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生香 第74章

作者:月下无美人 标签: 爽文 穿越重生

  “皇上待臣已是亲厚,臣心中感激,又怎会心生怨怼。”

  他实话说道:

  “其实今日皇上召臣入宫之后,见到瑞王和二皇子时,臣已经隐约明白圣意,皇上是想要借臣之口,打压二皇子和瑞王。”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但是有些话臣若说了,皇上真的会毫无芥蒂吗?”

  “瑞王也就罢了,他本无实权,也未曾做过什么抓不到把柄,可是二皇子却不同,他是您的亲生子,知子莫若父,您难道觉得他这些年会毫无错处吗?”

  “臣若与您直说,他心存恶意,有意借着瑞王府小王爷的错处去亲近宣平侯府,甚至想要从谢侯爷手中得到一些东西,您会如何?”

  明宣帝听着他的话,脸色猛的阴沉下来。

  谢渊……

  荆南!

  “户部的事情,和老二有关?”

  祁文府低声道:“暂时还不确定,只是臣查到了一些线索,直指薄家。”

  薄家是裕妃的娘家,也是二皇子宇文延的母族,兵部尚书薄翀是宇文延的亲舅舅,在朝中权势极盛,也是宇文延身后最大的倚仗之一。

  如果薄家有问题,那二皇子又怎么可能脱得掉干系?

  祁文府抬头直视圣颜,看清楚了明宣帝眼底的震惊之色,开口道:

  “臣之前曾与陛下说过,京中一直盛传,当初苏宣民死前曾经留下过一些证据,而谢侯爷是在他死前唯一接触过他的人。”

  “臣亲自去过一趟宣平侯府,虽未拿到那所谓的证据,但是也从谢侯爷讲述荆南战事之中推断出了一些线索,其中最让人不解的便是苏宣民中途借粮一事。”

  “荆南旱灾数月,那粮食绝非官仓储粮,而如果真有那般心善之人,苏宣民真能借到粮食,他为何不早早去借,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治下百姓饿殍遍野,更不会在朝中赈灾粮食沉凿南河之后,整个荆南陷入绝望之境。”

  祁文府声音沉重,“臣派人去了荆南一趟,查出了当初苏宣民曾经借粮的地方。”

  “苏宣民那段时间离开荆南三日,是带人去了宿阳,而他那所谓压在官库不愿赈济灾民的粮食,是从宿阳县令付满秋手中强逼着夺去的。”

  “臣听谢侯爷说过,苏宣民离开荆南外出筹粮时,只带了不到二十人,都是饿得皮包骨头毫无战力的,可是他们却能从守卫森严的宿阳衙门带走了那么多的粮食。”

  “臣察觉到其中蹊跷,后去查官志时,才发现那付满秋乃是薄家旁支之女招赘上门的女婿。”

  “苏宣民想是用了什么东西要挟了薄家,才得了那些粮食,而且臣在查陈安宁之死的事情时,从陈家一个下人口中得知,陈安宁在死前曾经见过一个人,那人是二皇子豢养在府中的家臣,在陈安宁死后不到三日,便突然暴毙。”

  祁文府说完之后,看着明宣帝。

  “皇上让臣去查户部贪污的事情,以洗清南大人的冤屈,可是查到此处,臣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也不知道皇上还想不想要臣继续去查。”

  “两年前,臣得知荆南之事,想要替苏宣民申冤,替那些将士昭雪,可皇上严责了臣。”

  “如今臣亦想为他们出头,可是臣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有一腔热血,什么都不管不顾之人。”

  “刚才皇上问臣为什么不直言,臣若真的直言了,瑞王他不是蠢人,二皇子便没了退路,此事就只能追查到底。”

  “此种情形,臣怎么能说?”

  明宣帝听着祁文府的话,脸上神色不断变换,猛的就想起了两年前,祁文府站在他面前,厉声喝问他为君之人为何不能庇佑良臣,任奸佞横行。

  当时谢渊跪在殿外,说苏宣民冤枉,说他死守荆南以身诱敌,说他大义不该遭那般冤屈,而祁文府则是如现在这般跪在他面前,跟他说忠臣良将不该枉死,不该为朝中蛀虫所为而蒙冤。

  可他为了平衡朝局,为了一些东西,强硬的拦了两人。

  谢渊被他派去北安呆了一年,不得过问京中之事,而祁文府更是被他卸了官职,在府中闲赋三个月,后才在南元山的劝说之下,去了国子监里担了祭酒的闲职。

  明宣帝对着祁文府那眼睛,仿佛被人掐紧了喉咙。

  明明祁文府的声音不再像两年前那般嘶声厉吼,可是却如同钟鼓雷鸣,满是质问之意。

  明宣帝猛的就推了棋盘,怒声道:“你放肆!”

  祁文府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跪的笔直:“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明宣帝瞧着他挺直的背脊,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锋锐之意,嘴里说着请他责罚,眼中却带着丝轻嘲。

  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他。

  明宣帝突然就生出几分气虚和复杂来。

  他沉着脸避开了祁文府的眼,皱眉道:“行了,你先起来。”

  祁文府却没动,执拗道:“臣不敢,还请陛下明示,户部的事情还要不要臣继续去查?”

  明宣帝顿时气结,伸手拿着颗棋子就朝着他脑袋上砸了过去:“祁文府,你别得寸进尺,赶紧给朕滚起来!”

  他是皇帝,他也要面子的好吗?!

第121章 狗脾气

  祁文府见明宣帝动怒,到底没再招惹他,伸手接住棋子从地上站起身来。

  明宣帝看着他怒哼了一声。

  君臣两人吵了一架,而且祁文府还揭了皇帝的短,明宣帝哪儿还有心情跟他下棋。

  他气得脑仁都疼,可偏偏这事儿还是他自己提起来的。

  人家之前全他颜面怕事情闹出来后不好收拾所以不肯说,他却反非逼着人跟他说实话的,这会儿实话倒是说了,却气得他肝儿疼,他就算想要处置祁文府冒犯他都没那脸。

  祁文府狡猾的厉害,看似言语不逊,可每一句话却都踩着他心中底线,并没有真的吃罪了圣前。

  所以明宣帝哪怕心里憋着气,也不能朝着祁文府撒,最后只能挥挥手让他滚出宫去。

  等祁文府走了之后,周连才小心翼翼的端了茶水过来,低声道:“陛下,您别气坏了龙体,这祁大人未免太大胆了些,居然敢这般顶撞您……”

  明宣帝冷哼了一声:“他就是这么个狗脾气。”

  当年他就敢站在殿内指着他鼻子骂他昏君,让他险些摘了脑袋。

  后来这两年祁文府越发沉稳,行事说话大多收敛,他还以为他当真改了多少,没成想依旧还是跟以前一样。

  也就是他了。

  要是换个人来,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周连瞧着明宣帝的脸色,见他不像是真的恼了祁文府的样子,试探着说道:“这也是因为他知道陛下宽容,若不然他敢这般犯上,早丢了脑袋了。”

  明宣帝听着周连的话,手中端着的茶突然就放了下来。

  周连连忙道:“陛下?”

  明宣帝脸色冷沉:“他是胆子大,可是比起老二来却是逊色的多。”

  周连见明宣帝提起宇文延,没敢接话。

  明宣帝满面寒霜。

  他原以为,宇文延私底下勾结朝臣不服太子,做些小动作也就算了,可是没想到户部的事情他也敢伸手。

  两年前他有避忌,才不准人继续查荆南的事情,可是如今宇文延居然还不安份,拿陈安宁来陷害南元山,想要谋夺次辅的位置,甚至还想踩着宇文良郴和瑞王府去接近谢家的人。

  想起之前南元山入狱之后,薄家的动作,明宣帝眼中满是阴霾。

  看来他是真的养大了他这个二儿子的野心,也叫薄家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周连。”

  “奴才在。”

  “去传旨,让南钰入宫来见朕。”

  南钰是南元山的次子,如今在朝中担任要职。

  南元山入狱之后,按理说南家人定不好过,可是却因明宣帝未曾下旨,所以南家其他人并未受到牵连。

  周连听明宣帝穿南钰入宫,神情微凛,隐隐察觉他动了真火了,连忙低头道:“诺,奴才这就去传旨。”

  ……

  祁文府从东暖阁出来之后,脸上神色便恢复如初,没了刚才在殿中的不逊,也少了锋锐,只是伸着手捏了捏袖子里的面团儿,轻轻吁了口气。

  苏阮那日在梨园春的话惊醒了他,明宣帝不是个容易决断的人,也不是有大魄力的人,否则两年前他也不会明知道荆南的事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强行让人不准再查荆南的案子,甚至让本该荣耀之人蒙冤受屈。

  这次的事情牵连太广,其中不仅有二皇子宇文延,更有薄家,甚至有可能牵连到裕妃和钱太后。

  谁能保证明宣帝不会像两年前一样,突然停下来,让罪魁逍遥?

  如今这事情牵连到了南元山,他必须让明宣帝有危机感,甚至有让他不能轻易罢手的缘由,逼着他在忠于他的南家和心怀异心的薄家之间做选择。

  他想,以明宣帝的性情,经过今日这遭,定然不会善了。

  祁文府和苏宣民其实并无太多交集,可是他对他却是心中有愧,就如同苏阮初见那一日曾经所说的。

  这世间的事情,哪怕再怎么混淆,可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本该享受哀荣的将士埋骨荒野致死不明,更不能让他们到死都背负着不该有的孽债,冤魂难散,入不了轮回。

  “祁大人。”

  刚走过宫门口,旁边就突然有人开口唤他。

  祁文府回头,就见到站在宫墙脚下的瑞王。

  外间天寒地冻的,地上扑了厚厚一层积雪。

  瑞王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脑袋上的帽子结了一层薄霜,那胖乎乎的脸上被冻得通红,一哈气时,嘴里冒出一串白烟。

  见他看过来时,瑞王直接便咧嘴一笑:“祁大人出来的可真晚,本王等你许久了。”

  祁文府走过来淡声道:“不知王爷等我有何事?”

  瑞王搓搓手,并没有直说,只是问道:“祁大人可有空,本王请你喝茶。”

  祁文府迟疑了片刻,才点点头。

  瑞王身后不远处就停着辆马车,见祁文府答应下来之后,他连忙就请着祁文府上了马车,然后让人驾车离开了宫门前,一路上瑞王没有说话,祁文府也没有开口。

  等到了茶楼,瑞王引着祁文府入内后,就见到房中早已经点了炭炉,里头热气升腾之下,两人一入内后,便感觉着之前快要冻僵的身子暖和了起来。

  瑞王解了身上披风扔在一旁,整个靠在火炉子边上汲取着暖意,一边说道:“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个人。”

  逐又说道:“祁大人自便,来人,快上些热茶过来。”

  祁文府习过武,虽算不上高强,可体质比普通文人要强上许多,更别说瑞王这种几乎掉进了富贵窝子里从来没怎么吃过苦的人了。

  他同样解了披风,放在一旁之后,便直接坐在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