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榻 第19章

作者:挥墨染蝶 标签: 穿越重生

  说是伪装,倒也不像;若是真的,未免也太可怕。

  

  皇上点头对九兄和颜悦色道,“睿儿,自打你今年出去自立门户,你母亲甚是想你,有空还要多多回来看看。”

  

  九王正是少年英气,意气风发的时候,剑眉星目朝上座一抬,道,“儿也想念父亲母亲,请放心,日后儿必带着英娘常走动。”

  

  皇后神色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分外慈爱,道,“也不必日日来,切记办好你父亲交给你的事务,莫耽误正事。”

  

  李睿点头称是。

  

  父慈子孝,盛世之景,漱鸢在坐下瞧着,有时候真觉得他们才是一家。皇子娶妻,帝后亲自相看,这是何等荣幸,其他皇子怕是盼都盼不得。

  

  现在看来,当年九兄继承大统原来是早有预兆的。父亲多子,平日虽大都一视同仁,可私下里到底是关心九兄多一些。

  

  她扶着杯沿叹了口气,从前许多细枝末节她从未放在心上,如果多加留意一些,或许上辈子不至于结局寥落。

  

  城安公主看在眼里,误以为她有孤苦伶仃的滋味,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了一句,“听闻父亲为鸢妹妹赐婚,鸢妹妹给推掉了?也不知那位是谁家的郎君,这样没福分?”

  

  众人一听,忽然来了几分八卦的意思,纷纷饶有兴致立起耳朵看向她们这边。

  

  漱鸢心里暗暗苦笑,一股涩味缠绕在舌头,叫她说也说不出来。这种时候她倒真盼望起宋洵快快与上辈子“钟爱”的那位外室女成亲,由此也免了她不少麻烦,譬如眼前这些探寻的目光。

  

  她弯了弯唇,硬着头皮僵笑道,“城安姐姐玩笑话了,那不过是父亲一时兴起。再说了,就连房相都看得出来,我与宋公子脾性不合。”

  

  大概是一群人真把别的话题聊的尽了,一时间对她和宋洵这事情倒生了别样的兴趣。

  

  康晋听漱鸢提起来房相如,不禁侧头一笑,“要我说,鸢妹妹怕的是房相。那样的公婆家,怕是比宫里还闷。房相太过古板严苛,也不爱言笑,想来规矩少不了的。”

  

  她不置可否,任由她们胡乱猜去。要说房相如的确是不苟言笑,又不通情达理,可是按照前阵子的交锋来看,他已变换了几番神色,被她搞得心神不宁。这是不是也算一点进步呢?

  

  本是李睿与英娘的局,这时候都拿她来打趣了。

  

  九兄目光里仿佛明白什么似的,瞧着这个妹妹微微一笑,磁着嗓音调侃道,“依我看,是鸢妹妹了有了旁的心上人了吧。”

  

  “诶,是谁是谁?”

  

  漱鸢却吓了一跳,顾不上回应正拉着盘问的城安康晋,下意识地回望向九兄,他悠然牵唇一笑,颇有尽在掌握之意。

  

  “我哪有什么心上人……” 她故作不知,尽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九兄惯会说笑,竟拿我取乐。父亲可还在呢,我得向他讨个公道。”

  

  李睿开怀一笑,大有不依不饶意思,“也不知鸢妹妹这个脾性,往后得什么样的驸马才能管得住。若是真如房相那样严苛一点,也无妨,算叫父亲省心了。说起公道,去年冬末听闻有人碰坏了你的玉枕,惹得你大动肝火,我听了都畏惧几分啊。”

  

  殿上,这兄妹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针锋相对,言语之间都在戳对方的脊梁骨似的。二人却还是笑着,仿佛在拉家常,旁人见了只当作他二人是斗嘴,一言一句倒给这高处不胜寒的天家增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漱鸢踞坐在软垫上,听李睿说起游仙枕,忽然记起来曾对英娘当众责难的事情,赶紧拚命扬着嘴虚应起来,“九兄哪里话,畏惧这个词,也太夸张了。你这样传出去,以后我是嫁不成人了,到时候还要靠九兄九嫂养着。”

  

  众人皆抚掌大笑,就连元珞内侍也在一旁抬袖抿唇。公主天真无邪,惯会讨陛下欢心,哪怕是理亏些,只要无理取闹起来,旁人也没个办法。

  

  李睿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追击,案几之下却悄然握了英娘的手,仿佛示以安慰。

  

  她全数看在眼里,心里可惜怎么不早重生几个月。若是回到去年冬末那阵子,莫说英娘不小心将她的游仙枕摔掉了一角,哪怕是整个都摔碎了,她也绝不斥责半分。

  

  从前她的确有些恃宠生娇,大概这事情做得有些过火。当时英娘初次进宫,行举言谈唯唯诺诺,一群女眷聚在宣徽殿里,也不知怎么偏巧她碰掉了游仙枕,脆响一声,将那祥云底座磕掉了一角,玉屑撒了一地。

  

  眼见英娘细长的眉眼红了一圈,在众人的围观之中,自己好生将她责了一顿,临了还不忘说一句,“不过是从四上的女儿,置办天家宗室的籍典名录,笔杆写得腻了,也想攀上个贵胄。”

  

  漱鸢皱眉,丝丝地倒抽口气,大概梁子就是那时候结下的。九兄知道了他心爱之人被这样责怪过,来日登了帝位,自然要逮了机会再踩踏回去。

  

  这手足相峙的劲头,还真是李家的风格。她虚瞧了李睿一眼,谁能知道这个未来的皇帝如此小心眼呢。

  

  宴毕,光景过了大半日,皇后嘱咐了几句便要回去小憩了。有人躬身走入殿内来报,说三省长官皆在外头求见陛下,说有要事相商。

  

  “房相如,窦楦和崔白旭三个人都来了?”陛下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骨,“真是叫寡人不得休息。” 说完,一指李睿,叫他留下一同跟着听听。

  

  漱鸢跟着起身笑得真诚,看向正为难踌躇的李睿,道,“九兄随父亲坐着吧,我送英娘出宫,一路还可说说话。下次再见,不知何日了。”

第19章

  李睿一听也别无他法,临前瞪了她一眼,警惕道,“她可是你九嫂,莫再胡闹。”

  

  她嘻嘻地虚笑着答应,不过是想藉机会缓解一下关系。未来的帝后依旧是这两个人,虽然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依然有几分忿恨,可目前来看,最好的办法是先按兵不动,待到搞清楚来龙去脉后,再走下一步。

  

  领着英娘跨出门槛的时候,碰巧撞上房相如他们入殿。三省长官踩着家宴的时间在这等候,看来是什么大事。

  

  她颔首微笑,回应这三位的长揖一礼,曼声道,“三卿为国事奔波辛苦了。春末燥气初生,方才父亲叫元公公备了凉茶,三位可饮用消减几分。”

  

  窦尚书与崔侍中抱袖再三感谢恩典,而她却看向二人身后的房相如,半藏在后头也不说话,作壁上观的模样,分明是心虚。脸上浮起一层笑,唤道,“房相近日很忙吧?弘文馆的课业也停了一阵子,何时恢复呀?”

  

  房相如被点了名,悻悻走出来虚了一礼,道,“公主恕罪。授业的事情来日方长,臣也得了陛下的允,说过阵子再继续。公主稍安勿躁。”

  

  他抬起头,瞧她像瞧洪水猛兽似的,生怕她当着那二位的面口出狂言,尤甚是窦楦这个大嘴巴,若传了出去,叫他日后如何在百官面前自处。

  

  统领群臣的堂堂中书令沦为公主调戏的对象,多么可悲啊!

  

  房相如回想起那日的不堪,胸口里一个劲地怄气,好好的书不带着,偏偏碰巧塞了一卷避火图进弘文馆。李漱鸢贼心不改,他岌岌可危。

  

  漱鸢却咯咯笑着说无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嗳声道,“也好。都听房相安排。上次与房相商榷的那件事,还望房相多多筹谋。再耽搁下去……”

  

  她不说话了,后头那半句她和房相如都懂。和聪明人过招有时候也挺省心的,三两句之间彼此都心知肚明。说是威胁也好,说是求助也好,总之话一出口,便都知道几斤几两。

  

  房相如沉了脸鞠袖,嘴上答应着知道了,别过脸也不看她,颇有几分打算坚持独善其身的意思……

  

  漱鸢,漱鸢。

  

  漱石枕流,鸢飞鱼跃。多好的名字。她出生的时候,父亲尚且于微时,大有向往避世隐居之志。记忆中的母亲是个美人,从前的府邸的老人见了她总爱说上一句,“公主肖母。”

  

  大概权力的火焰深深扎根于这个家族,亲族算计,兄弟相残似乎总在上演。所以哪有什么隐居青山,不过是蛰伏待发的幌子。她不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不是也被刻上了这样的烙印,只是还未得机会显现。

  

  鸢字,凶鸟也。英娘冬末的时候在宣徽殿受了惊,此时走在她身边依旧眼神惶惶,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再度惹恼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