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34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道观清幽,越往里走,越是一个人也无。

  云浠跟着罗姝,忽见她在一扇月牙门前顿住,月牙门内,隐隐传来啜泣之声。

  罗姝盯着月牙门内,收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直要将指甲嵌入掌心,从云浠这个方向看去,她大半张脸血色已褪尽,整个人似乎还在微微发颤。

  云浠狐疑,挪了个方向,又朝月牙门内望去。

  她目力极好,这一望,也是愣住了。

  门内的花圃间立着两人,一人是方才见过的姚素素,另一人,却是裴阑。

  两人不知说起什么,姚素素拾起帕子来抹泪,裴阑看她伤心,似是于心不忍,轻轻拿过她的手帕,帮她把脸上的泪渍擦去。

  他们靠得极近,一人替一人拭泪,温柔缱绻得连外人都感知得到,一时间也不知谁先动了情,裴阑俯身,在姚素素颊边落了一吻。

  “……”

  云浠无言以对。

  若不是心中对罗姝存了疑,她真想转身就走。

  月牙门外,罗姝颤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如一片风中落叶,凋零枯败。

  云浠心道自己这么干看着也于事无补,何况眼下事态已十分明了,不如先带走罗姝。否则这事一旦闹起来,只怕不好收场。

  她没有为罗姝出头的意思,更没有为姚素素和裴阑着想,她只是念着老太君之前已狠狠气过一回,至今尚在病中,眼下是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云浠刚要上前,只见罗姝蓦地回身,目光直直与她撞上。

  她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罗姝。

  那目光里,怨毒,愤恨,伤心,全都袒露无遗。

  与她平日里笑盈盈的样子哪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云浠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罗姝也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收了目色,快步地走到云浠身旁,说:“走吧。”

  云浠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罗姝垂着眸,低低笑了一声:“没事。”

  “我不能有事。”顿了片刻,她又道,“他……从来就不喜欢我,小时候,他喜欢你,长大了,他喜欢素素。”

  像是在竭力遏制住自己心头的怒意与难过,她哑着声:“我不能和他闹,不能。若闹开了,他就……不会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在评论里说古代称呼小姐不直呼其名,我想了想觉得是,从下一章开始,文中出现过的几个小姐改成云大小姐,姚四小姐,罗二小姐。

  其中只有云浠是独女。

  别问小姐们其他的姐妹去哪里了,问就是夭亡或者远嫁。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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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

  两人还未走出道观, 迎面撞上姚素素身边的丫鬟。

  这丫鬟方才不知上哪儿躲闲去了,手里还抱着雪团儿, 一见云浠与罗姝, 猜到姚素素私下与裴阑幽会的事败露,慌张道:“姝儿小姐, 云大小姐,我家小姐她、她……”

  然而云浠与罗姝谁都无心思与她搭腔,径自绕过她, 往道观外去了。

  回到药铺,天已有点晚了,云浠虽有些放心不下,但也不敢耽误了上值的时辰,倒了盏温水放在罗姝手边, 看向方芙兰:“阿嫂。”

  方芙兰看了看罗姝, 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 你安心上值去吧。”

  云浠离开药铺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罗姝一只手紧扣着案角, 讷讷地坐着,脸上仍是一点血色也无。

  云浠担心的自然不是罗姝有多么难过, 但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顾虑什么。

  是罗姝这个人吗?还是那个藏在背后的真凶?又或是, 源自内心深处,莫名而来的不安?

  她唤来赵五,叮嘱:“阿嫂难得出门一趟, 你可要看顾仔细了。”

  赵五的功夫一半承自云洛,着实不弱。

  他点头:“小姐放心,小的一定保护好少夫人。”

  天色又暗了些,云浠刚赶到朱雀南街,銮驾已出行了。

  一霎时间,金陵城千灯齐明,直要将天边灼艳的晚霞比下去。

  大街两侧设有观灯的竹台,高矮不一,最高的一处堪比塔楼,叫做朱雀台,是专供今上歇脚用的。

  但秋节不像花朝节、上元灯节,点灯只做装点,这是一个祈丰收的日子,等銮驾一过,还有祈福的舞队挤到大街上来跳丰收舞。

  舞者一人握一把黍子壳,舞到极时,把黍子壳一洒,就像一场黄金雨,沐浴到的老百姓,来年都可以心想事成。

  昭元帝坐在朱雀台上,看着百姓们其乐融融,个个脸上皆是笑颜,心境为之一宽,便对伴驾的宗亲们道:“行了,你们为这个秋节操持了一月着实辛苦,今日过节,不必再陪着朕,自去大街上走走,看能不能淋到黍子雨。记得把护卫带好。”

  这话一出,陵王与郓王先做表率,与昭元帝谢了恩,各自带着护卫离开。

  程昶心中记挂着刀疤仆从的事,当下也不逗留,下了朱雀台,唤来孙海平问:“看到云捕快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孙海平道,“就在这条街上哩。”

  言罢,赶在前头为程昶开道,把他引到一处岔路口。

  程昶观察一番,这个路口位子不错,四通八达,无论那个刀疤仆从从哪个方向来,都能看到——就是太挤了些。

  跳祈福舞的人快要来了,百姓们自觉朝两侧散开,为舞者让出一条大道。

  程昶个子高,展眼一望,总算在人群里找到云浠。

  她就立在大道最前端,身旁的百姓们或是期盼,或是兴奋,个个都沉浸在秋节的气氛里,只有她,双唇紧抿,一脸戒备,仿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刀疤仆从的踪迹。

  程昶愣了下,过了会儿,拨开人群往云浠那处挤。

  身旁的孙海平与张大虎见状,连忙为他开道。

  走得近了,程昶唤一声:“云捕快。”

  云浠一愣,回头望去,只见程昶就立在自己几步开外。

  或许是因为伴驾,他没像平日那样青衣素衫,一身绛紫华袍上绣金银线吉祥云纹,翻出来的袖口呈天青色,腰间佩玉下缀着暗朱丝绦,一头青丝束成髻,配着腰间的色泽,簪了根玛瑙簪。

  这样的锦绣华服若换了从前的小王爷来穿,必然是十分张扬的,然而此刻穿在程昶身上,非但不张扬,反而十分的清贵。

  仿佛他眉宇间自带一股能化世间诸般色相为淡日疏烟的气泽,雅致又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云浠怔了良久,才问:“三公子怎么过来了?”

  不是说要伴驾?

  程昶正要解释,忽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伴着阵阵擂鼓声,竟是跳祈福舞的舞队绕过岔路口,往这里来了。

  一时间人群攒动,百姓们纷纷往街心涌去,都盼着能在鼓声结束时一沐那黍子雨。

  云浠本就有点愣神,这会儿一时不查,竟被推攘着的人们带着跌退几步,挤入舞队之中。

  舞者舞姿癫狂,手里挥舞着的木头镰刀眼看就要打在云浠背上,程昶道一声:“小心。”

  几步上前,握住云浠的手腕,把她往回一拽,随后一个转身,与她互挪了位,替她挡了那柄打过来的木镰。

  他尚未站稳,又被再次挤过来的人群带得往前一倾。

  云浠本就离程昶极近,猝不及防见他倾身过来,简直避无可避,一头便撞入他的怀里。

  清冽的气息扑面袭来,带着些许如霜似雪的寒意,直直灌入她的心腑,把她包裹起来。

  云浠只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凝住了,不敢呼气,也不敢吸气,连心跳都快要消失。

  半晌,她讷讷地仰起头,目光恰好与垂下眼看她的程昶撞上。

  他轻声在问:“你没伤着吧?”

  他的眼睫很长,眸子深邃,此刻微敛着,泛出些许星海湖光,淡漠又灼人。

  鼓声停了,伴着一阵惊天彻地的欢呼,黍子雨凌空浇下,映着纷纷灯火色,摇落在程昶身遭。

  云浠觉得自己快要消失的心跳蓦然回复,却不是舒缓的,不是平静的,堪比方才的擂鼓声,简直振聋发聩。

  她狼狈地垂下眸,错开与程昶交汇的眼神。

  这其实是很短的一瞬。

  从她被挤向街心,到程昶把她拽回来,护在怀中,低眼看她,不过只在几息之间。

  程昶原觉得没什么,人群太挤了,护一下姑娘而已,直到发现云浠整个人僵硬得无以复加,他才觉出不妥。

  到底是个古代姑娘,便是大绥再开化,也不能这么随便碰的。

  好在人潮已随着舞者散去不少,程昶松开护在云浠肩头的手,退后一步,低声道:“抱歉。”

  好半晌,云浠才道:“没、没事。”

  程昶续着起先的话头道:“今上高兴,准了宗亲们来朱雀街上逛逛,我想着你或许在等那个刀疤人,就过来找你。”

  他往四周看了看,说:“不必在这里等了,我们去那边的竹台。”

  竹台很高,从上俯瞰,四下一览无遗,但这个竹台除非宗亲寻常百姓是不能上的,因为离昭元帝的朱雀台有些近。

  云浠看了那竹台一眼,收回目光后,低垂着眸点点头:“好。”

  她仍不敢看他。

  程昶只当云浠是被自己吓住了,没再说什么,转身带路时,刻意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然而遇到往他们这里挤的人群,他会朝后伸出手,帮她拦上一拦。

  云浠看着程昶掩在她身前的手,慢慢抬起头,望向他如芝兰玉树一般的背影。

  她想,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呢?

  这么好,可惜,却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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