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彼其之子
叶笑瞠目结舌地看着岸边一个一个人跳了下来。不论是哪个方向，离她多远的地方，都有人义无反顾地跳进水中，朝着她的方向游过来。
“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别怕，我来救你！”
……
这样的话语此起彼伏地响在叶笑的耳边。
终于，有一个体格较为壮硕的女子搂住了叶笑的腰，带着她游向岸边。见此，周围的人有秩序地为她们二人让开一条水路。
离岸边很近，于是很快两人便到了岸上。
“姑娘，我有一些衣裳在望月塔的厢房内，若是不嫌弃，你可暂时穿一穿我的。”
“那就多谢这位娘子的好意了。”叶笑感谢道。
此时她一身湿漉漉的，纱衣紧紧贴着衣裳，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那位姑娘于是拿了自己放在岸边的披风给叶笑披上，行走间似有若无地遮挡着叶笑的身形。
叶笑跟着那位姑娘走，走时回头瞧了两眼，水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上岸，似乎都回家换衣裳去了。
叶笑换了衣服以后将自己贴身的银子都给了那位姑娘。她贴身带着的银子不多，但是会贴身带着几片金叶子，是以这一个小小的荷包内，装着的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那位姑娘看都没有看，反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最终几番推辞之后，她还是没有收下叶笑的好意。
那位姑娘走了，此处便只余下叶笑一个人。
这里是望月塔的二楼，站在这里，可以将底下的光景尽收眼下。
叶笑静静地站在这里，看着底下的人，眼里面一片静水流深。
她终于知道奇怪在哪里了。
叶笑敛眼，非但没有回到温善让她等待的地方，反倒是一层一层的爬到了望月塔的顶层。
底下的人熙熙攘攘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都聚集在望月塔的底下，以望月塔为中心进行活动。
或者说，是以她为中心。
叶笑指尖颤抖地扶上栏杆，而后缓慢的站上了望月塔观览景色的矮墙上。
她想，那个人，值得她拿命去赌一次。
叶笑轻抬双翼，俯身仰下，如同一只断翼的蝴蝶，急急地坠下。
粉白色的衣纱披着晚风，如同月华起舞。
刹那间，所有人停住了脚步，以一种僵硬的姿势仰望星空。
有千万条银色光亮的丝线从底下百姓的脖颈间抽出，在空中快速织就一张莹白坚韧的丝网，稳稳地接住了叶笑，带着她缓缓降落在地上。
叶笑眼中是一潭死寂的深水，她望着拿着披风不紧不慢踏步而来的人，不由得嘲道：
“温停云，你真的是好手段啊。”
彻底
叶笑眼中是一潭死寂的深水，她望着不紧不慢踏步而来的温停云，不由得嘲道：
“温停云，你真的是好手段啊。”
那些银色的丝线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叶笑的身边盘旋两圈，确定她安好无事以后，便又纷纷四散开来，回归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道道银色的光芒又没入了人们的脖颈之后，人们又各自闲逛自己的时光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花灯依旧绚烂地闪亮着，桥边的杂耍依旧吸引了一群看客。
如果不是呼啸的风声犹在耳边，叶笑自己怕也是以为是眼睛花了，或者是精神出了问题。
但是并没有，方才发生的种种都在事无巨细地告诉叶笑，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更加令她感觉毛骨悚然、心底发寒的是……
她竟然一直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而这一切，都在她“枕边人”的好算盘里。
可笑她连与她骨血几乎相融的那个人都认错了。
然而那人徐徐地迎着风走过来，停在她的身前，温柔地替她围好披风，随后又熟练地替她系上一个精致灵气的蝴蝶结。
叶笑安静地站在原地，盯着“温善”的漆黑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里面探寻出更多的真相。
可是他面色坦然，将叶笑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鬓边，而后自然地牵起来叶笑的手。
“笑笑，天冷了，咱们回家。”
叶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的身影，想要透过他这伪装的面貌看到他的心里面去。
“温停云，你若是真心想要扮演温善，我是真的一点都认不出来的。”
叶笑言语尽是嘲笑之意。
“那么既然这样，为何一定要拆穿呢？”
“你不觉得这样很虚假吗？都是假的！”叶笑甩开他的手，“温停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看看，这周围的人都是假的，这个世界是假的……连你自己都在用一个假的身份活着，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吗？”
从那个孩子落水开始，她就开始觉得一切充满了异样。
首先是人群阻止她去向水边，再然后是落水之后人们毫不犹豫地落水救她……着并不是说她不相信人性的善良。
只是就连远到望不见她身影的地方，都有人义无反顾地为她而来，没有一点点犹豫的神色。
这不得不让她疑窦丛生。
毕竟，对于上京的百姓来说，她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直到她站在望月塔的楼上，才发现这行迹不定的人流竟都是有规矩地围绕望月塔打转……
一个比肩天方夜谭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面成型。
这个想法荒诞不羁，却又不断地在她耳边喧嚣。
其实这段时间与她形影相伴的人，其实是另有其人
她不禁想起来在冰窖，温停云对他坦诚身份时候说的那番话。
他说，一昧沉着于改变自己的命运，只会让自己沦为灰烬。
于是，他开始欣赏周围人不自知的演技。
或者让他们成为真实的傀儡，演一演别的闹剧来打发时间也是很好的，很有趣的事情。
让他们成为真实的傀儡……温停云有这样的本事，她曾经亲眼看见过。
被他控制的傀儡，就像她今晚看见的这些百姓一样，看似拥有自己的意识，其实早就已经在别人种下的人设和命令里面活着。
如果没猜错，上京城这些百姓潜意识里要遵循的命令……
就是保护她。
从塔顶跳下来的那一刻，叶笑想过，如果事情是她想的那样，身边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温善了，那么他就一定不会让她死。
如果不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么就算是死了，系统也会使劲浑身解数让她复活，毕竟她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她依然会回到温善身边。
她拿生命去赌，结果虽然赢了性命，但她却觉得比输得干净彻底还要让她绝望。
“他们不是假的，他们只是很听话而已。”他耐心解释道，“笑笑，还有一点，你是错的。我这个人是真真切切的，并没有伪装成谁的样子，我就是你的温善。”
叶笑紧握双拳，声音寒凉，“这绝对不可能！”
“你会相信的，笑笑。”
说罢，他一步一步走到叶笑的身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揽起她的腰，俯首与她薄唇相对，在她的唇上怜爱地辗转缠绵，许久以后，他才尽了意。
“你看，你拒绝不了我的，因为……”他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吐在叶笑的耳边，“你的本能，就是爱我。”
“所以，你有什么不愿意相信的呢？”
从言语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满意与愉悦。
“我爱的是温善，不是你。”叶笑冷冷道。
他究竟已经崩坏到了什么程度，不惜做到以他人的身份来讨好她……
难道？
叶笑不断地摒弃着脑海中不断叫嚣的另一种可能。
“我是不是温善，你比谁都清楚，笑笑。”
“当初在淮水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是当初的那只小猫儿。笑笑是小猫儿，小猫儿就是笑笑，这是很简单的显而易见的事情，是一瞬间就可以确定的事情。”
温善叹息着，道：“我既可以创造他，便可以吞噬他，取代他。不管你信不信，笑笑，温善就是温停云，温停云就是温善。可是你却没有一下子确定下来，笑笑。”
他笑了起来，眼中渐渐弥散开叶笑熟悉的颜色。
“所以，笑笑，是我更爱你啊。我爱你比你爱我要多得多。”他的语气有一丝委屈，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可是我不能更爱你啊，我要是更爱你，我就会觉得委屈，笑笑。”
温善缓缓将放在叶笑腰上的手抬到她的脖颈处，而后他低头吻了一下叶笑的额头，轻笑道：
“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去爱我，更爱我，比我爱你要多很多。”
话毕，一根银色的丝线温柔地隐入叶笑的肌肤。
“笑笑？”
叶笑茫然抬起了头，看着面前温润俊美的人，又看了看周遭的光景，清澈的眸子里面一片恍惚。
“怎么了？”
温善用指尖轻和地抬起叶笑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四目相对，“笑笑，我是谁？”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叶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她歪着头想了想，试探着说道：
“温停云？”
他没有说话，叶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他，拿着拳头使劲地敲着自己的额头，懊恼着自己的记性怎么这样差劲。
“对不起……”她说道。
一下子敲打下去，白皙的额头就泛了红色。
尽管如此，叶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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