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彼其之子
求你
“那你不妨先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温停云，哦不，温善。”
叶笑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字字都是像是在咬着对方的血肉。
冰窖里面都是光亮的镜面，反射出来的光芒落在她的眼里面，呈现出冷冷的高光。
两人相互对视，安静了一会儿。
只听见心脏“咚咚咚”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
“那么，故事很长，还请慢慢听。”
要说的故事其实不是很长，但是对于温停云而言，这个故事仿佛是过了千年万年那样久远。
他换了个姿势，慵懒地坐在地上，左手搭在支起来的左腿上，原来庄严高贵的圣袍也随着他的动作而隐隐显出一丝随意自在。
他侧着头，与叶笑对视，笑道：
“小猫儿，可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温家小郎君是什么人，众人一提起来，若不是满口的称赞，便是虔诚恭敬的拜谒。
是值得所有人最神圣的膜拜的。
是万人之上的国师，是连当今圣上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他是一种信仰。
比皇帝更能够称为一个国家的洪流砥柱。
可是一切，在温停云看过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傀儡而已。
是乐此不疲而又浑然不知的傀儡。
他们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对于这一切，在很多年以前，温停云就已经看透了。
不是看透了，换一个说法，可能会更贴切。
温停云称之为“觉醒”。
也不知从某一刻开始，他发现，他只是一个木偶一样的存在，按部就班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他会从小被父亲送给九灵族，遇见一个叫叶湄的姑娘。
从小会被饿狼吃掉双腿。
之后，他会被送到上京，成为继任国师，慈航普渡，受尽爱戴。
他会不自觉地靠近叫叶湄的姑娘，也会不断和皇帝穆野生有嫌隙。
后来，他会在青城山寿终正寝。
他不断地扮演着这个角色，做这些既定的事情。
印象中，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
要是仔细算算的话……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说不定已经有两千岁了。”温停云轻声笑笑。
他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他发现，改变的后果，也只能是将自己置于毁灭的边缘。
每当他试图改变，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硬生生地将他的灵魂撕扯出来，放在无尽的三昧真火上灼烧。
一昧沉着于改变，只会让自己沦为灰烬。
于是，他开始欣赏周围人不自知的演技。
或者让他们成为真实的傀儡，演一演别的闹剧来打发时间也是很好的，很有趣的事情。
渐渐地，他几乎就要放弃了改变命运这件事情。
可是，一只小猫儿的出现，完全打破了整个平衡。
“这世界循环往复了许多次，你的出现，是最特别的意外。”
温停云看向深思的叶笑，嘴角不自觉上扬弧度。
她的出现，让他觉得十分新奇，他把她当做是一个玩具。
可是，温停云最后没有想到，这个玩具居然会愿意替他去死。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腿，也竟然会有复原的一天。
而这都是因为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儿。
“在淮水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认出了你。小猫儿，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补偿你。”
故事不长，但是温停云说得极为缓慢。
讲完之后，两人之间陷入谜一样的安静。
就好像空气被完全抽离了，整个空间可怕得就像是会让人窒息一样，叶笑和温停云都在等待着彼此的回应。
叶笑低着头，微微下垂的刘海遮住了眼眸，是以无法看清眼底的悲喜和情绪。
其实，温停云说得所有的事情在平常的百姓看来，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说不得还会有人站起来指责一句国师是疯子。
可是叶笑明白，温停云说得很正确，这件荒唐至极的事情会发生，也不过是因为他觉醒了。
而那个阻止他改变命运的神秘力量，就是最强大的剧情。
困住他的，是她亲手创造的世界。
她曾经以为的崩坏，不过是他长期困在死循环中无法脱身而表现的疯魔与黑化。
好，温停云的崩坏，她可以理解。
那么，那么……温善呢？
她曾经，亲眼看见过温停云和温善两个人完全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所以，当初系统提示她的那句话要怎么解释？
【温家有郎君，医者圣心，佛偈金莲。名善，字停云。】
“那……我相公，温善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啊，他是一个很特的东西。”
温停云笑笑。
“当初你死了之后，有一种力量一直阻止我按照既定的轨迹去扮演我的角色。”
他很喜欢这种逆行而上的冲动，如果代价不是那样的惨烈，他愿意听之任之。
可是不行，如果他一意任之孤行，那么他的后果只有毁灭。
所以回京之后，他便轻车熟路地找到洗髓池，将自己置身于洗髓池里面，任池水将自己洗髓七天七夜。
那样的过程十分痛苦，因为不断地有另一股力量想要与他争夺这个躯体。
两股意念在他的心里面争斗，最终，是历经千年循环的温停云占了上风。
既然那个意识这么想要一个身躯，他就为它打造一个。
最后，出洗髓池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温停云，一个是面相与之如出一辙的一个少年。
他为那个少年冠上了自己的名字，将他放逐在这个世界，任由他自己开展自己的造化。
“他居然找到了你，还与你成了亲。他爱你，最后也因你而死。”
道貌岸然，嗜血重欲，罔顾人伦……这些品质，温善与他不分伯仲地拥有，唯有一点不同。
爱情。
是温善唯一区别于温停云的地方。
可是……
爱情，是什么玩意儿？
温停云依旧很疑惑。
要说温善是什么东西，连温停云自己也不懂，但若非让他说说，他也只能说是现世报。
当初在九灵的时候，叶笑因他而生，为他而死。
后来，温善也因她而生，为她而死。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生死。
是这样吗？
“我只是想补偿你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企图。”
他十分真诚，那一双澄澈的眼睛很难让人看出什么虚假。
“不，温停云，你只是觉得在我身边可以逃避你原有的命运。”
叶笑一语点破。
温停云却否认她的话，道，“信不信在你，我只是想补偿你。”
此时，已接近傍晚，有炫彩的光芒透了进来，打在石头上，闪烁着寂寂的妖冶。
叶笑终于不再回绝。
“你若是真的想要补偿我，那就请求你，把我的阿善还回来。”
复活温善？
温停云目光里有些不解，道：“不过是生离死别，你该大度一些去看待这些东西。”
叶笑眼睛里面像是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蓝色汪洋，悬泳着无尽的悲戚。
“温停云，你不知道我的疾苦，没有资格劝我大度。”
她真的特别想温善，每一分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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