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85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更重要的是,那时昭元帝有心袒护他。

  可是,哪怕天子有心袒护,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昭元帝爱惜声名,在铁证面前,当着一众朝臣,难道还会偏袒他吗?

  何况,若他所料不假,程昶从明隐寺带回来的两名宫婢,正是当年伺候在程旸身边,看着他把毒|药汤送去程旸卧榻边的那两个。

  故太子仁德,极得人心,这一殿朝臣或许不会为了一个忠勇侯得罪将来的储君,但若他们得知他曾给故太子下毒,必会为故太子讨回公道的。

  郓王思及此,心思急转,忽生一计,心道当年他给程旸下毒,父皇是知道的,父皇包庇他,实属帮凶,这么看,父皇应与他是同一边儿的,只要不让那两个侍婢上殿,道出当年的实情,至于程昶要查的户部账册、调粮路线,那都是日后的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郓王目光落在昭元帝身上,见他正目色阴鸷地盯着程昶,顺势就道:“父皇,明隐寺早被封禁,明婴擅闯原就是罪过,还口口声声称是从里头找到了证人,他称儿臣立功心切,儿臣看他才是立功心切!他要请翻户部黄册,要算粮草,要遣人去淮北甚至西北查运粮路线,儿臣清清白白,凭他去查!但请父皇莫要听信了他的谗言,误将两个连身份都难以查清的人请上来对峙,这里是金銮殿,煌煌天威在此,岂是凭他信口开河,就能闹一出沉冤昭雪的?未免太过儿戏!”

  昭元帝听了郓王的话,沉默良久,道:“昶儿,你暂将你从明隐寺带回的两名证人移交刑部,待刑部审过后,证实他二人所言属实,朕自会令三司立案追查当年昉儿赈灾淮北的实情。”

  “禀陛下。”程昶道,“臣从明隐寺带回来的这两个人,曾贴身伺候于故太子殿下近前,陛下您其实是识得的。只是当年故太子急病而亡,这二人照顾不周,您伤悲之下,把他们发落去明隐寺关押,年岁一久,大约忘了。”

  昭元帝听了这话,心间微微一顿。

  当年的事,他其实记得很清楚,他之所以留下旸儿身边的两个侍婢,就是因为他们撞破昉儿给旸儿下毒,关押他们不杀,也是为了让昉儿时时刻刻记得这个教训。

  眼下听昶儿这话的意思,竟是要撇开昉儿下毒的事不提,只提忠勇侯之冤?

  如果撇开下毒的事,那么就把他身为帝王,包庇皇子的事实一应撇去了。

  昭元帝有些意外,目光不由自主停驻在程昶身上。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只知道胡作非为的侄子变得如此明事理,懂进退,识人心了呢?

  下毒一事,说到底,是昭元帝、故太子、郓王父子三人的家事,若摊开来摆到明面上讲,只会让天家难堪,虽能至郓王死地,可此一步太险,他未必走得下去。

  于是他选择退一步,把昭元帝从这桩龌龊事里撇开,只提郓王,只提忠勇侯。

  但他退的这一步,并不是全然的让步,细想想,他是以退为进,他在告诉昭元帝,倘不将这两名证人立刻请到殿上,那么他还有后招,因为他可以选择撕破脸,拿郓王给故太子下毒的呈辞,借满堂朝臣之怒,把这二人请上来作证。

  方至此时,昭元帝才反应过来。

  原来程昶是故意的,他故意把他的殿前司引去明隐寺,故意拖到开朝第二日的廷议时分回来,故意闯的廷议。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他种种行踪尽现于人前,让人推不得,躲不得,藏不得,拖不得,直面他的一切质问。

  他身为亲王之子,这一年以来屡招伏杀。而他身为帝王,却不愿为他做主。

  无法诉诸于法,诉诸于正义,所以,他要自己还自己公道。

  罢了,昭元帝心想,当年昉儿竟敢下毒去害太子,这桩事,是他做错了。当年云舒广死得冤枉,塞北的万余将士也死得冤枉,昶儿拿捏住这个,要问昉儿的罪,且算因果报应吧。

  昭元帝道:“那便将这两名证人,传到殿上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程旸

  陵王——程暄

  郓王——程昉

  小皇子的名讳不重要,除此之外,同一辈的近亲还有咱们的男主程昶。

  以及一个流落在外的,昭元帝给他取的名是程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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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又双更失败了,对自己的flag感到绝望

  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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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章

  不多时, 殿前司的禁卫便将明隐寺两名侍婢带到了。

  程昶问:“据你二人之言,当年故太子急病而亡, 乃是因为听到郓王私自调用发往塞北的屯粮所致, 可对?”

  当年关押进明隐寺的东宫侍从不少,大都非死即疯, 这二人被囚禁数年,依然头脑清醒,说明是极机警的。

  太子程旸当年分明被郓王投了毒, 但三公子的问话,却略去投毒一事不提,说明他不想在金銮殿上掀天家的底,不愿让昭元帝难堪,这二人立刻领会到了程昶的深意, 也把郓王投毒的部分略去, 只道:“回禀陛下, 回三公子,故太子薨逝前,奴婢二人伺候在他身边, 当时郓王殿下过来为故太子殿下送药,奴婢二人退去殿外, 确实听见故太子殿下因郓王调用了忠勇侯的屯粮, 怒斥郓王。”

  此言出,满殿哗然。

  郓王急道:“父皇,这、这二人必是与明婴串通, 一同来陷害儿臣的——”

  此前为郓王说话的吏部侍郎也道:“陛下,这二人虽然曾经侍奉于故太子殿下身侧,但他们被关押数年,谁知他们是不是为了离开明隐寺信口胡诌?昨日三公子已提前见过这二人,又有谁能证明他们没有暗中勾连?”

  程昶道:“陛下,昨日并非只有臣见过这两名侍婢,臣问话的时候,皇城司的卫大人、忠勇侯府的云校尉也在场,他二人都可以证明这两名侍婢所言属实。眼下他们二人就候在偏殿,陛下可宣他们入金銮殿对峙。”

  昭元帝颔首。

  不稍片刻,卫玠与云浠便由内侍引着入殿了。

  卫玠品级虽高,但他与宣稚一样,乃禁卫指挥使,平日里除了帮昭元帝办私事,就是负责宫禁守卫,像这样的廷议,他一个月来一回都嫌多。

  卫玠本是一万个不愿意搅合进这事端里来的,奈何他这回被程昶坑得死死的,昭元帝问话,他只能同云浠一起如实作答。

  吏部侍郎在一旁听罢,觉得无可辩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讥诮道:“好,就算这两名侍婢所言非虚,当年郓王前去淮北赈灾,所调用的官粮里不慎混入了屯粮,云校尉身为忠勇侯之后,在忠勇侯牺牲后,难道不曾怀疑过乃父的死因吗?六年前满朝大员质疑忠勇侯‘贪功冒进’,你不出来为乃父伸冤,而今六年过去,你忽然站出来说你父亲忠勇侯是冤枉的,你如何取信于众,如何取信于陛下?”

  他这话说出来,其实已有些狗急跳墙,但在铁证面前,他辩不过三公子,见云浠不过区区一名女子,料想她该是个软柿子。三公子所述的冤情,乃忠勇侯之冤,倘云浠这位忠勇侯之女在殿上立不住,先一步偃旗息鼓,那么这桩悬案大可以潦草收尾了。

  吏部侍郎的话一出,殿中已有朝臣不忿,替云浠辩解:“岳大人这话实在可笑,当年忠勇侯牺牲之时,云校尉不过一名小姑娘,你让一名小姑娘进得皇殿上来为忠勇侯伸冤,未免强人所难!”

  “正是,且那时宣威将军尚在世,忠勇侯府的当家人,并非是云校尉!”

  云浠道:“岳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当年没有为父亲伸冤,岂知我父亲牺牲后,我与兄长云洛曾递了数封状书请求彻查父亲的死因,怎知那些状书一到枢密院、一到大理寺,尽皆石沉大海。”

  “枢密院后来给了说法,称是父亲急函求调兵粮,驿使路上耽搁,以至父亲莽撞发兵。至于父亲究竟是何时求调的兵粮,驿使究竟耽搁了多久,兵粮最后又去了哪里,通通含糊不清。

  “岳大人说我不伸冤,敢问我要如何伸冤?我父亲堂堂三品忠勇侯,一生保家卫国,而今在边疆枉死,朝廷非但不愿帮他洗去污名,甚至连状子都不接,连立案都不肯,敢问我伸冤有门吗?”

  云浠看着吏部侍郎,迈前一步:“不如岳大人,你来告诉我,将军战死边疆,大理寺与枢密院为怕祸及己身,官官相护,你该去哪里伸冤?”

  大理寺虽有寺卿,眼下却是由郓王辖着,而枢密院的枢密使,正是姚杭山。

  云浠这话,无疑是指郓王与姚杭山结党营私。

  “陛下——”姚杭山伏跪在地,泣声道,“老臣一生为国,鞠躬尽瘁,绝无半点钻营,云校尉与三公子实属污蔑老臣!”

  “陛下。”云浠拱手,向昭元帝拜道。

  在明隐寺山下的小院里,程昶问她:“阿汀,你信我吗?”

  他说:“我不会让郓王做太子的。”

  “忠勇侯府的一切不公,我都为你讨回来。”

  那时她就想告诉他,她是相信的。

  纵然她知道,要为父亲讨回清白,她要直面的是一朝帝王对皇子的偏袒,她将要与煌煌天威对抗,可是他说了,英烈为国捐躯,是该丰功建碑,让后世铭记的。

  是啊,本就该是这样,她又有何好惧怕的呢?

  有他这一句话,她就有了主心骨,这殿上纵有刀山火海,她也不怕闯!

  云浠沉了口气:“陛下,当年臣的父亲忠勇侯牺牲后,臣与兄长云洛递去枢密院与大理寺的诉状,臣至今都留着,枢密院给臣的回函,臣也收着。陛下若不信臣之所言,臣可以立刻回府取来呈于殿上,陛下尽可以看看枢密院当年是如何敷衍了事。”

  “塞北一役,边疆战死将士逾万,但并非没有存活,而今父亲旧部回京,臣的父亲究竟是何时求调的兵粮,为何要求调兵粮,找一人来问问便知。若一人不够,那便找三人,找十人,或者臣可以亲赴塞北,便是请出当年的蛮敌上殿作证又何妨?”

  “臣的父亲保家卫国,一生远离故土,为国捐躯,连同兄长云洛也御敌牺牲,臣不求富贵容达朝廷体恤,但云氏一门清白立世,百年以来无愧忠勇二字,臣只恳请陛下还云氏一门、还忠勇侯府一个公道!”

  云浠这一番呈辞掷地有声,话音落,一殿大员无不感怀在心,纷纷撩袍跪下,齐声道:请陛下还云氏一门、还忠勇侯府公道——”

  “父皇,儿臣当年——”

  “你还想说什么?!跪下!”早在程昶把明隐寺两名证人请上殿时,昭元帝就看出了臣心所向,他这一辈子,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当年的事,本来就是昉儿做错了,事已至此,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郓王依言跪下,磕了一个头,悲切道:“父皇,即使儿臣赈灾时,所募集的粮草中,当真混入了本该发往塞北的屯粮,那儿臣也是不知情的啊。儿臣当年主持赈灾事宜,一直是按照章程办事的,期间并没有出现过差错。又或者是,或者是……”

  他略一思索,生出一计,决意把脏水泼出去:“或者是儿臣手底下哪个人把事情搞砸了,临时调了忠勇侯的屯粮,瞒天过海,没有告诉儿臣。正如明婴所言,赈灾所用的官粮,与发往边关的屯粮,数目应是不同的,户部的黄册上应有记录,当年户部正是由三哥辖着呢,三哥才思斐然,胜过儿臣,他都没查出纰漏来,儿臣如何得知?”

  一直立在右下首没出声的陵王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朝着昭元帝一拱手,解释道:“父皇,那年儿臣刚接管户部不久,淮北大旱,塞北久战不息,各方都需用钱粮,户部的账目与往年确有出入,但因出入不算太大,儿臣自认为合理,便没仔细与往年做比对,此事是儿臣倏忽了。今日廷议过后,儿臣一定按照明婴说的法子,仔细对比,算出各方产出的平均数,也好还四弟、还忠勇侯府一个真相。”

  昭元帝冷笑一声:“正因为你当年失察,才出了这么大乱子,拖到今日才想亡羊补牢,晚了!”

  陵王俯首:“儿臣有错,请父皇息怒。”

  昭元帝没理他,转而对程昶道:“昶儿,此案便交由你去彻查。”

  程昶今日之所以把一切事端闹到金銮殿上,就是为了跟昭元帝讨来口谕彻查忠勇侯的冤案,眼下昭元帝应允了他,他自然应是。

  当年淮北赈灾的真相如何,昭元帝心中一清二楚。

  昉儿不过派人追杀过昶儿几回罢了,看昶儿的样子,连油皮都没擦破过,居然睚眦必报,非但让昉儿眼下做不了太子,还借着忠勇侯的案子,让他臣心尽失,日后再想登储,怕就难了。

  也不知道他这个亲侄子,是何时变得这么有魄力了?

  单单是昉儿逼得?他不信。

  昭元帝定定地看着程昶,仿佛头一回识得他这个人,忽然,他一笑,道:“昶儿这一年来与从前大不一样了,长大懂事了不少,也肯为朕分忧。礼部。”

  礼部尚书出列:“臣在。”

  “回去筹备着,三日后,便晋昶儿为王世子。”

  “臣领旨。”礼部尚书朝上一拜,又朝程昶拱手,“恭喜殿下。”

  昭元帝续着道:“既封了世子,世子妃也要尽快定下。”他顿了顿,忽道,“上回你太皇祖母寿宴,为你跟朕讨了一桩姻缘,让朕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为你赐婚,似乎是……太常寺余家的?”

  “陛下。”程昶一听这话,立刻拱手道,“此事臣在太皇祖母的寿宴上已说过了,臣不愿——”

  “明婴!”不等他话说完,琮亲王便出声打断,“不可顶撞你皇叔父!”

  他待要代程昶向昭元帝赔罪,昭元帝一摆手,淡淡道:“近日刚开朝,政务繁多,赐婚一事今日提来是有些仓促。礼部。”

  “臣在。”

  “你们回头一并筹备着,待到二月,挑选个黄道吉日,朕再拟旨。”

  “是。”

  昭元帝的目光落在正自发怔的云浠身上,唤了声:“云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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