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 第102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仿佛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了心头,剜开血肉。

  周令渊痉挛似的微微蹲身。

  那张脸骨相清秀,却血色尽失,如同尚未着墨的宣纸苍白,再不复往昔的温润如玉。

  他隔着交错而立的侍卫,盯向湖畔的身影。

  侍卫原是拔剑护驾,哪料这位以威冷狠厉、不近女色而名闻京城的玄镜司统领,竟会当众露出这般柔情姿态?片刻死寂,又仿佛过了很久,不知是谁轻咳了声,在安静的湖畔分外清晰。

  盛煜终于松开怀抱,转而握住魏鸾的手。

  柔软而温暖,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抬手,双指夹住离他脑门仅有尺许的剑尖,并无动手相搏之意,只缓缓拨向旁边。那双眼深邃如渊,却越过人群望向周令渊。

  侍卫亦随之望过去。

  周令渊并无命令,只僵硬地半蹲在那里,脸色青白交加。

  盛煜遂拨开第二把剑。

  他身居高位,深得圣宠,便是皇亲国戚也须忌惮三分,众侍卫固然因他方才的行径而义愤填膺,没有周令渊的旨意,却没人敢擅动。于是剑尖依次被拨开,让出条逼仄的通道。

  盛煜牵着魏鸾,端然往外走。

  周令渊缓缓站直身子,目光牢牢锁在魏鸾身上。然而她却没看他,只在走到他跟前时脚步稍顿,低垂着眉眼屈膝为礼,而后敛袖不语,与盛煜执手默然离开。她身上仍是金丝暗绣的披风,阳光下贵丽辉彩,却再也不会在琉璃殿驻留。

  他已没有任何理由拦住她。

  即便想拦也拦不住。

  在将魏鸾接入东宫时,周令渊也清楚金屋藏娇并非长久之计,执意如此,不过是想趁着朝夕相处的时机,勾起她对昔日情分的怀念,将她拉回身边。就像盛煜将她娶进曲园后,令魏鸾渐渐动心那样,他缺的只是对她的陪伴。

  然而,结果却令他再度失望。

  如同掬在掌心里的温柔春水,便是握紧了拳头,也会从指缝流出去。

  十多年的深厚交情,果真被她丢在了身后,不见半点眷恋。

  唯有他被困在过往,执迷不悟。

  周令渊闭上眼,仿若身处冰天雪地间。

 

第108章 问罪

  出了端明门, 巍峨矗立的殿宇披金焕彩, 巨大的檐翼如鹰翅舒展,是仅次于皇宫的威仪所在。魏鸾曾无数遍穿行于这片宫廊殿宇,年少时也曾想过,倘若周令渊往后登临帝位,以他温润如玉的性情和满腹才华,会不会成为一代明君。

  彼时, 心里对这方天地是怀有崇敬的。

  然而这回却五味杂陈。

  对于自幼相熟的周令渊, 魏鸾的心情极为复杂。十多年的交情, 周令渊对她的疼爱不逊于亲妹妹周骊音,种种温暖的回忆, 她并未忘记, 甚至视若藏在匣中的漂亮扇贝, 是成长路上颇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那种交情于她而言,更像是表兄妹彼此看重,而非男女之情。

  即便周令渊在娶了章念桐后,仍四处宣扬对她的心意,使得京城内外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她的万千种可能皆被困在了太子侧妃的这条路上, 她也不曾怨过他半分。在嫁予盛煜时,为敬国公府筹谋之余,魏鸾也曾无数次提醒周骊音,让她劝着周令渊认清身份,莫再为虎作伥。

  她是真的盼望周骊音兄妹能平安无事。

  盼望这位出身尴尬的太子能得善终, 平安此生。

  至于章皇后对魏峤的算计,费尽心思祸水东引欲令敬国公府给章家垫背的险恶居心,她也只是恨章皇后的歹毒,不曾往周骊音兄妹身上牵怒半分。她只盼着周令渊能像周骊音那样,与章家割裂,不负周氏储君之名。

  然而事实终究与她的期待背道而驰。

  周令渊选了饮鸩止渴,与虎谋皮,在玄镜司对章家步步紧逼时,他以东宫储君的身份,放任章念桐谋划镜台寺的那场刺杀,几乎要了盛煜的性命。这回,更是在邓州与章家旧属合谋刺杀,险些将夫妻俩的性命留在那座客栈里。

  当初盛煜软禁太子,只是为要挟章家,并未真的损伤周令渊半分。

  周令渊却是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盛煜的性命。

  这是魏鸾绝难原谅的。

  而周令渊将她囚困在琉璃殿的行径,更是如一把利刃,割断两人被磨得所剩不多的交情。

  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今日的事更是等同于决裂,这动静不可能压住。

  他会如何跟盛煜清算?

  擅自闯宫,当众殴打太子,便是永穆帝极力维护,这件事也说不过去,定会重惩。

  魏鸾不自觉握紧盛煜的手。

  盛煜似能猜到她的心思,拿指腹缓缓摩挲她手背,眉目端毅脚步稳健,声音却是温和的,“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吗?

  他刚才揍周令渊的时候可半点没见收敛。

  魏鸾且喜且忧,抬眼觑他侧脸,因还在东宫地盘,将声音压低了道:“这京城内外,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打太子的人,恐怕也就夫君了。我看他那样,必不会善罢甘休,回头怕是有大麻烦等着呢。”

  娇丽的脸颊消瘦憔悴,那双明眸里分明藏了担忧。

  盛煜挑眉,似浑不在意,“我还怕他?”

  就算有所顾忌,如此紧迫的情势下,也顾不得许多。

  见她仍蹙眉不展,忍不住拿指腹轻轻抚过她眉心,阴鸷冷沉的脸上总算稍露笑意,温声道“放心,就算有麻烦,也不至天塌地陷,我扛得住。先回府歇息,休养好精神再想旁的事。眼圈都熬青了。”

  那神情姿态分明胸有成竹。

  魏鸾抿唇轻笑,没再多说。

  出得宫门,坐骑就在不远处。盛煜也不管众目睽睽,径直将魏鸾打横抱起,送她上了马背,而后翻身上马,揽着魏鸾靠在她怀里,拿披风裹住身体,只露个脑袋在外面。秋日骄阳铺满京城,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魏鸾忍不住打个哈欠。

  盛煜催马缓行,气息吹在她耳畔,“睡吧,到了叫你。”

  魏鸾懒懒应了声,靠着他胸膛闭上眼睛。

  在琉璃殿里日夜绷着的精神终于松懈,安心地阖眼打盹时,朱雀长街上或轻或重的人声便如催眠的曲调,渐渐远去。睡意朦胧中,魏鸾摸到盛煜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指尖触碰时,他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如同安抚。

  黑马驮着夫妻俩一路缓行,直至曲园门外。

  侯在东宫外的卢璘早已将消息递回,春嬷嬷带抹春她们来迎接。见府门前唯有魏鸾夫妇,风尘仆仆,衣裳简薄,还不见染冬和卢珣的身影,暗自诧异。因魏鸾闭眼睡着,没敢出声打扰,只恭敬朝盛煜行礼。

  盛煜摆手示意噤声,翻身下马,一路将魏鸾抱回北朱阁。

  老槐荫浓,银杏淡黄,熟悉的屋舍楼台,熟悉的仆妇面孔,让盛煜无端生出种终于回家了的慨叹。他将魏鸾抱到榻上睡着,而后随便扒拉几口饭,脱了外衫,上榻钻入锦被里,抱着魏鸾昏昏睡去。

  连日奔波劳累,连处置那晚激战后伤势的功夫都没有,他许久不曾安生阖眼,也很累了。

  好在远游归家,还能抱着娇妻安睡。

  ……

  此时的皇宫里,却是另一番情形。

  盛煜大闹东宫的事没用太久便传到了章皇后耳中。

  她原就被盛煜逼得步步后退,听见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当即勃然变色,命人将太子召来。

  得知宫人的禀报属实,盛煜确实擅自闯入内宫,出手忤逆犯上,章皇后脸色铁青,掀开周令渊衣袖和领口,瞧见里面紫青的痕迹,又怒又心疼,咬牙道:“当真是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你怎不命人射杀了他!”

  周令渊神情阴冷,欲言又止。

  章皇后又气又急,仗着在东宫耳目成群,很快问明白经过。

  得知此事皆因魏鸾而起,怒意更甚,不由埋怨周令渊应放任章家解决了魏鸾,而非留下她这祸根,更不该自作主张,将官眷软禁在琉璃殿,闹出这样荒唐的事。然而埋怨归埋怨,章皇后难得捉住盛煜的把柄,当即带了周令渊,直奔寿安宫。

  谁知章太后近来凤体欠安,刚喝完药睡下,不宜惊扰。

  章皇后无法,只能在侧侍疾,耐心相候。

  等太后一觉睡醒,已是申时将尽。

  章皇后遂伺候她起身,将事情慢慢说给她听。

  太后听罢,反应与皇后如出一辙。

  责备太子胡闹之余,章太后微露龙钟老态的脸上却也浮起笑意。

  先前数番较量,玄镜司将章家三位国公的把柄翻了个底朝天,不止拔除兴国公、废除太子妃,还将镇国公这位顶梁柱送进了牢狱。相较之下,章家虽竭力去寻盛煜的把柄,却因此人行事周密、驭下甚严,除了办案时过于骄横酷烈,偶尔有失职之处外,并无太多过错。

  自盛煜从庭州归来后,章太后便将这些零星罪证放出,命人口诛笔伐。

  可惜收效甚微。

  一则章家能拿到真凭实据的罪名并非足以撤职查办的重罪,永穆帝有意维护,盛煜这玄镜司统领仍岿然不动。再则,自兴国公、太子妃和镇国公相继获罪,与章家亲厚的军将朝臣皆倒了霉,反倒是与章氏割裂的魏峤父女安然无恙,许多人见风使舵,不肯再为章氏出力。章太后掀不起满朝群情激愤的态势,自然难以逼永穆帝决断。

  这令她十分恼火。

  谁知福祸相倚,周令渊为私情胡闹了一通,竟会令盛煜自乱阵脚?

  章太后岂肯放过这等良机?

  打定主意后,当即带了周令渊母子,直奔麟德殿。

  到得那边,永穆帝刚同时相和两位尚书议事毕,因坐得腰酸背痛,起身舒展筋骨。听闻太后与皇后、太子齐至,头疼地皱了皱眉,却仍迎出去,向太后行礼毕,请入殿中,命宫人奉茶。

  章太后穿着黑底金线的宫装,金簪嵌在花白发髻间,雷厉风行的威仪仍在。

  进了麟德殿,她不则一声,沉着脸坐入圈椅,抬目望向皇帝。

  永穆帝耐着性子,“外面天热日晒,太后有事着人吩咐就是,怎么亲自来了?”

  “我不亲自来,只怕这朝堂上该反了!”章太后冷笑了声,堆了褶皱的眼锋芒毕露,沉声道:“先帝当初设玄镜司,是为肃清朝堂,要紧案子上明正典刑,好令朝纲稳固,臣民恭肃。如今倒好,玄镜司统领恃宠生骄,无法无天,皇帝宠信奸佞,怕是老眼昏聩了吧?”

  这话说得极重。

  永穆帝神色微寒,“母后这是何意?”

  “太子,跟你父皇说说,咱们究竟养了怎样的朝臣!”

  周令渊闻言,端然跪地,说了今日盛煜的行径。至于前情,却稍加篡改,只说魏鸾在外遭了袭击,被贼匪掳走,他的人路上碰见,出手救回。因盛煜不在京城,他怕魏鸾再遭不测,故暂时请入东宫客居,丝毫不提与章氏合谋、强行软禁之语。

  永穆帝并未耳聋眼花,岂能听不出蹊跷?

  魏鸾此次南下是与盛煜同行,能从盛煜手里抢走魏鸾的,普天之下能有几人做到?先前玄镜司在邓州遇袭时,盛煜早已写了密报给他,虽未呈证据,内情如何,永穆帝心知肚明。自家儿子对魏鸾贼心不死,这背后有哪些弯绕,永穆帝猜得出来。

  但仅凭推测,显然打发不了眼前的祖孙三人。

  毕竟章家与太子勾结在暗处,盛煜闯宫打人却是明目张胆,众人亲眼所见。

  无论如何,擅闯宫禁、殴打太子实属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