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剧 第18章

作者:苏放英 标签: 种田 励志人生 穿越重生

  “那我呢?” 一旁吃饭的王二麻问。他这些日子也跟着盛春和盛慕槐一起去喊嗓,对盛春也不像原来那么有距离感了。

  “这出戏里没有花脸。” 爷爷说。

  “啊?” 王二麻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表情,“没有花脸那么演个龙套也行啊。”

  “也没有龙套。”

  王二麻的眉毛越发耷拉下来,像一只落水后耳朵都垂下来的小狗。

  “不过我已经和你们团长说好了,你会和他单独表演一段《双投唐》里的断密涧。”

  “真的?” 王二麻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可是他最近苦练的剧目。表演欲一下抑制不住,他站起来,双目圆瞪就来了一段:

  “昨夜晚在宫中饮琼浆,夫妻们对坐叙叙家常,孤把那好言对她讲,谁知贱人撒癫狂,大丈夫岂容那妇人犟,因此我拔剑我斩河阳!” 说着还举起了手中的筷子。

  “得了,别撒癫狂了,你口水喷我饭里了!” 盛慕槐把王二麻给压回座位上,于笑兰都快要笑岔气了。

  第二天,几个小的和扮演公子的侯成业开始排练《打樱桃》。

  这是出可爱俏皮的玩笑戏。仍旧是公子小姐私下相会,丫环递信的老套故事,但这回,丫环平儿和书童秋水才是主角。

  几个人都决心要认真练,毕竟这是他们第一出主演戏,对方又出了那么多钱,可不能演坏了,砸凤山京剧团的招牌。

  盛春教戏还真有些手段,他就像一个最好的导演,能把每一个角色的动作、站位、唱腔都记得清清楚楚,然后清晰地用语言表述给每一个人,让他们对自己该如何表现有准谱。但奇怪的是,他从来不主动教唱,只是用胡琴告诉演员那一句该是怎么样的。

  但即使如此,在有些细节动作上,盛春还是不得不示范。

  比如说平儿钩下伸出墙头的樱桃枝后,要站在椅子上,把钩子衔在嘴里,左手捏着帕子,右手从树枝上撸樱桃,眼睛则要随着撸樱桃的动作不停左右转动。

  平儿一共够了三次樱桃枝,每次的动作都有细微差别,最后一次把树枝放开时,灰尘迷了眼睛,眼珠子就得快速上下移动。

  盛慕槐表演的时候,总是抓不大住平儿的神韵,天真有余,娇俏却不足了。

  爷爷便接过那根长长的钩子示范给盛慕槐看。

  他从扶住椅子打樱桃那段演起,打了两下没打到,他低头,脸上是懊恼的神色;一抬眼,又像是在责怪那不识趣儿的树梢。最后他回头看了眼小姐,脸上由嗔转喜,露出了觉得自己为一棵树生气有点儿好笑的笑容。

  那笑容太好看了,看得盛慕槐心里痒痒的。即使盛春压根没扮上,脸也破了相,都丝毫不能减少他眼角眉梢的风韵。

  后来平儿登上了椅子,衔钩子的那种风情,又把盛慕槐给看呆了。

  爷爷也太美太厉害了。

  这两天攒够分了怎么也要在系统里换辛老板那出《打樱桃》,看看辛老板是怎么演平儿的,说不定爷爷不比辛老板差呢。盛慕槐想。

  前两天她花光所有积分激活了系统里的“芦苇岸边”和“林海雪原”场景。“芦苇岸边”和“民国舞台”一样要500积分,“林海雪原”更过分,竟然要1000分,而且每进入一次都要1000分。

  系统是疯了吧?等盛慕槐豪掷了1000分进入林海雪原里,再看到这个提醒时,差点把系统拎出来打一顿。

  那天她在林海雪原里绕了半天,场景是很唯美,群山隐隐,漫天大雪纷纷落下,在松树上留下了晶莹的痕迹。可除此以外,也实在没发现什么异常。

  等要退出的时候,盛慕槐想,我要是再进来一次我就脑壳有问题。

  好在每练习一小时她都能获得10积分,两天下来换《打樱桃》还是没问题的。

  又练了一会儿,周青蓉也出了问题。

  她要在墙头和公子相会,这时候书童秋水要钻狗洞到另一边会平儿。

  在秋水发现狗洞自言自语的时候,小姐要站在椅子上唱一句吹腔:“等到来年春雷动,蛟龙也有上天时。”

  这个时候,秋水已经钻了出来,和平儿在一起玩耍,舞台上三个人的声音要交杂在一起。

  周青蓉这一句怎么唱也唱不好,总是被另外两个人的声音带跑了调,要不就是越来越快。到后来她自己也没有自信了,声音越发的小,还没唱这一句就开始心跳加快,身子发抖。

  盛春说:“今天先练到这里吧。”

  周青蓉从椅子上下来,主动和盛慕槐一起把道具搬回原处,就走到了后院一个没人的墙根处抱膝坐下。

  她和盛慕槐不一样,本来就不喜欢演戏,只是被京剧团正好救下,才开始唱青衣的。她为了跟上进度,明明也苦练了很久,可是她就是没有天赋,槐槐一天就能学会的东西她要花上一个星期,到头来还是给别人拖后腿。

  一边想,一边偷偷擦眼泪。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摸了摸脑袋,更多的东西接二连三的砸下来,竟然是樱桃。

  她抬头,就见盛慕槐坐在围墙上,问她:“小姐,你因何事烦恼啊?”

  周青蓉眼泪还没有擦干呢,墙头上又出现了王二麻和凌胜楼。

  王二麻朝下吐了个樱桃核,正砸在周青蓉的脸上,周青蓉站了起来恼道:“王二麻,你干什么?”

  “你不乖,你说过以后都要叫我眉毛哥的!” 王二麻说完,率先翻了下来,盛慕槐和凌胜楼也从墙上跳下来。凌胜楼的衣服里还兜着一兜后山鲜艳的野樱桃。

  “青蓉,你别急啊。咱们还有这么多时间,慢慢练。” 盛慕槐拉着周青蓉的手说。

  “嗯。” 周青蓉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说:“我就是觉得挺丢脸的。”

  “丢什么脸啊,这是咱们自己的戏,咱们一定能演好的。你看,这书童和相公我不都给你带来了吗?”

  “谁是相公?” 周青蓉问。

  “当然是我啊。” 王二麻嬉皮笑脸地指着自己。

  周青蓉:“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玩笑归玩笑,周青蓉很感激他们,几个人立刻就排练起来。

  “王二麻,你是相公!不是引诱小姐的隔壁老王!严肃一点。” 可没过一会儿,盛慕槐就忍无可忍的叫道。

  原来王二麻站在椅子上,总是给自己加戏,还依照自己的理解对小姐大抛媚眼,弄得周青蓉都笑场了。

  “行行行,我这就严肃起来。” 还不是看蓉蓉不开心,想逗逗她吗?王二麻心里嘀咕。

  没有盛春在,周青蓉放松不少,再加上盛慕槐指点和示范,练了不到一小时,周青蓉已经唱的不错了。

  练完之后,大家又坐在墙角,慢悠悠地把打来的野樱桃分吃光了。再比了一会儿谁的樱桃核弹得准这种无聊的事情后,大家才各自去干自己的事儿了。

  又过了一天,攒够了积分的盛慕槐进入系统,在页面搜索辛韵春《打樱桃》,兑换下了这出剧目。

  作者有话要说:  爷爷的训练方法和内容参考了筱翠花先生的《京剧花旦表演艺术》

第25章

  盛慕槐看起了这出剧。

  年轻时的辛老板真好看, 眉心一点红,一手提着篮子,一手耍着辫穗上场, 别提多俏皮了。他穿着浅绿色的坎肩,嫩黄色的腰巾子系出了盈盈一握的纤腰, 看起来真就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将篮子放下,两手在胸前行一礼, 声音娇美动听:“启禀小姐, 来此已是樱桃树下。”

  那念白的质感和节奏立刻让盛慕槐沉醉了。

  辛老板就是明明可以靠颜值取胜, 却偏偏要靠实力的典范啊。

  盛慕槐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表演,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露出了痴笑。

  终于看到了平儿要打樱桃的地方,盛慕槐屏住呼吸,想看看辛老板要怎么演绎这段,和爷爷有什么差别,但她却在看到后彻底愣住了。

  戏台上的辛老板的神态、姿势和爷爷也太像了吧?那一颦一笑,一娇一嗔,不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虽然成熟的演员会根据具体情况在每场演出做出不同的表演,但是大体上还是有个固定程式的。这……

  盛慕槐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爷爷也是辛派传人?

  一旦开启了这个脑洞,盛慕槐就不由自主地去回想爷爷教她的眼神,爷爷教她的身法, 爷爷教她的跷功……这些确实都是以做工出名的辛派擅长的。

  杏花雨当年也收过不少徒弟,难道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天啊,原来辛派还没有失传, 我自己的爷爷就是辛派的其中一个传人!

  盛慕槐心里一阵激动。天啊,这都是什么小说里的剧情?落魄孤女被辛派某个隐姓埋名的弟子捡到,两人一起携手让辛派走向辉煌。

  等等,如果说爷爷是辛派弟子,那他有没有可能,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就是辛韵春呢??

  毕竟,眼神能做到爷爷和辛老板这个份上的演员,并不多。

  她只看过辛老板一张极年轻时的黑白色照片,记忆里他的眼睛很大,形状也和爷爷的眼睛颇为相似。

  可是照片里那双眼睛是不笑而含情的,单单是看一眼就能勾人魂魄。而爷爷的眼睛呢?

  盛慕槐突然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爷爷,只知道在自己的印象里,爷爷一直是慈祥的、温柔的、沉默的,他的眼睛除了教戏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放过任何光彩。

  大眼睛还是很常见,盛慕槐心想,这不能当做证据。

  那就仔细观察辛老板扮上的样子吧。盛慕槐把演出暂停,左右来回从各个角度观察。

  系统模拟出来的虚拟空间也有结界,作为观众她只能在台下观看,不能走到舞台上去,所以怎么样也无法近距离对比。

  看了半天,实在没有什么头绪。系统里的这出戏是辛老板还不满二十岁的时候演的,爷爷现在都已经五十多岁了,人老了以后骨骼、皮相都会改变,就是小尖脸变成大方脸也有可能。更别提戏里面的辛老板满头珠翠,上了妆,吊了眉毛,贴了片子,本身真实的模样都看不大出来。

  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完了一整出《打樱桃》,盛慕槐发现自己几乎都在走神,根本不记得刚刚到底演了什么,这是她看辛老板的戏第一次出现的情况。

  她看着戏台上那风华绝代的佳人就止不住地去想,如果爷爷真的是辛老板,那么这么多年来他该受了多少苦啊?她是知道辛老板的一些遭遇的,可是却不知道他有可能连脸上都被划了一条疤,最后竟然靠捡垃圾度日。

  他可是四小名伶之首,风流潇洒的辛韵春啊!

  辛老板最洋派了,据说他私下里的穿着都曾被上海滩的报纸给从头至尾好好夸奖过一番,帽子、西装、皮鞋、手杖都要成套的搭配。据说有一次走在街上,疯狂的女戏迷把他的文明杖给抢走了,他就将头上戴的宽檐软帽摘下来飞给她,说:“拿去,这是一套!”

  这样的辛韵春,怎么能容忍自己脸上破相,每天穿一件磨褪色了的蓝色旧布衣?

  她的爷爷怎么会是辛韵春?

  她的爷爷如果是辛韵春,该经历了多少磨难?

  就是光想想,盛慕槐都已经红了眼眶。她打心眼里不希望爷爷是辛韵春,她宁愿爷爷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一生都波澜不兴的过来,没有高-潮也没有低谷,没有载誉满堂,也没有众叛亲离。

  盛慕槐第一次在兑换完一出辛老板的戏之后早早退出了系统,躺在床上却失眠到了天亮。

  第二天起来,爷爷已经等着她一起去河边喊嗓了。盛慕槐跟在他身边偷偷观察他,真的是很普通的打扮,和镇上任何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没有任何区别,脚下还踩了一双黑布鞋。

  爷爷身体不是特别好,走起路来连步子都有一点点蹒跚,据说以前腿受过伤。

  再看爷爷的手,也粗糙了,都是岁月和干体力活留下的痕迹。

  她不敢想象,辛老板那双比少女还娇嫩的手,那双戴着硕大红宝石戒指,能做出各种如兰花般姿态的手,会变成这幅样子。

  她前世看过梅老板62岁时拍摄的《霸王别姬》京剧电影,那时候梅老板的一双美手就让她看着自己的手指陷入了沉思。

  旦角都是最宝贵自己这双手的,可是爷爷的手却要支撑起他们这个家。

  “槐槐,你怎么了?一早上闷头闷脑的,净盯着我的手看。” 盛春转过头来笑着问。

  盛慕槐看着爷爷的笑脸,莫名辛酸,勉强笑笑说:“昨晚上没大睡好。”

  “你呀,下次别看课外书看到那么晚,瞌睡都看没了。” 盛春有点儿责怪又有点宠溺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