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剧 第81章

作者:苏放英 标签: 种田 励志人生 穿越重生

  荣泠春在种种噪声里,保持着自己的频率,慢慢爬上了高台。

  胡子阳结束一条,把录音器材摆到盛春身边,盛春冲他点点头。

  荣泠春狼狈地爬到了高台上,站直身体,理了理最外层戏服的袖子,往下看去。

  底下和他当年唱戏时一样,都是观众,只不过这些观众的眼睛里没有欣赏,全是兴奋,蒙昧和恶意。

  辛韵春微阖双目,把自己变成了荣泠春。荣泠春在最后的时刻,一定会想象着自己站在舞台上,那些嘈杂声不过是欢呼。

  这是多么好的一出戏啊。

  他开口,嗓音虽然甜润,却也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月里嫦娥自婵娟,冷冷清清碧云天,翠袖生寒谁是伴?天下的人情总一般!”

  盛慕槐为这唱配着动作,脚下木跷轻移,轻轻和着爷爷的声音。

  虽然穿着滑稽的衣服,剃着滑稽的头发,虽然台下都是恨不得他赶紧死的人,荣泠春却没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他极认真地唱着、舞着,两手呈兰花指轻轻交于胸前,仿佛真是月里嫦娥,人戏不分。

  辛韵春一边唱着,也一边做着荣泠春该做的身段。

  “他竟然还敢唱戏,他疯了吧?”

  “快点跳啊!”

  “跳!跳!跳!” 台下聒噪起来。

  荣泠春认真地唱完了最后一句。只是当那娇柔的声音一收,他脸上再无戏里旦角的妩媚。

  两只跷挪到了桌边,荣泠春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

  他的身体没飞多高,就快速地落下去,划出一道决然而不算优美的弧线。

  他毕竟不真是月宫里的嫦娥,而只是个被打-倒的男旦罢了。

  盛慕槐的身体顺利落在了铺好的软垫上,胡子阳喊了一声卡。

  她从垫子上爬起来,走向台下,爷爷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打开折扇,轻轻掩住了自己半张脸。

  “爷爷你还好吗?” 趁池世秋上台,没人注意他们,盛慕槐轻声问。

  “像死过一回,又活过来。”

  盛春平复了情绪,认真说:“槐槐,我不后悔当年挣扎求生,更不后悔当年把你捡回家,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如果不是这样,我或许也早不在这个人间了。”

  “爷爷,求您别乱说。” 盛慕槐哽咽着说。

  盛春摸了摸盛慕槐乱七八糟的头发,说:“走,爷爷去给你把头剃了。”

第87章

  电影杀青了, 盛慕槐的脑袋也成了一个光头。

  当晚是庆功宴,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胡子阳更是哭成了个泪人儿。

  可是更有冲击性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二天上午十点, 盛慕槐刚起床,凌胜楼就来敲她的门, 说:“槐槐,我十一点要去火车站接个人, 你今天正好没事, 和我一起去吧。”

  盛慕槐抱着被子还在床上发愣呢, 嘴比脑子快地答应了:“好!”

  洗漱完,她戴了顶贝雷帽,穿上背心裙和靴子,自觉这身打扮配她的光头还挺朋克。跟凌胜楼坐上那辆12人座的面包车,盛慕槐问:“咱们去火车站接谁呀?”

  凌胜楼手握着方向盘,一边认真开车,一边说:“秘密。”

  “还挺神秘。” 盛慕槐笑。她其实有那么点感觉,知道来得可能会是谁,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他们来到出口处,就见一个戴着遮阳帽和墨镜,穿一身鹅黄色裙子的年轻女人站在那里,她拎着一只白色的手提包, 见到他们朝他们挥手。

  是周青蓉,她竟然也来了。

  她在电影里演邱府的姨太太,是个没几场戏的配角, 但胡子阳夸她表现得很好。

  昨天杀青宴的时候,她和胡子阳推杯换盏,还主动替胡子阳递纸巾,擦眼泪,最后和另一个剧组的人把胡子阳送走了。

  她见到两人,摘下墨镜,很客气地朝凌胜楼问好,然后揽住盛慕槐的手亲热地说:“槐槐,你来啦。”

  “青蓉,你知道我们要接谁吗?”

  周青蓉勾起涂了口红的嘴角:“这是秘密,不能说出来。”

  广州到首都的列车已经到站,许多人一下从出站口涌出来。在那么多人里,盛慕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年轻男人,身材高壮,穿着一件polo衫和卡其裤,有一双标志性的下垂的眉毛。

  是眉毛哥王二麻。

  “大师兄!!!槐~槐~~” 他快步走了过来。

  见到他,周青蓉把手从盛慕槐的胳膊上放下,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迅速又恢复了常态。

  王二麻首先跟大师兄来了个热情地拥抱,拳头锤他背,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师兄,这么多年你都躲哪里去了!咱哥俩总算又见着了!”

  然后又去摸盛慕槐的光头:“槐槐,怎么半年多不见你想开了,准备出家啦?”

  “去你的。” 盛慕槐笑着拍开王二麻的手。

  周青蓉在旁边不自在地动了动,王二麻这才发现了她。

  他愣了两秒,才又笑道:“哟,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大明星呢。”

  周青蓉主动伸出手,露出一个标准的完美笑容:“二麻子哥,好久不见。”

  周青蓉的手腕喷了香水,带起一股甜蜜的香风。王二麻握住她的手但很快又放开了:“青蓉,好久不见。”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槐槐阿姨!!”

  盛慕槐惊喜地一回头,一个长相可爱俊朗的小男孩朝她冲过来,一下砸进她怀里,是于笑兰的儿子侯尚鲲。

  把小男孩一把抱起来,这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于笑兰,侯成业,于学鹏,李雪梅,薛山,和孟东辉。

  于学鹏头发稀疏了不少,李雪梅发福了,薛山老得身高有些缩水,好久不见的老孟脸上长了深深的皱纹。

  盛慕槐实实在在的愣住了。她能猜到凌胜楼要接的是凤山的人,毕竟他自从回到首都,还没跟他们见面。

  但怎么也没想到他把一整个班子都请来了首都,怪不得要开面包车呢。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儿?” 盛慕槐诧异地回头问。

  凌胜楼说:“先上车去东来顺再说,爷爷和李师伯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好啊,所以你们全都知道,就把我一个人瞒在鼓里?”

  凌胜楼点点头。

  大师兄您也太实诚了吧?这时候不该解释一两句吗。盛慕槐觉得既惊喜又哭笑不得。

  不过不管怎么样,大家一见面就热烈地聊起来,问身体,问生意,问工作。

  周青蓉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开始有些尴尬,还是王二麻主动问她这部戏结束以后还要演什么新戏,李雪梅也问起这些年周青蓉的经历,她才慢慢加入了讨论。

  很快就到了东来顺,爷爷和李韵笙师伯已经点好了菜,大家围着羊肉火锅坐了一桌。

  凌胜楼先举起酒杯说:“我们大家先一起庆祝一下吧。”

  十几只啤酒杯碰到了一处。薛山咧开豁了一颗牙齿的嘴说:“没想到我都快八十的人了,还能再来首都,都是托了凤山的福啊。”

  “薛老,我看您身子骨还很硬朗。” 盛春笑着说。

  “没有,这两年见老喽!这不,前些天吃个板栗把牙还磕掉了。” 薛山连连摆手,然而吃肉的动作和速度仍旧是十分凶猛。

  喝完了这杯酒,凌胜楼站起来说:

  “我要表个态。多年前因为个人私事不得不跟大家断了联系,我心里一直很愧疚。但我从没有一天忘记了凤山,重组凤山一直是我的心愿。”

  “这次回首都,我就不会走了,我要把凤山重新办起来。” 他镇重地说。

  盛慕槐问:“可是你的胜望班呢?”

  凌胜楼说:“胜望班的事务我都已经交到了老二手里。他是个成熟的武行人,能经营的很好。胜望班走到今天,没有我也可以自行运转下去了。”

  “我的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京剧,没有忘记师父这些年教导我的东西。” 凌胜楼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有天我还能登上舞台。”

  薛山抹了抹眼睛,年纪大了那眼睛就不听使唤,容易淌泪,他欣慰地说:“你这孩子。”

  他薛山这辈子是没干成什么大事,但好歹收了个好徒弟。

  于学鹏也说:“胜楼这两个月和我聊了很多。凤山一直是我们所有人心里的一个梦,我没有能力把凤山经营下去,但胜楼愿意继续用这个名字,把旧人又召集在一起,我很欣慰,真的。”

  他喝了一口酒:“胜楼,我愿意把凤山的牌子,和从前积攒的那些戏服全送给你。请你把我们凤山好好开下去,和所有演员一起把京剧传承下去,我想,这样凤山这块牌子就会永远闪着光。其实我没想过,凤山能这么幸运……”

  是啊,这些年默默倒了多少戏班子,可没有哪个戏班,会让所有人惦念了那么多年,又筹集那么多资金重开。

  侯尚鲲举手,用童稚的声音道:“我也要学唱戏!” 他可喜欢跟着薛爷爷看电视机里的人唱戏了,自己都偷偷学会好几段了。

  于笑兰今天没像平时一样教育他,让他专心学习。

  凌胜楼把他们请来,不是一时兴起,他这两个月,跟所有人都电话沟通过许多次了。

  他爱凤山和京剧,其他人又怎么不爱呢?只是为了生活不得已把这点光彩和心愿收起来,才能过日子罢了。

  可凌胜楼的种种准备,让他们看到了重整凤山,而又能把日子过好过红火的希望。

  王二麻啪啪拍着胸脯:“大师兄,我第一个就加入新凤山!这些年只要不用开车我都会去公园开嗓练功哪!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把功再练回来!”

  老盛也说:“胜楼前天派了车子到我家去接戏箱,今明两天估计就能到首都了。”

  周青蓉放下酒杯:“我虽然不能经常来,但是会争取在凤山开张后演几个小配角,这样也能给咱们凤山宣传宣传。”

  凌胜楼说:“我已经买下了太平园戏楼,这几个月会再进一步装修,到时候就是凤山表演的大本营,我们不演出时也可以租给其他京剧团,是个进项。”

  “鼎成丰的旧址变成了家饭店。但这饭店前年倒闭了,我也盘了下来,正在改造,将来这里可以用作我们戏班练习的地方。如果有新的成员,也可以住在那里。”

  盛慕槐真是目瞪口呆。凌胜楼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而且效率如此之高,考虑得又如此周全。虽然他是有资本,但没有十成的用心也不成。

  吃完了饭,凌胜楼开车带大家先回万顺胡同的四合院安顿,然后又带着大家在附近的一些知名景点去逛。

  薛山自然又开始各种讲古,但他其实并没有来过首都,所以讲得都是江湖上听来的传说。

  经过鼎成丰的时候,他牵着侯尚鲲的手说:

  “你知道鼎成丰的创始人是谁吗?那是清末民初大名鼎鼎的旦角‘掌上红’,他十五岁就进宫给西太后唱戏,成了内廷供奉。后来天下大乱,变民国了,人家还是屹立不倒。他开了这鼎成丰科班,造福了多少代唱戏的人啊!咱们京戏当年的繁荣,可离不了他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