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如意门闯六零年代 第78章

作者:蝶飞絮舞 标签: 种田 年代文 穿越重生

  政府为此奖励的20万元,却也被张伯驹婉言谢绝。

  他说得很简单:“我看的东西和收藏的东西相当多,跟过眼云烟一样,但是这些东西不一定要永远保留在我这里,我可以捐出来,使这件宝物永远保存在我们的国土上。"

  另外,张伯驹还把唐朝李白的《上阳台帖》赠与主席。后来,在1958年时,主席办公室将其调拨故宫博物院。

  据文岚所看过的资料记载,建国后,很多爱国人士主动捐钱捐物,不少收藏家更是倾囊捐赠。书画、瓷器、青铜器,无数人竭尽心力在战火中保存下来的珍贵文物,以捐赠的方式或友情价售卖的方式,进入各类国家博物馆。

  在不远的80年代末,张学良更是把所有的收藏拿出来,拍卖所得全部捐给社会。而购得古董的人,却又再次捐出,重新再拍卖。

  这个时期的很多大收藏家,更多是出于家国情怀,而非简单地用物质来看待世间的一切。

  文岚回忆着张伯驹的生平,一面浑浑噩噩地跟着大人们的步伐,绕过了两条巷子,走进一座不起眼的小四合院里面。

  走进屋里面,文岚不觉得环境简陋,只感到十分温馨舒适。

  泛黄的小院,清扫得干干净净。坑坑洼洼的墙壁,用柔软的白宣纸糊上。上面再挂上屏风、画作以及各种书法作品。

  金老爷子与许先生、王先生他们打了招呼,便让关博睿把书画拿出来,铺在桌面。

  这些书画都是金老爷子与文岚通过各种方式在国外购置的,虽然金老爷子心里有个大致的判断,但毕竟不是行家,心里还是没底,便拿过来让真正专家鉴赏一番。

  关博睿打开盒子,顺手把那些旧纸放在一旁,再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将里头的书画请出来。

  书画还摆出来,旁边一位花白胡子的老爷爷已经叫了出来:“等会儿,让我先看看这纸。”

  说着,他把外面那张纹路有点特别的纸张抽了出来:“你们瞧瞧,这是不是一张好纸头?嘿呦,这纸比我年纪还大,还这么糯,是张好纸。今天可真是凑巧了,你们先看着,我过去画一张再来。”然后,他拿着纸张转身就走了。

  傅先生他们见那边已经开始磨起墨来,不便过去打扰,便将那叠旧纸翻了出来。

  “这张应该是民国初年的。”

  “这几张都是乾隆年间的,旁边这几张也是民国初年的。”

  “这张够特别,米红色的,我喜欢。老夫一时技痒,我就先告退了。”

  又一个老先生挑了一张旧纸,径直铺在另一头的画案上,拿起笔在一旁的墨汁里面点了点,便在宣纸上面做起画来。

  这,让文岚简直看呆了。

  在书里曾看过书痴、花痴、画痴,也听说过画家遇到好纸,就像美食家遇到时鲜一样,忍不住垂涎三尺。

  今天,看到两位老先生见到好纸,居然都忍不住手痒要作画。

  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也。

  

☆、坐案观画

  文岚仔细看了,发现那张米红色的宣纸,居然就是关博睿那天在旧货店里抢下来的那张污损的旧纸。

  老画家对这张纸爱不释手,一点也没有嫌弃它脏旧的意思。

  铺上纸,压好台,老画家挑了一支笔,沾了墨汁,便往旧宣纸上涂抹。

  文岚本以为纸张上面有个弧形的印痕,可能会影响作画。

  不料,高手出招,便不同寻常。

  老画家沾了墨汁,在弧形上轻轻一描,再往旁边一勾勒,小鸟朝右伸出的鸟喙就画了出来。然后,再次把笔伸到一旁的砚台里面,老画家用重墨填上两笔,小鸟的身子便跃然纸上。轻轻两笔,便把原来纸上的污痕全部盖掉,浸水的痕迹被荡漾的波涛替代,一点也看不出旧时的痕迹了。

  文岚悄悄在画案旁边坐下,屏气凝神,静静观看,不敢出声打扰老画家的思路。

  老画家笔尖在宣纸上方轻轻一压,笔锋一搓,三两笔就点出一根树枝,画出几片叶子。然后,在纸张底部用焦墨写上一丛蒲草,拉出三支蒲花。

  画卷已经成型,文岚不由地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

  不想,老画家似乎并不满意,夹着笔,继续打量画作。

  文岚挺直身子,紧紧盯着,猜测着哪有什么不足。

  忽然,老画家拿起手里的长峰山马笔在水盂里面涮了涮,然后对着蒲草滴了下去。

  焦墨,一遇到清水便化了开去,四周水痕十分明显。

  文岚心里暗叫:“糟糕,晕开了,这画要坏了。”

  这时,老画家又把笔尖对准了上面的植物,在叶子上面陆陆续续滴了下去。

  眼见着这画上下两头都开始晕开去了,文岚不由自主地抬手遮眼,不忍直视。

  老画家却站在画案前,一直念念有词:“这下好了,这张纸实在太好了。”

  这时,文岚听到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笑着说:“看你这画画,我也有点手痒了,这五代人墨法写波蒲鸥盟实在太棒了。这水一滴下去,蓼花就活过来了。”

  听到这话,文岚睁开眼睛一看,那副画已经全部画完,上方空白处还特意题了字。

  一群老先生聚在画案前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恨不得自己也动手绘上一笔。

  说来也奇怪,文岚虽然不懂画,但却亲眼看见水迹渐渐变浅,画慢慢变干,墨渖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等到画卷彻底晾干,原来晕开的蒲草与蓼花变成是化得恰到好处。

  大家不愧是大家,高手就是高手!

  文岚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诸位先生画兴起,关博睿干脆把带来的旧宣纸全部贡献出来。

  许先生和王先生推辞了一番,便各自挑了一方旧宣纸。

  见几位老先生开了头,其余几位也笑盈盈地接过纸张,各自找合适画案提笔做画。

  许先生特意落后两步,指着单独抽出来的三张纸:“这单独的三张,我个人觉得是明末的,可能以为某些特殊原因夹杂了进去。如果你们没有遇到合适的机缘,就先妥善保管起来吧。”

  关博睿暗自看了金老爷子一眼,见金老爷子轻轻一点头,立刻双手奉上那被点出来的三张明末宣纸:“我们这些粗人,不懂这纸张的珍贵之处。许先生您擅书能画,如果合适的话,不如留在您身边,供您泼墨使用吧。”

  许先生一摆手:“近些年来,我用习惯了乾隆宣纸。再说,开春以来,我百病缠身,手臂酸痛无力,就不浪费那些好纸了。”

  关博睿还要再劝,许先生已经笑容满面地说着:“我手上这张是好纸,遇到了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我见小朋友特别喜欢山水画,不如我送你一副特别一点的山水画,可好?”

  被点名的文岚欣喜若狂,点头如小鸡啄米:“太好了,我太荣幸了,谢谢您!”

  许先生站到画案前面,首先第一件时间却是打开墨盒,从里面拿出一方用了小半的旧墨出来。撒上一点水,手腕微微往外推,用巧劲一曲,又回到原位。清澈的净水,渐渐染上缕缕黑痕,慢慢变得浓黑,再也见不到底部那若隐若现的小鱼。墨汁浓黑透亮,隐隐发着紫光。

  许先生一连换了好几支笔,勾勒渔舟,泼撒淡雾,绘出一线远山,点出近处的几处草木。然后,趁墨汁将干未干,又用粗笔在宣纸上一阵积压搓拉,皴出一片乱石峰。最后,再用浅墨在画中点缀出几处暗影。

  文岚看不懂许先生所用的技巧,只觉得许先生用笔极其潇洒,用墨酣畅,举重若轻,寥寥几笔便将水、墨、色融合一体。即便是文岚这种不懂水墨画的人,也觉得这画里面的墨色表现尤其出色。浓墨处浓黑透亮,淡墨处秀逸而朦胧。仔细留意画作中重墨处,就会发现黑色之中带着点晶莹略显紫光,黑中透亮闪发墨韵光彩。一张大方寸的水墨画,面积不大,却山水秀美,蓊郁淋漓。乱石峰一侧,一弯小舟随波荡漾,独自茕立的老翁遥遥望着云雾中的远山。

  许先生提完字,便把画留在案上,让文岚随意赏玩。

  一大片大片的水墨,信笔点染,笔飞墨舞。

  文岚守在一旁,等笔墨彻底干透,眼睛紧盯着画卷,真是爱不释手。

  其他先生见状,便也把手里的山水类画作,放在画案上,留给文岚做个纪念。

  文岚第一次亲眼目睹大师级人物的作画,对传统文化又有一番新的领悟。

  这些画,远看似曾相识,总觉得似乎在什么作品集里面见过类似的古画。细看,却各有风骨,或是笔触细腻,或者用墨不羁,与画家个人的性情和经历息息相关。

  金老爷子与关博睿谢过诸位先生,便把人引到另外一张翘头案旁边。案上展开的便是金老爷子在米国购得的一幅疑似宋代古画,古董商言辞凿凿,但金老爷子依然希望得到国内大家的确认。

  一行人就纸张、画风、用墨、修补工艺等不同角度,各自阐述自己的观点。

  随着拿出来的书画作品增多,人们的的意见开始出现明显分歧。

  假画、后世临摹、有限复制、一题多画,各种专业名词不绝于耳。

  遇到争执不下的情况,关博睿就拿出纸笔,分别写上两方意见,留待以后再查证。

  当大家看到一副白石老人的虾时,争议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是真画,你们瞧瞧这虾头的墨痕,是不是特别浓重?”

  另一位先生立刻连连摇手:“昔年,上海朵云轩印制了白石老人的一副青蛙,结果被人当做原作高价收购。朵云轩的木板水印副本几可乱真,就算是白石老人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不说别的,大家都知道的,那年白石老人驾临朵云轩,店家拿了一副照着原作水印的虾让他鉴别。白石老人自己端详了大半天,最后也只能摇头叹息,给不出一个定论。所以,这笔墨习惯,根本就做不了证。”

  “你瞧这装裱,这墨痕,明明就是民国……”

  两人各持己见,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这倒不是他们眼力不及,而是随着现代工艺和工具技术的提高,近现代画作的真假就更难分辨了。

  以往人们常用装裱的习惯和材料的新旧,来甄别原品和复制品。但,像朵云轩这类的集合了各类专业人士的机构,使用与原作相仿的材料来装裱复制品,本身就是他们的长项。正因如此,后世许多收藏家根本无力甄别真假,只能求助于朵云轩的专家来进行甄别。

  旁听了好大一出戏的文岚,默默在小本子上面记下了朵云轩的大名。

  这一下午,满屋子的人收获都颇为丰富。

  那一大叠画作,绝大部分被辨了真伪,剩下的少数几张待定品也不影响大局。

  金老爷子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还意外得到几个潜在卖家的资料,便爽快地与人约好时间改日再过去看看实物。

  文岚则听了一肚子趣闻轶事,初步燃起了对书画的兴趣,打算稍后参加关氏补习班,多学一点才艺。

  临走,关博睿谢过大家的馈赠,执意留下那些旧宣纸,供诸位先生日后练笔之用。

  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家聊起张伯驹他们老一辈人的收藏趣闻。

  想起张伯驹先生的誓言:“自鼎革已还,内府散失,辗转多入异邦。故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是则予为是录之所愿也。”

  文岚不禁感慨万千。

  现在陈老总依然在位,有他的保护,张伯驹他们应该不会再遭遇那样的劫难了吧。

  想到这,文岚顺口提了句:“如果有个万一,我们能不能偷偷把张伯驹老先生接出去?他眼力好,学识深,据说过目不忘,他的妻子潘素更是知名的画家。如果我们能把他们请过去做馆长,那该多棒呀。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被人蒙骗,不用担心买到假货了。近现代的东西相对便宜,错也损失也不大。如果是古书古画,那可就麻烦了。”

  关博睿的手在文岚头上一揉:“这,你就别想了。如果他们愿意出去,早年他们就走了,不会留到现在。”

  金老爷子加上一句:“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

  碰上文岚迷茫的眼神,金老爷子解释到:“我们华人讲究落叶归根,如果不是我的血脉亲人都在外面,就算死,我也不回出去的。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很多,哪里都可以出去闯闯。年纪大了,即便有你们陪着,在异国他乡,我依然有时候会觉得哪里都不是我可以安心的地方。”

  这些年,关博睿看惯了生死,对这感悟更深了一层:“这就跟我时常想念家乡一样的道理。说不上为什么,但有时候做梦也会想起家乡的菜式,想起睡过的房间,想起家里的摆设,想起北京城里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难以言语的味道。”

  为什么我只会不停地想起互联网,想起手机,想起后世那些便利的生活方式呢?

  这是因为新世纪后人们习惯使用快速消费品,过于快速替代的物品已经无法与人们建立密切的联系吗?

  文岚摇了摇头,晃走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太可惜,想帮帮他们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你想帮他们,那就应该让更多的人知晓他们的价值。可这,既需要本身有实力,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关博睿正色道。

  “什么意思?”文岚一脸的不解,“价值?这么知名的人物,大家当然应该知道他们的厉害之处。这价值,可无法金钱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