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民国拍vlog 第239章

作者:烟花不是花 标签: 时代奇缘 穿越重生

  ……

  警备司里头光线昏暗,外头隐约有脚步声同交谈声,这里一般要隔很久才开放一次,原温初的运气不错,今日能够探访重刑犯。

  她隔着玻璃同铁栅栏,瞧见白秀岚被人带出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有些震惊的,心里头更大的念头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白秀岚比她印象之中又苍老狼狈了很多,她低着头,满面风霜凄苦,原温初想到当年她身穿旗袍神采飞扬四处赴宴,也不禁感叹她也有今日惨淡下场。

  白秀岚坐在她对面,她很不自然地伸出手拨弄了两下头发。

  然后原温初听见她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是应当,不过我找你,是告诉你——你除了我,还应当恨一个人。”

  她这么一说,给原温初的感觉是老生常谈,她皱起眉头,隔了数秒,她好似连呼吸都没有急促一下,波澜不惊地说道。

  “殷惜?”

  白秀岚的眼神已经多了一点歇斯底里的意味,然后原温初听见白秀岚说道。

  “不错,你应当恨他才是!当年若不是他给我分析,现身说法,死了母亲的孩子多么可怜,让我给宁宁打算找出路,我怎么会再去勾引你的父亲?当年我和他母亲同样做舞女,他母亲后来病死,他凄凄凉凉一个人,他要去找殷家报仇,却没有门路。他让我进你们家,就是因为你们家同殷夫人是亲戚!只有我拿下你父亲,才能够把他推荐去殷家做管家!”

  “否则他当时的身份,怎么可能接触得到殷家的人。又怎么做得到管家的职位。这一切都是他的谋划,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叫来殷惜,我亲自跟他对峙!”

  白秀岚的声音里头,透出强烈的怨毒之气,那股怨毒之气深深地纠缠着她,让她容颜一日丑陋过一日。

  毕竟相由心生,她如今落在泥沼里头,一生注定凄苦,在监狱之中度过,她更加瞧不得旁人能够风光一世。

  “他殷惜算什么好人?当年是谁在我面前发誓,说日后掌控殷家之后,必定保我一世做原太……又是谁当年说我的恩情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他母亲病死,还是我拿接待客人的钱财,给他母亲买了一小块墓地。他当年累得吐血,过得人不如狗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他挨家挨户去求,可谁肯帮他一个舞女的儿子!”

  “都是我,是我白秀岚。”

  白秀岚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脸颊。

  “都是我当年多事,发过一次善心,给他收敛他的母亲!”

  白秀岚的笑声极为惊悚,听上去好似在哭泣一般。

  “他怎么可以帮你,把我逼到这一步田地?哈哈哈……他殷惜也不怕天打雷劈么,可笑的是,他明明也是我的帮凶,他当年出谋划策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犹豫,如今怎么改头换面做起好人来了,他怕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我偏要把一切挑开……说得清清楚楚!”

  “他殷惜,就是一条野狗豺狼!当年他怎么做上殷家的管家,他全都忘记了么?当年谁给他母亲买的棺木,他忘记了么?”

  “他发誓,若是日后对不起我,不帮我谋划,夺得原家的一切,他就天打雷劈。”

  “他自己倒是好,如今倒是风风光光的港城大鳄了,可是我就要看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就要看他的报应!”

  白秀岚的声音凄厉痛苦,像是有人用指尖用力地划过玻璃,听上去刺耳得很。

  她神色凄惨,好似愁风苦雨。

  原温初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白秀岚的这番话出乎意料,可是她冥冥之中又好似猜到了三两分,所以倒也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吃惊。

  白秀岚看着对面的原温初,一言不发的姿态,她似是嘲讽无比地说道。

  “原温初,我知道殷惜为什么要帮着你打压我,为什么一定想要让我闭嘴,他应当恨不得我死掉吧,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他当年是被我引荐去的殷家,当年是他帮着我去原家,当年更是他告诉我……我只有坐稳原家太太的位置,才能够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你的母亲,等同于被他间接逼死!”

  “所以他怎么敢让我多说一个字?他当年根本没有料到,他日后会遇见你,会对你心动。他殷惜什么都不怕,可是唯独怕你恨他,怕你恨他恨得死去活来!”

  白秀岚的声音那样锐利,可是原温初还是无动于衷。她坐在那张冷冰冰的凳子上头,胸口好似一口气息缓缓地荡漾着,有些事情她忽然想明白了,原来……

  原来是这样啊。

  殷惜的古怪态度,好似有了答案。

  这不难猜……听白秀岚这么讲,一切又好似顺理成章起来。她的前世……原温初蹙眉,她的脑海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连带着她整个太阳穴都有些刺痛,她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穴位,神色却仍然冰寒,她似是坐在冰封王座上的雪地女王,整个人岿然不动。

  反而是她对面的白秀岚,被胸口的怨气驱使,说出更多话语来。

  “原温初,你以为你这样的人,会被人真心实意地喜爱么?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接受你的本性,这世上的男子,就如同你的父亲那般,要女子温柔如水,小意温存,那些人说是喜欢你,不过是爱慕你皮相,贪恋你容貌,可是没有半点真心,只想要恣意玩弄你。”

  “你算斗赢了我又如何,即便是殷惜那样的男人,也不过是对你见色起意……原温初,你这样的女子,注定要孤苦一生的!”

  白秀岚眼中,这是恶毒诅咒。

  可是原温初听见她这番话,眼底却掠过一丝淡淡的讥讽之色,然后原温初平静说道。

  “可是我又不是为了男子而活。”

  白秀岚的话很可笑,是因为她一直想要竭力依附谁,抓紧谁。白秀岚看着她平静眼眸,觉得错愕难言。

  “你不去找殷惜拼命么?他害死了你的母亲!”

  原温初说道。

  “每个人做错的事情,都早晚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只说了这句话,便站起身向外走去,而白秀岚看着她不假思索便要远去的身影,一时之间心思慌乱到了极致,隔着玻璃,都能够听见她近乎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什么。

  “原温初!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原温初!你给我回来,你别走!”

  但是她却还是关上了那扇门,她想,她日后应当不会再来看白秀岚了。

  她走出警备司的走廊,瞧见外头的日光投下一片淡淡光影,走廊尽头站了一个人,让原温初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那个男人身材颇为高大,穿着黑色西装,站在走廊尽头下,日光落在他西装之上,他转过身,看着原温初神色一片平静,毫无波澜可言。

  原温初没有说话,她向前走去,本来是要同他擦肩而过的,却听见他开口说道。

  “我可以让她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让她病死在牢狱里头,这样,她绝对不会有机会再找你,跟你开口说话,有的秘密,也就永永远远成为了秘密,不会再有人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于我而言,最为有利。”

  “毕竟,没有谁会在乎,她是不是还活着。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恨不得同她立刻撇清干系……她活着,也极为可悲,没有谁在意她。她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但是男人是靠不住的。”

  原温初听着殷惜的话,她其实本来不打算同他有任何交流,但是她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然后她问殷惜。

  “所以……”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真相?”

  殷惜摇头,他盯着对面的原温初的脸颊,两年过去,她比两年之前更加美丽了。

  记忆之中,那个狼狈不堪,斗志被消磨到极致,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损耗一空的原温初的模样逐渐淡去,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

  如今的原温初,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如同前世那般狼狈。

  她再也不会如同前世那样穷途末路。

  她无需等待着被谁拯救,如今的她,足可以拯救世人。

  殷惜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

  “真相就是真相。我虽然追求利益最大化,但是我却很奇怪的不想要欺骗你。而且……我想,你终归有一日会自己想起来的,这件事情,你曾经就知道,如今再度想起来,也不奇怪。”

  殷惜同原温初都知道,对方是重来一次的人。

  他们彼此交过底,看的出来对方同前世的区别,自然也就推测得出,彼此都是重生者的真相,而且他们太过聪明——有的时候,甚至像是在照镜子,看到另外一个自己。

  原温初低头,她的眼底仍有嘲讽冷光,她说道。

  “你知道。她说的真相,会让我不会放过你。”

  殷惜嗯了一声,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有些话,我想要亲自说。自然,人做错事要付出代价,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伤害你不是我本意,我只是……向上攀爬的路不得已抓紧一切机会,这些机会,有的不甚光明,有的伤到旁人,但是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因为我殷惜就是这样不够体面光明的人,而且……”

  “我一定要做人上人,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他可以不要良心。

  因为良心不可能让曾经十几岁的那个少年殷惜过得更好。

  踩着别人尸骨才能前行,这个世界上的资源就这么多,他崛起抢占一块,别人就要少一块,怎么会容他。他若是不去殷家,他今日连跟原温初面对面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论对错,人想要一样东西,就要承担代价——尽管那代价惨痛到让他前世终其一生痛到胸口血肉模糊,他低下头,开口说道。

  “我没有想要害原太,但是白秀岚在原家地位稳固对我有好处,这样她才能够找机会让我接近殷家。”

  “我那时候受过她的恩德,她帮我埋葬了我母亲。她找我问,怎么才能做人上人……”

  “我知道,她唯一做人上人的机会,就是做原太。”

  殷惜抿了抿唇。

  那一年的少年,不会想得到他后来会遇见原温初。

  他只是想要报仇,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就发过誓,一定不可能一辈子做个街头小混混,所以他一定要找一切机会往上攀爬。

  白秀岚跟他,说起来,都是相似的野地游魂,他让白秀岚去原家碰运气,然后后来原太身体颓败下去,最终郁郁寡欢而亡。

  白秀岚上了位,做了神采飞扬的新原家太太,将他引荐去了原家的亲戚殷家,让他得了信赖。

  他一点点从管家做起,然后得势。

  夺下了整个殷家。

  一步都没有错,踩得很稳当。

  但是有的事情,殷惜谁也没有告诉,比如他当年给母亲迁坟之前,他就不止一次偷偷去过前任原太的墓园。

  他不敢送花,只敢远远看着,磕三个头,头顶撞在石头上头,头破血流,他咬着牙转过身,告诉自己,就算没有他,白秀岚找旁人一样下得了手——可是他终归是心意难平。

  在原温初正式见到他之前,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其实都偷偷提前见过她。

  失去母亲的大小姐,坐在车上,面无表情的脸颊,明明是让人怜惜的失去至亲的少女,神色却倔强到了极致。

  她从来都是带刺玫瑰,痛到了极致也不会喊痛更加不会掉眼泪。

  他偷偷站在街角,看着那个骄傲到了极致小姑娘走入原家大宅,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关心她,但是绝不是因为她长得美。

  她同他一样。

  都没有了母亲。

  他说他不记得他自己的母亲,是谎话,他母亲死的那一日,他看着她一点点没有气息,她的手掌心一点点地凉下去,而他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母亲的手掌,浑身颤抖如筛,眼泪却流不出来。

  谁能帮他呢,谁也帮不了他。

  殷家么,殷家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他是石头缝里头的一捧野草,也是地上被人践踏的烂泥巴,他是最卑微,活的最苦难的那一波人。

  那一夜多痛苦多难熬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站起身,像是个游魂,昏暗的破屋里头连一盏灯都点不起,他挨家挨户去问,邻居躲避不及,直到带着孩子的白秀岚,看着他,大抵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勉强顾念着往日情谊。

  而且……白秀岚至少在原实牧那里捞到了些积蓄,所以她才帮着,置办了葬礼,买了一小块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