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46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好在御史查案可无视品级,三公子又贵为琮亲王府的小王爷,与大理寺的牢头狱卒打声招呼,他是可以入刑牢问话的。

  云浠道:“可惜我这两日就要去京郊平乱,不能随三公子同去大理寺,否则您想个办法,去刑牢时带上我,我与罗姝相熟,有什么端倪,也可助三公子分辨一二。”

  程昶听了这话,又看了云浠一眼。

  暮色微凉,她一双明眸熠熠生辉,长睫覆在眼上,密如鸦羽。

  他觉得她挺好看的。

  二十一世纪物质丰富,科技手段发达,人们对美的追求也借此达到了一种空前绝后的地步。

  而追过程昶的女孩儿犹如过江之鲫,前仆后继,其中不乏有貌美如花的,可都市里人情淡漠,往来皆匆匆,程昶后来见多了好颜色,觉得自己对美貌已经免疫了。

  这是多久了,两年,三年,甚至五年,他头一回觉得一个姑娘长得好看。

  也不知是千百年前的晚霞太纯粹,映照在她的颊边忽生滟潋。

  亦或是,她这副尽心竭力为他着想的认真样太令人感慨。

  程昶不由道:“其实你不用……”他顿了顿,“不用再这么费心查这案子了。”

  云浠一愣:“为何?”

  “这案子本来就和你没什么关系,再说你现在被封了校尉,不在京兆府供职了,查案不是本分,不必这么拼命。”

  其实仔细算算,从他穿来至今,她少说也为他拼了两回命。

  一回是在裴府的水榭,一回是在秋节当晚。

  刀剑无眼,她纵然武艺高强,一个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程昶忽然想,如果他穿过来后没遇到云浠,他是不是早就该死了?

  暮风渐起,拂过莲池中的芙蕖,送来隐隐清香。

  云浠听了程昶的话,半晌,垂下眸,闷声道:“这案子,本来就是我的案子,纵是我做了校尉,也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她其实也弄不明白,若案子里的三公子换作旁人,她还会不会如今日这般尽心。

  毕竟程昶对云浠而言,实在太不一样了。

  程昶说:“是你的,但不该是你一个人的,我早该报官,之所以压下来,是因为……”

  他略一顿。

  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自己不报官,以一己之力压下这案子的真正缘由——说自己冥冥之中是受“死去程昶”的指引,谁会信?

  但他不愿瞒着云浠,模棱两可地道:“我压下来,是因为一种直觉。”

  云浠点点头。

  她其实听明白了一半。

  要害三公子的“贵人”权势滔天,整个金陵城,这样的人就那么几个,哪怕报了官,捅到今上面前,只怕也不好收场。

  万一……就是昭元帝本人呢?

  只能一点一点地查。

  程昶道:“以后寻到适当的时机,我会把这些事告诉官府的,你接到圣旨后,安心去京郊平乱,你不是想从军么,眼下就是好时机,这案子交给我,你不必再挂在心上了。”

  云浠别过脸去看夕阳下的芙蕖,过了会儿,道:“不好。”

  “我不想只管一半。”她今日意外的固执,“我……左右已经摊上这事了,那些杀手知道我,背后那个‘贵人’一定也知道我,现在想要抽|身,已经晚了。”

  言罢,像是生怕程昶拒绝,亟亟止住了这个话题,从荷包里摸了摸,取出一个平安符,递给程昶:“三公子,给您。”

  程昶愣了下。

  云浠道:“我要去京郊平乱了,短则十日,长则月余,这些日子不在金陵,三公子您一定要多加当心。”

  今日无论谁人问她,她都说自己来文殊菩萨庙是求平安符的。

  他还当这只是她的借口,没想到她真地求了一枚。

  还是……给他的。

  程昶心中生出一种异样之感,这样的示好,他前生不是没遇到过。

  他不由看向云浠,心中复杂难言,正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云浠坦坦然又道:“从前父亲与哥哥出征,我们一家子都会去庙里求平安符保平安。今日我在菩萨庙里闲来无事,给阿嫂求了一枚,便也给三公子您求了一枚。”

  这番话在方才等他时,已在云浠心中演练了多次,眼下说出口,总算没露什么破绽。

  程昶看她这幅轻松自然的模样,恍了下神,觉得是自己多想。

  他道了声谢,从云浠手里接过平安符,收入怀中。

  两人一时话毕,同往前院而去。

  寺院里敲响暮鼓声,香客们上完最后一炷香,纷纷散去。

  方芙兰尚等在佛堂外,瞧见云浠与程昶,没说什么,与他二人一同出了香门。

  琮亲王府的马车已备好了,云浠目送程昶登上车辕,想到此去京郊,少说也有数日,也不知那“贵人”会否在此期间有动作,忍不住道:“三公子一定多加保重。”

  程昶回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你也是。”

  天黑得很快,马车走在路上,没多久四下就彻底暗了,尘嚣似乎只在日暮的一刹归于寂静,街巷里点起灯,金陵城又热闹起来。

  程昶在马车里默坐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云浠送给他的那道平安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程昶与云浠其实挺像的,凡事讲究一报还一报,旁人待他好一分,他必要还回去三分。

  但他这种讲究,与云浠有本质上的不同。

  云浠是重情重义,而程昶只是重礼。

  人生在世,人情往来是一笔账,他算得明白,宁肯吃亏,也不愿亏欠了谁,如此到了曲终人散,既自在,又了无牵挂。

  程昶看着手里的平安符,想起一事来。

  他上辈子交往的最后一个女朋友,对他其实挺不错的,有阵子她想去日本,他因为身体不好,不能陪她同去,就给她转了五万。

  后来女朋友从日本回来,给他带了一枚御守,听说是在京都最灵验的寺庙求的,能够保佑他一辈子平安。

  程昶生来多病多灾,一向不大信这些,但念在女朋友的心意,把她上个月看上的miu miu包买给了她,算是回礼。

  然而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与他所有无疾而终的恋情一样,他生病,她起初体贴照顾,尔后渐渐疏远,最后提出分手。

  而且提出分手的那天,她忘了打电话把护工叫来。

  离开病房时,程昶正睡着,没人看点滴,一时不查空气输进了血管里,把程昶生生疼醒。

  朋友同事们得知了这事,都义愤填膺地说那姑娘拜金、忘恩负义,还说程昶人傻钱多。

  但程昶不这么认为。

  他那时已经把感情看得很寡淡了,几乎是食之无味,对这位前女友,他实在谈不上有多喜欢,反正分手了丝毫不难过。

  因此他觉得当初那样相处挺好的。

  他花钱,买来她真假掺半的几分心意,毕竟她还在他病榻前守足了半月,日日煲汤熬粥呢。谁也没这个义务不是?

  等价交换,他其实不亏。

  程昶摩挲着云浠给她的平安符,顺理成章地想,这回还个什么回去好?

  可他想了半晌,竟什么都没想出来。

  大概因为云浠的这份心意,就是一份很单纯的心意。

  程昶觉得,倒是比千百年后的那枚御守要珍贵许多。

  外间传来奔马之声,似乎有官兵在巡街,程昶蓦地想起之前云浠说,每回出征前,她都会与父兄去庙里求平安符。

  而今她父兄已逝,她尽顾着为别人求平安,却忘了给自己求了吧。

  程昶掀开车帘,问孙海平:“父亲此前是不是说等过几日,宗室们要一起去白云寺一趟?”

  “是啊。小王爷您忘啦,其实这是天家祖辈定下的规矩,祭天祈丰收嘛,您每年处暑都该去的,不过您往年都是不去的。”

  程昶道:“哦,那你回去与父亲说一声,过几日我随他同去。”

  孙海平纳罕,提醒道:“小王爷,那里一去就是整三日,规矩又多,没意思得很。”又小心翼翼地问,“小王爷,您这回咋想通要去了?”

  程昶默了一会儿,道:“我去求个平安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共五更,这是第三、四更,第五更下午发。——2019.07.30

第四四章

  隔一日, 提拔云浠为翊麾校尉的圣旨就下来了。

  宣稚倒是不含糊,直接从殿前司下头拨了两千禁军精锐给云浠, 说道:“云校尉手下暂没有自己的兵马, 不过招回忠勇侯旧部的旨意已发去塞北了,那边气候不好, 入秋后大雪封山,今上特许他们明年开春后起行。”

  云浠谢过,又等了两日, 捉来的山贼头目也招了供。

  说他们在京郊据着的山头叫虎头山,一共七个大哥,几百来号弟兄,营生很多,正经的有, 不正经的也有。

  “咱们和当地的官府虽有摩擦, 但几十年下来, 彼此有了默契,咱们平时不下他们脸子,偶尔干些出格的勾当, 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概两个月前吧, 京郊不是来了群流寇么?咱们和这群流寇原本不对付, 干过好几回架,后来有一日,这群流寇的头儿, 诨名叫锥子眼,上山来拜山头,我当时不在,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反正我回去的时候,几个人已经一边喝酒一边称兄道弟了。”

  这个山贼头目说自己在七个老大里行三,人称一声“三哥”。

  “后来我问老七,老七说,那个锥子眼先是给了咱们一箱金子,然后又说咱们几百号人窝在这山里,日子过得还没有富贵人家养的狗好,不如去干一票大的,攒足了成本,把邻近的几个寨子灭了,银子女人什么的,就都有了。”

  “我大哥这个人有点见钱眼开,二哥又是个有野心的,自然被他说动,这才有了秋节当晚闹事的事。”

  “三哥”说,他们所谓的干一票大的,其实就是在秋节当晚打家劫舍,断断不敢伤人性命,因此当时他们的人中为什么会混入杀手,他并不知道。

  不过那八个在囚牢里自尽的杀手他都见过,正是锥子眼手底下的人。

  宣稚又问锥子眼的来历,“三哥”只称不知。

  想想也是,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他们这样的悍贼,彼此间是不打听来历的。

  “三哥”招完供,宣稚命人照着他的话,画了一幅锥子眼的画像,一幅虎头山的地形图与山寨分布图,一并交给云浠。

  云浠也不耽搁,当夜回营整军,隔日一早就带兵出发了。

  处暑将近,程昶记着云浠提点的事,着人去御史台疏通了一下关系,称是想趁着三堂会审,也去查一查姚素素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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