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二表妹,你……”
“世子表哥,万事随缘,能有兄妹缘份我已是感激不尽。”
沈长寅沉默了,二表妹如此聪慧定是看出祖母和母亲的不愿意。不过他相信祖母和母亲都是他最亲近之人,她们最终会顺他的心意。
“我必不会让二表妹失望。”
裴元惜不置可否,行礼告别。
世子表哥一生顺风顺水,怕是还未经历过任何的挫折。若是两人不是表兄妹,她或许会有所期待。毕竟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情,世子表哥都是上乘之选。
只是她有预感,自己所背负坏名声肯定远不止这些,或许还有更多。世子表哥现在说不在意,未必以后还会不在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远远还没有到结束的那一天。那害她们母女的背后之人还未揪出,谁知道等待她的还有什么。
剑在喉,刀在头。
她没心思在意名声,更没有心思去想儿女情长。
宫前街发生的事情传得极快,又玄乎又惊险。别说是亲身亲历之人,便是道听途说的人都不由替她捏把汗。
有人说她实在是命运多舛,有人说她时运不济,还有人说她命犯小人。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有人说她,必有人私下议论公冶楚。
公冶楚独断专行,其权势远远凌驾于景武帝之上。有人担忧有人愁,一个个嘴上不说心里明镜似的。
迟早有一天,这天下要姓公冶。
姓不姓公冶商行不在乎,他本来就姓公冶。他在乎的是爹对娘的态度,他没指望爹娘现在就相亲相爱,但他想不到爹会为了捉拿程禹,竟然以娘为饵。
他在都督府里气得跳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伤心。好在书房的门紧闭,里面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公冶楚眉头紧紧皱头,头隐隐作痛。
“爹,你怎么有让娘涉险?你怎么能这样?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办?我怎么办……呜呜……”
“陛下,你多此一虑。”公冶楚扶着作痛的额头,“在臣的眼皮子里下,臣让人生就生,让谁死就死。想生的死不成,想死的活不了。”
他有这个自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个裴二姑娘不可能出事。不过是受点惊讶,依他看她似乎连惊吓都没有。
商行哭得更伤心,“你骗人!你要真这么厉害,我娘是怎么死的?她就死在你的怀里,你还敢说你让谁生就生,让谁死就死吗?”
公冶楚眼神猛然凌厉,又是这样的话。
他头痛得更厉害,那个女人……会死在他的怀里?简直是荒唐至极,小皇帝的癔症是越发的厉害。
闭上眼睛,任由商行哭。
商行哭得打嗝,“我……我不喜欢现在的爹,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会和爹一起找到娘,我以为我们一家三口能团聚在一起。可是爹却忍心伤害娘,也不相信我……我有时候好害怕,我想回去,我又不能回去……我都五年没洗澡了……呜呜……”
他的哭诉委屈又可怜,听在公冶楚的耳中像迫紧的符咒一般。
公冶楚的情绪在波动,头疼到快要裂开。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臆间流窜,似酸似涩。他仿佛看到亲人们死在自己面前,一个个了无生息。窒息的痛从脑海中漫延,他开始控制不住噬血的冲动。
他怕自己忍不住杀人。
“滚!”
一个滚字,成功让商行止住哭泣。
商行两眼睁得大大,俊秀稚气的脸上泪痕斑斑。从小到大,爹从没对自己发过火,更别提让他滚。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人是他爹。
“我不喜欢你了!”他丢下这句话,夺门而出。
公冶楚紧闭的眸中是一片血色,能闻到的都是血腥之色。父亲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他紧紧捂住自己快要裂开的头。
他的耳边都是哭喊声,他们在哭喊着让他报仇。那一张张曾经熟悉可亲的脸,变得疯狂而狰狞。
一声低吼之后,他缓缓睁开眼。那眼一片腥红,犹如夜魔。书房内的灯灭之后,一道鬼魅般的影子一闪而过。
夜魅入侯府,消失在水榭深处。
水榭院子的内室之中,裴元惜还未入睡。她还在想白天的事,那个叫程禹的男人被人拥护时,她清楚看到对方在对自己笑。
那张易容过后平平无奇的脸诡异无比,他的口型很慢,慢到足以让她辨明他在说什么。
他说:小美人,后会有期。
一思及此,她不寒而栗,努力把他诡异的表情从自己的脑海中的剔除。无论是公冶楚也好还是程禹也好,在她眼里都是危险的男人,最好是有多远离多远。
然而当有风带进寒气时,她就知道有些人不是她想摆脱就能摆脱的。
寒气夹杂着血腥的杀气,室内瞬间冷了不少。她心道天气已慢慢转凉,她明日就吩咐下去不用再摆冰盆。
噬血的杀气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他眼底的腥红渐渐恢复冷清,翻涌的情绪慢慢平静。闭上眼前仿佛那血腥的黑红之气散去不少,变淡的黑雾之中隐约可见桃花潋滟。
黑雾完全散开之后,他似乎还能闻到花香。
气息完全调匀,他睁开眼望着床上的女子。
她面容恬淡,乌发散落在翠色枕头之上。瞧上去娇弱甜美而无害,最是一个养在深闺不知事的寻常女子。
正是这般纤弱无害的女子,能在刀刃之下装傻充愣,还能让他压制体内的噬血狂乱。
小皇帝的癔症之言……
他气息隐而稳,当脑海中浮现小皇帝哭泣的脸时不知为何有些紊乱。再看那锦被之上的睡颜,眸色由深转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裴元惜感觉自己的脸要被盯出一个洞时,他终于离开了。
内室一片静寂,气息消散之时。她才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到方才他似乎触碰过的枕边。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摸到一只玉镯。
不用看玉镯的成色,她也知这不是凡品。
手慢慢收紧,感受玉镯的润泽。
那男人是何意?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第45章 落花流水
沈氏病了。
病来如山倒,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了生机。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是虚弱无力,两眼茫然无神动不动就哭。
她的病不是因裴元惜被挟持之故,也不是被吓坏的原因,而是她在回过一趟昌其侯府之后才病倒的。
为了女儿的终生大事,她对母亲和嫂子开了口。
然而母亲的沉默,嫂子的回避让她心寒。她们的态度告诉她,这门亲事已然不可能。甚至在送她出来时,嫂子还欲言又止地告诉她。说是外头有人传大都督对元惜有意,怕是许多世家都不敢上门求娶。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昌其侯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只知道自己气得手脚冰凉。什么大都督中意元惜,这是哪跟哪。世人不明真相乱传的,母亲竟然也会信!
嫂子找的好借口。
裴元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一副悲苦呆滞的模样。两眼空洞无神,眼泪一直在流个不停。
外面的传言裴元惜当然有所耳闻,怕是程禹说的那些话被人一传,传来传去传变味。世人可不管什么真假,越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越是传得满天飞。
母亲从昌其侯府回来就病了,她大约能猜到是为什么。或许母亲把娘家当成救赎的稻草,以为所有人都会嫌弃自己,而昌其侯府不会。
沈氏看到她,愧疚又痛心。
“母亲,以前我痴傻时,父亲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现在虽说处境艰难,但能比那时候还要难吗?”
“不一样……你好了啊。你这么懂事,为什么偏偏遇到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沈氏自责难过,她恨自己出门不看日子。先是在宫里闹那一出,一出宫又遇到那样的事。要不是她非要带元惜进宫,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之所以如此伤心懊悔,是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元惜被换是她的错,是她识人不清是她错信别人。元惜自出生以来所受的罪,都是她造成的。她好不容易认回女儿想为女儿做些什么,却不想还是害了女儿。
一想到所有的灾难都是她带给女儿的,怎么不叫她悔恨万分。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裴元惜安慰着她,“都是嫁不出去而已。”
“元惜!”她悲痛不已,嫁不出去而已?元惜肯定心里不知难受成哪样,却还故作轻松安慰她。她听得是心如刀割,悔痛难当。
好好的姑娘家嫁不出去,是她当母亲的无能。连娘家都退避三舍,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包容那些事情。
裴元惜替她擦眼泪,询问香芒后得知她从昌其侯府回来就不肯吃饭。好说歹说,终于劝动她喝了一小碗粥。
主母生病,妾室们自然闻风而动。
裴元惜有段日子未见秋姨娘,不想对方会是第一个来的。
秋姨娘一身藕色的襦裙,行走间隐约可见略略显怀的腰身。侯府内宅就那么几个妾室,沈氏不是一个苛待妾室的主母,侯府的富贵滋养出她的好气色。
沈氏命人给她搬了凳子,她行礼请安后坐下。
那双过份活泛的眼睛左右四下地瞄着,瞄瞄沈氏,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裴元惜。最后用帕子捂着嘴,惊讶问道:“怎么不见二姑娘?”
这个二姑娘,当然是指裴元君。
沈氏一向不喜欢她,她一应心思都在嘴边,以往最爱炫耀自己的得宠。最近侯府发生的事多,若不是她要养胎,指不定蹦跶成什么样子。如今终于出来见人,怕是腹中的胎儿完全坐稳,如此便挑着日子迫不及待地过来看笑话。
她用帕子捂着嘴,“婢妾真是久未出门,许多事情都不清楚。瞧婢妾这记性,咱们二姑娘可不是在这里,那位原来的二姑娘如今可是三姑娘。”
裴元惜淡淡看她一眼,她脸上的笑容略有所收敛。听华儿说,这位不傻的二姑娘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不过她觉得再是不好相与,一个没养在亲娘身边的嫡姑娘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更别说还是一个名声毁得差不多的嫡姑娘。
沈氏面色不虞,“你身子重,没事不要走动。我不是那等爱立规矩的主母,你不必要来我这里请安。咱们侯府子嗣不多,你若是磕了绊了或是过了病气,我可担待不起。”
“夫人说得极是,婢妾也不敢大意。”秋姨娘眼珠子乱转,故意挺着腰捧着个肚子。“大夫说妾肚子里的是个哥儿。”
“那你更应该仔细养着,没事别乱跑。”沈氏愣了一下。
宣平侯府男丁少,这一代唯裴济一根独苗。若是秋姨娘肚子里的真是个儿子,不论是康氏那里还是宣平侯都是极为重视的。
秋姨娘的得意正源于此。
比起她的气色红润,沈氏明显憔悴许多。
她越发炫耀般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想到自己很快会生下侯府的男丁,那份喜悦和得意流露在她的眉梢眼角不加掩藏。
“婢妾一听夫人病了,哪里坐得住。最近侯府见天的出事,要不是婢妾肚子里的孩子金贵,婢妾早就来给夫人请安了。”她一边说着,眼神往裴元惜身上瞟,“好好的嫡姑娘被人换成庶女,夫人心里肯定不好受。也是咱们府上的主子仁慈,才让婢妾们可以自己养孩子。婢妾常对四姑娘说,以后切莫忘记夫人的恩情,一定要好好孝顺夫人和侯爷。”
裴元惜若有所思,淡然以对。
沈氏眉头皱起,似乎在思量她话里的意思。她巴巴地这个时候来请安,说了一通有的没的,难道是怕自己抢了她的儿子养?
上一篇:我在荒岛直播里乘风破浪
下一篇:饕餮娇气包在八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