犯人方才在里头犯了好一阵疯病呢。”

  云浠有些不放心,问:“方才可有什么人来过大牢?”

  “除了傻子七过来送饭,没人来过。”其中一名看守道,“云捕快,您放心,老柯走之前交代过了,您到衙门前,不放任何生面孔进来。”

  云浠一点头:“辛苦你们。”带着柯勇入了牢门。

  刚下了一段石阶,只听身后看守喊:“御史大人。”

  又闻田泗跟看守交代了几句,云浠回头一看,田泗已带着程昶与两名厮役赶到了。

  时逢正午,京兆府大牢里除了牢门口透进来点光,里头十分幽暗,程昶一袭墨蓝官袍,一头青丝规规矩矩地束成髻,拿白玉簪簪了,五官瞧不太清,眸光却被晃动的烛火照着,时隐时现,如一影惊鸿。

  有点沉默,有点冷清,有点莫名令人心惊。

  云浠愣了下,才见礼:“三公子。”

  程昶点头,道:“听说那个艄公找着了?”

  “找着了。”云浠应道,“卑职这就带三公子过去见他。”

  下了石阶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均有牢房,云浠将程昶引到最后一间牢门前,只见那艄公瑟缩地坐在墙角,嘴里喃喃自语,不期然瞧见他们,一下扑过来,扶着铁栅栏嘶喊道:“小王爷救我,官老爷救我——”

  云浠看了柯勇一眼,柯勇会意,取来钥匙打开牢门,搬了张干净杌子给程昶坐,半是安抚半是命令道:“你放心,只要你把花朝节当夜,你为何要害三公子,又是受何人指使老实交代了,三公子与京兆府必会保你的命。”

  “是、是。”艄公磕头。

  他连日被追杀,神志已不太清,说话颠三倒四的,云浠听了一阵,总算理出个所以然。

  大致与她查到的差不多。

  这艄公有个女儿,去年刚及笄时说了户好亲家。一日她在河边卖花,被醉酒路过的三公子调戏了几句,人被吓懵了,倒是没怎么样。可惜那户亲家听说了这事,忽然执意要解亲,还扬言说这艄公的女儿不干净,是个傻子,让艄公把收下的聘礼退回去。

  女儿家名声毁了,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艄公气不过,恨来恨去便恨上了程昶。

  “只是这样?”柯勇道,“就因为这个,你就对三公子下毒手?”

  “倒也不全是……”艄公支支吾吾,“草民、草民有些好赌,穷一些便罢了,手里一有银子便留不住。那亲家来讨聘礼时,已被赌没一半了,草民没法子,只好去跟地下钱庄借。借了却还不上,那钱庄的东家便说要草民赔一双手,草民一个摇橹的,手没了,吃饭的本事就没了,正急得焦头烂额,有个人找到了草民……”

  “谁?”

  “他遮着脸,草民瞧不清。他说,只要草民为他办一桩事,他便帮草民把钱庄的银子还了,另还会再给草民一百两银子。”

  云浠问:“便是他让你往三公子的袖囊里塞金砖?”

  艄公点头:“三公子是堂堂琮亲王府的小王爷,草民原也是不敢的,可是……若没有人帮草民还银子,草民没了手,命也就没了。那人跟草民说,不过是往三公子的袖子里塞金砖罢了,草民这么穷,谁能料到是草民做的,八成都以为是三公子自己落水呢,草民也就信了他。”

  “再说了,草民的水性在整条秦淮河是一等一的,就算真的出了事,官府要查,草民带上银子,在河水里走上一程,又有谁能抓得到?”

  “不想——”艄公说到这里,眼眶一红,声音哽咽起来,“三公子出事以后,头一个要杀草民的,竟不是官府的人,而是那人的人。那人手底下,个个都是高手,草民知道自己遭了大祸,生怕渔儿被牵连,趁那些人不备,回了一趟家,带着渔儿一起逃……”

  渔儿便是这艄公的女儿。

  这事云浠知道,她在艄公家周围安插了眼线,第一回 寻到艄公的踪迹,便是他回家找女儿的当日。

  “那些人的心肠实在歹毒,连一个小姑娘都不肯放过。渔儿水性不及我,不慎被追到,还在水下,那些人就直接一刀、一刀——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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