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科举养家 第15章

作者:当归矣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我才看错你了呢!”顾玉成朗声道,“你也知道一个丫鬟配不上你赵家大少爷的身份,娶妻就要娶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偏又贪图那点温柔小意,岂不是甘蔗还要两头甜?”

  “人家要钱葬父的还知道卖身呢,怎么你赵崇什么也不用做,就既有情分又有贤妻呢?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你可想过未来岳家知道了是什么滋味儿?”

  老丈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赵崇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自己满心都是后悔的滋味儿。

  他跟南儿刚好上没两个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要他随便发卖了是万万舍不得的。眼看母亲逼得紧,大有再不发卖就打死南儿的架势,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将南儿送人的权宜之计。

  先找户好人家将南儿交托过去,待他成亲后再把人接回来,这样既娶了母亲满意的妻子,也不辜负南儿的一片深情,多好?

  可是他那一帮狐朋狗友,着实开不了口,思来想去就想到了顾玉成。

  顾兄弟年纪小,为人实诚,家里人口又简单,正是他托付可心人的不二人选。

  至于南儿的衣饰嚼用,他可以加倍送过去,只要人完好无损就行。而且都在县城,他还能过去照应一二……

  赵崇想得很美,没想到迎头就挨了一顿批。他甚至有预感,幸亏话头被截住了没让这打算露出来,不然他顾兄弟恐怕要当场割袍断义,还要把他痛骂一顿。

  现在他也不盼着顾兄弟给他出主意了,只盼着这实诚孩子能看在往日情谊上,给他留两分颜面,毕竟……

  赵崇虽然为人豪爽,还有点爱吹嘘,但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对上顾玉成这连环锤,很快溃不成军,现在更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眼神都透着股幽怨。

  顾玉成看得好笑,复又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大哥堂堂七尺男儿,做甚么要这般姿态?你莫要嫌我话多……”

  赵崇一脸无力地摆摆手:“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

  “非也,也是为了你家好。”顾玉成道,“我来清平县的时日不多,也知道赵家绸缎铺的名声,在县里数一数二,赵家更是家财万贯。大哥你是赵家的嫡长子,却来经营兴隆酒楼,生意还如此惨淡,连个捧场的都没有。我一直都没问过大哥,到底是何缘故?”

  不等赵崇说话,顾玉成又道:“此事必涉及到大哥家事,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一个外姓人就不予置喙了。只是希望大哥能引以为戒,不要让自己的嫡亲孩儿,将来也面对这般境地。”

  顾玉成说得坦然,大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道理就是这般”的意思,其实心里门儿清。

  赵崇之所以被发配到酒楼来,就是因为他有个庶出的二弟,非常得他父亲喜欢,又有经商才能,是内定的赵家绸缎铺继承人。也就是厉夫人确实厉害,才没让赵老爷把这事儿定死,表面还是两个儿子竞争。

  顾玉成也没有去刻意打听,只是兴隆酒楼里这么多赵家伙计,都是厉夫人派来的。这人一多,来来回回的难免露出点话音儿,他又是赵崇看重的人,时日久了自然知晓,只是不曾提起过罢了。

  现在酒楼起死回生,赵崇也算露了才干,厉夫人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给赵崇定的亲事应该也不普通。

  赵崇要想不明白这背后的权衡,早晚要吃大亏。

  对面的少年说着规劝之语,却是眼神澄澈,坦坦荡荡,跟那些恨不得让他卖了一身骨气去讨好岳家的人截然不同。

  顾兄弟是真心为了他好啊!

  一个往日里从不多言的人,今天却不顾分寸,直接点破他那点小心思和将来的嫡庶问题,如同醍醐灌顶,振聋发聩。顾兄弟此人,真有君子之风!

  赵崇一时间百感交集,又是惭愧又是敬佩,猛地握住顾玉成的手,想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只诚恳地道:“顾贤弟,多谢你点醒大哥!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

  这厮不但声音有点闷,眼睛也有点红,不知是脑补了什么。顾玉成赶紧抽回手,道:“是大哥自己想通才好,我不敢居功。大哥也不必太过烦恼,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可将那南儿姑娘远远地嫁一户好人家,或是出一笔银钱放其还家,由父兄另觅良人,哪个也比做妾强些。只要保重身体,你与嫂子,将来也会有几十年情分的。”

  赵崇:“……”

  不知为什么,刚才满是感动的一颗心,现在有点点憋闷……

  顾玉成又宽慰了赵崇两句,就借口去看厨房离开。

  他走得与往常一般无二,步履轻缓稳重,直到回到小厨房关上门,才悄悄抹了把汗,坐在小凳子上沉沉吐出一口长气。

  他一进去楼上房间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因为里侧多了一重帷幔的缘故。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暗中观察,又发觉空气中还残留着点味道,似乎是脂粉的香气。

  房间里分明还有第三个人!

  结合赵崇的难题,这人十有□□就是厉夫人。

  顾玉成当时心头猛跳,借着起身掸袖子的机会扫去一眼,果然见那处影影绰绰。

  这下好了,他本想迂回规劝,当即改成了重拳猛捶,砸得赵崇清醒过来再迅速点题溜走。

  至于那可能存在的庶长子问题,以及由此带来的夫妻感情问题,就让厉夫人自己去说吧。他终究是个跟赵崇认识不久的外人,说太多就有窥探别人家事的嫌疑了。

  顾玉成坐了一会儿,又喝了两碗水,这才平复下心情,专心去调弄那些个面筋。

  他本就是个物尽其用的人,尝过挨饿的滋味后,更是见不得糟蹋食物。这洗凉皮剩下的东西,蒸着吃难吃,扔了又太可惜,要能做成一味小吃,也算不浪费粮食了。

  顾玉成边想边做,试了几种调料后就到了傍晚。他照常步行回家,没多长时间就听见有人叩门。

  来的是个年轻小厮,手里捧着一堆东西,自称是赵家夫人派来的,说话十分客气:“我们夫人感激您对大少爷的维护,特意命小的送上薄礼,还请顾少爷笑纳。”

  “赵大哥为人正派,对我亦是十分关照,赵夫人太客气了。” 顾玉成将人让进来,倒上豆浆又拿出新买的李子,请那小厮先用,“麻烦你跑这一趟了。我看你有些面善,不知是不是姓贾?”

  豆浆是下午煮的,被王婉贞放在盆里,又搁到新打的井水里湃一个时辰,正是凉滋滋好喝的时候。那小厮一气儿喝了半碗,乐呵呵地道:“顾少爷好眼力,我是贾七,贾老三正是我哥哥。”

  二人聊了几句,顾玉成又给他装了一小袋李子,客气地将人送走,这才去看那些礼物。

  原来是四色糕点和一大块猪肉、一只烧鸡,还有两匹颜色素净的浅蓝色棉布。

  顾玉成摸摸下巴,暗道厉夫人真是人如其名,手腕十分厉害了。

  譬如今日这礼物,假如他没发现有人偷听,那就是纯粹为了感谢他劝解赵崇,鼓励他再接再厉。

  如果他发现了,那就是感谢加赔礼。毕竟偷听别人谈话,放到哪里都不是礼貌行为,厉夫人此举既能挽回自己颜面,也是替赵崇挽尊。

  一句话不用多说,就办得妥妥帖帖,大户人家的夫人真是不容易。

  顾玉成默默感叹完,就招呼小黑丫头过来:“阿荣,快出来看看。”

  王婉贞之前带着顾玉荣在屋里缝衣服,听见是不认识的男人过来,就避着没有出去。现在,顾玉荣正扒着门槛,卖力地要爬过去,还朝着顾玉成咿咿呀呀。

  顾玉成将她抱过来,又将东西交给王婉贞。“我今天帮了赵大哥一个忙,他家中便送了礼物过来。”顾玉成简单讲述了过程,并没有避讳王婉贞和顾玉荣。

  二房分家出来又和叔伯不睦,现在等于是无亲无故,他不希望唯二的两个亲人每天困在家里,两眼一抹黑,能多说点还是多说点,时间长了自然能长些见识,不容易被骗。

  王婉贞听罢,让他将棉布收进屋里,自己将猪肉切成几大块泡在水里,准备晚上用盐腌起来,又把那只烧鸡拆开了撕到盘子里,晚上直接吃。

  顾玉荣悄悄用手去抓,被王婉贞打了两下手背:“先洗手,开饭了才能吃,知道吗?”

  顾玉荣嘟起嘴,看哥哥不来抱,就摇晃着小短腿儿,跟个小鸭子似的去找水了。

  不多时,一家三口拴上门,在院子里吃起晚饭。

  王婉贞几番欲言又止,忽然道:“那酒楼虽然生意好,但恐怕不是个长久之计。”

  顾玉成眼中染上笑意:“娘说的是,我也这么觉得。”

  翌日,顾玉成如约带去《缘木求仙》的后半截稿子,得到了李断肠的长篇夸赞和串好的六百文铜钱。

  “没想到这本子竟如此精彩,真令小老儿大开眼界!待我讲完,顾小哥可千万要去周记书铺找我本家老叔,”李断肠目光热切,“他最是个爱书之人,看见这书就得想印出来。”

  顾玉成应了声“好”,目送二人走远,揣着六百文回了小厨房,漫不经心地指挥贾老三记录面筋的制作步骤。

  家里的纸快要用完,他需要再去买些白纸和墨条了。

  李断肠说要尽快讲《缘木求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效果又怎样……

  或许,他应该再做一次托儿?

第19章 准备请辞

  “客官,这是您的五刀普通纸和十根墨条,诚惠二百六十五文,收您二百六十文。”

  顾玉成顿了下,道:“麻烦帮我包起来。”又数了铜板递给伙计。

  伙计手脚麻利地将纸墨用一张破损的大纸包起来,又扯了一截麻绳捆上,双手递给顾玉成,“下次再来啊客官!”

  顾玉成拎着东西出了店门,悄悄感慨了一下读书的耗费。

  这时候的笔墨纸砚,就没一样便宜的,亏他还觉得六百文很多,结果没捂热乎就花了快一半。

  顾玉成往日都是直接回家,今天为了买东西,绕了一下南清街,就见有几个人围在街口,似乎是墙上贴着什么。

  凑过去一看,发现是一张刚贴的告示,说的是清平县的隔壁县遭遇蝗灾,波及了接壤的宁安镇,如有良策可直接去县衙投递拜帖,县令会根据效果酌情奖赏。

  顾玉成认真看完,又在不识字的围观者要求下念了一遍。

  这告示颇为简洁,顾玉成看白话习惯了,下意识就给翻译了一遍,顿时被七嘴八舌夸了一番。

  “还是小公子说得明白啊!老汉我都知道是咋回事了。”

  “是啊,比那几个读书人强多了,话都说不清还瞧不起人!”

  “看衣服是长松学堂的呢,好几个秀才,咱们哪里惹得起?”

  “秀才多了去了,说不定到老还是秀才,哼。”

  “这蝗灾有啥好法子啊,我小时候见过一次,那个吓人!”

  “宁安县真倒霉啊,幸亏咱们清平县离得远!”

  “可得去拜一拜了,要我说啊……”

  长松学堂?不就是顾明祖后来去的地方?

  顾玉成听了一耳朵,就拿着东西缓步离开。

  这时候读书人少,地位也高,他必须努力才行,不然万一遇到个天灾人祸,抗风险能力太低。

  就如那宁安镇的人,真真是飞来横祸了。

  顾玉成感慨着生活不易的时候,长松学堂正热热闹闹地议论着诗会的消息。

  “这次县令老大人公开举办诗会,为的不只是考校尔等功课学问,也是为了让学子们互相切磋,”陈夫子抚着胡子道,“我们长松学堂,有十个名额,今日你们就以‘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为题目,做两篇文章。夫子们会评判之后,再做决定。”

  “不要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诗会,县令老大人素有清名,又与清泉居士顾仪交好,听闻顾居士也云游到了清平县,若能得他指点一二,才是你们的幸运。”

  又训诫了两句,看学生们满脸跃跃欲试,陈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次诗会,他们长松,势必要压下笃实和忘忧,成为清平县第一学堂!

  陈夫子离去后,在场学生们迅速议论开来。有新进学的问清泉居士是何人,顿时遭到其他同窗嘲笑。

  “那位可是宝华二年的进士,还是二甲传胪!”

  “据说是京师第一风流才子!”

  “后来辞官教书,又到处云游,端的是风流名士!”

  “我家中还藏有居士的游记,可惜父亲爱若珍宝,不曾一观。”

  “听说顾居士至今没有弟子,你们说,他会不会……”

  不知是谁说出这大胆的猜测,众人顿时没了声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迅速作鸟兽散。

  有这闲聊的功夫,还不如多去琢磨下文章,就算最后入不了清泉居士的眼,也能在县令大人面前露个脸,说出去都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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