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表哥位高权重 第66章

作者:林盎司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你说的是真的?”纪连幽缓了许久,才颤抖着开口。

  顾玄棠轻轻颔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日,我们在殿内议事,他想让我离京前往乾州,我心知这又是一计,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想要杀我,我感到悲凉,却又不解。我问他,分辨出你们谁才是他的妹妹了吗?他说还没有,我觉得奇怪,入宫第一天,他没有分辨出你们谁是他的妹妹,就已经很奇怪,更何况这么多日。我一方面担心他是故意不做分辨,另有想法,一方面却又觉得这样子的皇帝,变的太多,不似是我最初认识他。我起了疑心,仔细的观察着他,而后,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左菱舟问道。

  “一道疤。”顾玄棠轻声道,“一道耳后的疤。”

  纪连幽心下一震,她听到顾玄棠说,“我记得那日在燕府,你听到鸿儒客栈大火后,说过李慕的耳后有一道疤。”

  纪连幽看着他,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睛,蓄着薄薄的泪水。

  “我那时心下一惊,我想到我自入京来,一直派人再找李慕,可是却没有丝毫他的消息,我本以为他是还尚未入京,或者死在了鸿儒客栈的大火了。可是那一刻,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他确实到了京城,只不过,他并不是像给你说的那样准备参加春闱,而是潜入宫中,伪装成皇帝,那么,这种可能存不存在?如果存在,他又是怎么潜入宫中,又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伪装成皇帝,甚至对皇帝的音容相貌都如此了解,他在被你救下之前,倒底是什么身份呢?”

  “然后,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纪连幽小声道。

  “我想起当时在横邬县客栈,我和菱舟把你从赵府带出来时,你说过,你的荷包丢了,那个荷包是你们俩的定情之物。我让顾一走了一趟赵府,去找那个荷包,赵府看管柴房的婆子后来把荷包交了出来,她说自己见荷包好看,就捡了回去,事后你来找,她害怕被管家责骂,就没有说出来,只是也因此,不敢再用这个荷包。顾一去了后,她把荷包给了顾一,顾一带了回来,交到了我的手上,我看到那个荷包,就什么都知道了。”

  顾玄棠叹了口气,将那个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了纪连幽,“这个荷包,是他娘亲临终前给他绣的,还没有绣完就病逝了,所以只有荷花的花瓣,没有叶子。他一直很珍惜,走哪里都带着,却又舍不得用,所以也不见破损。”他后悔而内疚道,“我若是当时,能稍微重视一下这件事情,和你一起去赵府走一趟,或者让你把荷包的样子描述一下,那么,这一路的风波就都不会有,一切,就早就应该结束了。”

  纪连幽看着面前的熟悉的失而复得的荷包,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打在了荷包上。

  “这哪能怪你,”她带着哭腔道:“你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又哪能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顾玄棠闻言,不觉有些心酸。

  左菱舟连忙拿了手帕递给她,伸手抱住了她。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整个屋子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良久,纪连幽听到顾玄棠缓缓的开口,他问道,“你想见他吗?”

第八十六章

  纪连幽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到天牢, 就像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宫廷、阴谋扯上关系。

  她跟着狱卒,低着头, 一步步走着, 直到狱卒停下,讨好道, “到了。”

  她才缓缓的抬起头, 向牢里望去。

  周礼听到有人来, 睁开了眼睛,他本以为会是顾玄棠或者周以苛,然而入眼的却是自己未曾料到的人。

  他看着面前面容清丽的姑娘, 难得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狱卒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将时间留给他们俩。

  纪连幽看着他, 一双眼睛酸涩的厉害, 她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喉咙发涩的想要开口说话, 却张了张嘴, 发不出任何一个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礼看着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轻笑了一下, 率先开口道, “我还以为顾玄棠不会这么早把事情真相告诉你呢。”

  “他瞒得了我一时,总瞒不了我一世。”

  “如此看来,你们的关系, 倒确实比我想的要好一些。”

  纪连幽闻言,竟一下笑开了,她的眼泪瞬时滚落了出来,眼里满是哀伤,她问道,“那你知道我们的关系为何会比你想象的要好一些吗?”

  “为何?”周礼从善如流的问道。

  “因为他救了我。”纪连幽看着他,“你走后,我继母把我卖给了牙婆,牙婆把我卖到了赵府,而他则阴差阳错把我当成了圣上的妹妹,救我出了赵府,带我一路进京。”

  她看着周礼面上没有丝毫惊讶,笑了笑,满眼的凄凉,“这些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你一路追杀他,早就知道,我和他是一起的了吧。所以,你就顺道也想杀了我,杀了我,好让我,再也不能说出你的秘密,说出你还活着。对吗?”她轻声问道。

  周礼低头笑了一下,竟是带着几分温柔,“没错,你被卖进赵府的事,我知道。你们俩一同上路,我也知道。可是有一点你说错了,”他抬眸看她,漆黑的眼里带着暗夜的沉默与残忍,“我并不是顺道想杀你,也并不是在你们一同上路后想杀你。我是在坐上那个位子的那一刻,就决定杀了你了,如果不是你机缘巧合的被你的继母卖了,又阴差阳错被顾玄棠所救,这会儿,你早就不在了。”

  纪连幽的眼泪霎时如同断了线一般汹涌了出来,她看着面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只觉得心痛的不能自已,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她本以为的不幸,竟然是她生命中最幸运的侥幸。

  “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纪连幽看着他,她的眼泪不断的往外淌,说起话来都心酸的几乎开不了口,“你对我,就不会有一点的舍不得吗?便是不爱我,不喜欢我,我也是救过你的命的人,你在想杀我的时候都不会有一丝的犹豫,不会舍不得吗?”

  周礼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纪连幽见此,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又可怜,她没有再哭了,在泪眼朦胧中,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枉我这一路,一直想要见你,一直觉得,只要进京,见到你就好了。可原来,你却并不想见我,何止不想见我,甚至不想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既是如此,之前在宫里,你何不杀了我?杀了我,一了百了,斩草除根,彻底的堵住我的嘴,不是更好吗?”

  周礼缓缓笑了,他抬起了眼皮,看着哭红了眼的纪连幽,一字一句轻声道,“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纪连幽怔住了,她在那一刹知道了什么叫心如死灰,那些侥幸的还残存的幻想,都在这一句话中,彻底湮灭。

  “你不用这样看我。”周礼平静的说道,“我登上了这个位子,这个本不属于我的位子,我自然想要待得长久一些。这个世上,死人是最安全的,因为他早都死了,所以没有人会将事情怀疑到他的身上,可是,如果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呢?”周礼冷漠道,“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我太了解你了,我离开的时候,说我是进京赶考,我若是长久不回去,你必然会来找我。你自然是不足以让我在意,可是万一你在京中遇到了不该遇见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么,我就危险了。所以,我只有杀了你,让你也变成死人,我才能真正的安全。”

  纪连幽看着他脸上的冷漠,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听闻了兰溪县的事情,我知道若是顾玄棠命好,躲得过青城的伏击,必会到达兰溪,所以我差了人,以李俊为饵,诱你上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李俊吗?”他看着纪连幽,“因为我在看到他的案子时,就注意到他杀的两个人都涂着红色的指甲,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吗?”他又问。

  “因为,你一直以来就很喜欢染红色的丹蔻。”他的声线中竟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温柔。

  “所以我画了你的肖像,指出了你的特征,让人去再次引诱李俊作案。我告诉他,若是李俊没有杀你,就模仿着他的手法,自己杀了你嫁祸给他。没想到,即使这样,你也幸运的躲过了。”周礼笑了笑,“这大概就是为了证明,上天还是公平的,不是只有祸害才能遗千年,好人,也是可以长命的。”

  纪连幽觉得自己心底一阵发冷,她在这片冷意中,颤抖着问道,“还有呢?你方才说的在宫里想到杀我,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了吗?那日早晨,你我相见,我让人给你倒了杯茶,那个杯子里面,早就被我抹上了□□。我甚至还精心挑选了一会儿,选了一种不会有痛苦的,不会立时便死,一个月后,才会慢慢死去的□□。”

  纪连幽笑了笑,“所以,我该感谢你吗?”

  “当然不用,我只是为了洗脱我自己的嫌疑罢了,你若是出了我殿内就死去,岂不是惹人怀疑,而若是死于一个月后,那个时候,别人也怀疑不到我。”

  纪连幽觉得自己似乎是已经被他的残忍伤的麻木了,所以还能问出,“那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让我喝那杯茶呢?”

  周礼沉默了。

  他看着纪连幽,看着她眼里没有生气的灰败,看着她自嘲自怜,伤感哀叹,她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可是,周礼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经拉得越来越远。他不自觉的想到了最开始在杏花村的时光,想到了她愉快的笑脸以及雀跃的表情,想到了她甜甜的看着自己,略带羞涩的握住自己的手。

  “你说错了一件事。”他缓声道,他的声音清冷而漫长,似一滴水滴落在海面,迅速的消融,不泛起任何涟漪,“我想杀你是真,喜欢你也是真。”

  他看着纪连幽,安静而专注,“我登上了皇位,伪装成了皇帝,那么我就不能暴露,因为一旦我暴露,我就必须死,所以我想要杀了你 ,你死了,知道我活着的人就只有我自己,我可以更好的,更安全的活着。所以我派人去了杏花村,派人追杀你,甚至不惜假李俊之手,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死亡的真正原因。成大事者,总是不能有妇人之仁,我狠得下心,所以我想杀你。”

  “可是,”他道,“一旦你真的出现了,真的站在我面前时,我再想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人不都是这样,见不到了,就可以抑制着感情,凭借自己的一腔热忱,一意孤行下去。可一旦见到了,那些过往,那些感情,就都出来了。”

  他凝视着纪连幽,安然而坦诚的说着,“所以当你出现之后,我再想杀你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下好了药,让人倒好了茶,和你说着话,甚至自己喝着茶以此来诱导你,可真当你拿起茶杯的那一刹,我却又心软了。尤其是在你喝茶的上一刻,还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有心上人。李慕有什么好?身无分文,一介书生,哪里比得上才高八斗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你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去拒绝和顾玄棠的指婚,真是让人惊讶。可是,”周礼温声道,“偏偏,我很开心。”

  “我这一辈子,都在羡慕他,只有这一次,我很羡慕李慕。所以,你不用妄自菲薄,你是一个好姑娘,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只是我的心里有太多杂念,配不上你的喜欢罢了。”

  纪连幽被他温柔的看着,许久,才嗤笑出声,她摇了摇头,“你的喜欢,太让人难过了,我要不起。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在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想杀她,只有你,只有你。”她的眼泪默默的浅浅的从眼眶滑落下来。

  纪连幽将握着的手张开,那里面,是她曾经自认的他们的定情荷包。那时候,她在救他的时候捡起了这个荷包,没有在意的搁在了柜子里。后来李慕问她有没有见过,她一时没有想起,便只回答道没有。再后来,她无意间翻找东西的时候又看见了它,想起了李慕问她的话,她怕李慕觉得自己是有心私藏,会为此生气,便决定先收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

  李慕离开的时候,她本是想告诉他的,可是李慕走的太早,以致于她醒来时,人就已经不见了。她只好等着再见他,再把荷包给他。

  因为这个荷包是在她救李慕的那天捡到的,所以她一直都把这个荷包当做他们的定情信物,十分珍惜。只是,纪连幽想,不是自己的,终归,不属于自己。

  她抬手,将荷包扔了进去。

  周礼伸手接住,看了看,微笑道,“我就知道,这个荷包,应该是在你那里。”

  “你最开始问我,我忘了自己捡到了它,所以说没有见过。后来无意间找到了,几次想给你,几次错过了。只好想着,等进京见到你再给你。现在,我把荷包还你,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周礼抬眸,“你是该和我划清界限了,不然,我现今这样,怕是会连累到你。”

  纪连幽一笑,眼里有些嘲讽,“你觉得,我怕被连累吗?”她看着他,“枉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可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周礼看着她眼内的嘲讽与悲伤,没有说话。

  纪连幽转身,准备离开。

  “连幽。”她听到身后,周礼温柔的开口,如同过去在杏花村的每一次一样,温柔而包容,“你既然与顾玄棠关系还算不错,下次喜欢谁的时候,就让他帮你看看,别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纪连幽低着头,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过去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她的眼眶酸涩的厉害,她没说话,一路走了出去。

  左菱舟和顾玄棠在天牢外等着她,见她出来,左菱舟立马迎了上去。

  她刚到纪连幽面前,就被纪连幽一把抱住了。那些强装的镇定,强忍的坚强,在这一刻,全线崩塌,纪连幽抱着左菱舟,在她的肩上失声痛哭,她觉得难受,觉得悲伤,觉得痛彻心扉,觉得生无可恋。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怀大志的女子,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喜欢,温馨甜蜜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可偏偏,她喜欢人,拥有着太多野心与想法。

  纪连幽觉得心如刀锥,她抱着左菱舟,在那一刹,只觉得天地寂寥,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礼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有野心,有思想,有不甘,但是也有爱情,所以他确实是喜欢纪连幽的,但也确实是想杀了她的。他见不到纪连幽的时候,理智压制情感,他可以三番五次痛下杀手,可是纪连幽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再想杀了她,就会被感情所碍,无法真的做到亲手杀了她,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唉。

第八十七章

  纪连幽回到相府后, 吃了饭,就去休息了, 左菱舟陪了她一会儿, 直到她睡下,才离开她的房间。

  她坐在院子内的石凳上, 撑着头, 看着夜色, 想着这世间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还不睡吗?”顾玄棠路过她这里,见她在院内,便走了进来, 在她的身边坐下。

  “不是很困。”左菱舟有气无力道。

  “纪连幽呢?睡了?”

  左菱舟颔首,“她心情不好, 又哭过, 早早就躺下了。”

  顾玄棠闻言, 也只得低低叹了口气。

  左菱舟看着他,有些感慨道:“喜欢一个人, 可真是一件让人欢喜让人愁的事情。”

  顾玄棠看着她看向自己略带伤感的眼神, 拉住了她的手,轻声保证, “我不会让你愁的。”

  左菱舟笑了笑, 点了点头。

  她凑上去抱住了顾玄棠, 安安静静的抱着他,只觉得此刻的安宁,格外难得。

  有风吹过, 顾玄棠拍了拍她的后背,“起风了,回屋吧。”

  两人便一同进了左菱舟的屋子。

  “你下午去哪里了?”左菱舟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见了周礼,又去见了陛下。”他平静道。

  左菱舟抬头,她看着顾玄棠,“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你说。”顾玄棠拉着她坐下。

  “周礼在战场上醒来,没有死,挣扎着前行,之后顺着晋江漂到了杏花村,被连幽所救。他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等到天下太平,才离开杏花村去京城。他为何不骗骗连幽,说他去了其他地方呢?那么,连幽也不会进京,岂不是更有利于他的计划?而且,他既然篡了位,为何不直接杀了皇帝,这样,即使你看出来他的破绽,发现他不是真正的皇帝,那个时候皇帝也已经死了,你们也无力回天,总好过现在这样,他被收监,皇帝再次君临天下,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玄棠看着她,“因为他最开始,并没有想要篡位。他离开杏花村的时候,只是想进京看看现今的局势,看看我们会不会怀念他,追忆他,可是我们早已将他的死化成了一道伤疤,不愿去触碰。所以,他以为我们忘了他,从而心生怨恨,决定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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