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 第79章

作者:2月28日 标签: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京半夏病得很重。

  她坐回草堆上,出神许久。更重要的是, 现在一切都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

  就好像一团有线耳机, 乱糟糟找不到头绪,从哪里扯都扯不开。

  之后申姜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会儿。

  等再有人来她的牢房,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后。

  毕竟牢中昏暗,又没有时间可看。

  带她离开牢房的, 是个青年禁役,穿着和之前那对姐妹差不多衣服。

  边走着边轻声细语:“已查清, 并不与你相关。”又关切她,有没有受伤。

  她应声:“并没有。”

  跟着禁役身后, 一步迈出了走道尽头的门。

  但才刚站出去,就被一股狂风拍打在脸上。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是一条宽不过一米的长道, 这长道悬空,左右上下没有任何依凭, 而长道之外,上下左右, 是无尽的‘颂文’之海。

  无数的‘颂字’散发着微光,漂浮在幽暗、无边的空间中。

  她猛然回头看,自己方才呆的那一长条牢房, 现在看来,就像一列没有外窗的火车卧铺车厢。

  而在这颂字之海中,还漂浮着无数与它类似、或不同的囚狱之所。

  它们静静地悬浮着。

  “你叫生姜?”青年禁役边顺着长道向前走,边问。

  “是。”

  “今月出生的孩童,叫姜的人多了一些。”禁役轻声笑:“是因为渊宅那位主人,叫姜的原因。”问她:“你是几时开蒙的?”

  申姜低头发现脚下的路,有点像去浮岛的玉阶。她边走,身后的路边消失。

  甚至是她才呆过的列车车厢般的囚狱之所,也在闪烁了一下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她以为,大概过一会儿又会出现。

  但再没有。

  那间她呆过的卧铺车厢形牢房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她转头,看向其它的那些悬浮在颂字之海中的囚狱之所,很快就发现,每个狱所都在不停地消失。但也有本来不存在狱所的地方,突然有狱所冒出来。

  毫无规律可言。

  这里比她想的结构更复杂。

  “你要跟紧一些。”青年禁役停下来回头看她。示意她跟上自己。

  申姜回过神,立刻快步紧紧跟上。

  走得近才发现,青年前面是没有路的。

  可他不在意,就这样,向虚空中迈步而去。

  虽然时不时左转右转,但每次一脚下去,立刻便有石子铺就的路出现在脚下。

  每一步,都稳稳当当,一步也没有踏空。

  是障眼法吗?

  路一直在存,只是踩上去之后才会显形?

  于是她偷偷屈膝,伸脚划拉了一下。

  却发现,就算是刚刚才踩过的地方,也不会有‘路’再现。

  她脚下去,也不会有石子路出现,是空的。

  禁役青年看到她举动,笑起来:“除了鉴天司的人,没有人能在这里找到路。”

  说着,看向四周无边的颂文之海:“也没有人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找到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侥幸找到,这漫天的颂文,也没有人能敌得过。我们牢山从来没有丢过犯人。”

  回头看她:“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他表情看上去非常和蔼可亲,就像一个邻居的大哥哥:“你几时开蒙?”

  “什么叫开蒙?”

  “就是,有了意识,开始记得事。”

  “没多久,也就几十天前吧。”

  “你记的得第一个地方是哪里?”禁役似乎只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花灵而好奇。

  “是夹河川李宅附近。”申姜表情也十分松弛:“和李繁枝认识后,她大约觉得我有些异样,和常人不同,怕我生了怪病,还带我去过渊宅。”

  她发现,禁役并不觉得惊奇。

  那么看来,她被关的这些时候,对方已经去查探过她的来历。

  也许连鹤车的老板、茜草也受过询问。

  “你见到过此任姑姑?”禁役问。

  申姜摇头:“并没有。只有一个叫陈三七的灵侍在。不过,我们也没有呆太久,那个灵侍说姑姑不在,他闲得无儿,打算出门探寻故人。我们也不好耽误时候。再者,还要来牢山赴任。”

  “太可惜了。还想听你讲一讲姑姑长什么样呢。”禁役转头,继续向前走,闲谈似地问:“那陈三七可说过要去看哪些人吗?”

  她不动声色地跟着,说:“这就不知道。听他语气,似乎是记性不好,想看看能不能四处游历找回些什么吧?我也知道得不是太清楚。”

  禁役顿步伸手在虚空中推,便突然出现了一扇打开的门。

  她跟着迈步进去,门外是一个圆形的房间。

  整个房间中,有无数的门。

  只是每扇门的颜色不同质地也不同。

  有木的、竹的、铁的、藤的、金的、琉璃的数不胜数。

  有一些镶金嵌玉,有一些极尽朴实。

  两人出去时,正有两位禁役提着一个箩筐进来。

  见到青年,两人微微颔首:“路司事。”退到一边。

  “你就是司事?”申姜非常意外。

  “是。我是第十司的司事。路洐。”青年禁役示意那两人:“去吧。”

  那两个禁役拉着筐子要走。

  申姜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猛然停下来。

  因为她听到有人在嘟嚷低语。

  而这声音,是从篓子里出现的。

  路洐回头驻步,向篓子看了一眼。

  禁役大概误以为他要核查,连忙将盖子打开。

  申姜这才看到,篓子里有一个全是颂文的大陶罐,而陶罐中装着肉泥一样的东西。

  这些肉还在蠕动。

  一颗只有半边的头颅,从肉泥中挤出来,丑陋的脸庞上,针尖一样的眼眸,猛地向她盯过来。

  这是怎么样可怖的场景,她根本无法形容。

  简直就好像,一个人,被绞肉机绞碎,然后被装在了罐子里。而这些被绞碎的东西,却又似乎还拥有生命,每颗残渣都在动着,似乎是在这些肉沫中寻找着什么。

  甚至她还看见,当两块耳朵的碎片相互找到对方,融拼在一起后,又继续蠕动着向那半片脑袋去。

  申姜猛地退开几步。

  路洐挥挥手,那个禁役立刻就提着竹篓快步离开了。

  “是仆鬼。”路洐说。

  “可这个样子……”

  “仆鬼是不会死的。”路洐扭头看向申姜:“它们永远也不会死。不论受了什么样的伤,都会慢慢地重新恢复。只不过再醒过来时,未必是死前的那个他了。”说着想了想:“也可以说是死过了吧。”

  申姜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我不明白。”

  路洐在前面走,说:“你之前遇到的那个仆鬼,我们追捕了三个月才抓到。其间他死遁十多次,杀死了二十多人。如果你跟他交谈过,那你应该会知道,他声称自己是某城某县某村人。叫李长力。”

  “他在说谎?”

  “是的。李长力是他杀的最后一个人。但如果以他的角度来说,他没有撒谎。”路洐回首看她:“因为他真的认自己是李长力。”

  “我不懂……”

  “修成仆鬼,有三阶。第一,开窍,第二,渡劫,第三,借生。开窍不用讲吧?就是字面的意思”路洐说:“最初的仆鬼,是由长生术而产生的。没有修灵能力的人,希望得到永生。欲望使之堕落。这个阶段叫开窍。”

  …………

  “终于开窍后,他们却发现,身体的异化也会导致很多的问题。修炼时,常常会出现,脏器已无功效,而大部□□躯却仍虽然需要供养的情况。”

  ……

  “可这阶段。视脏器失效的顺序不同,有人是肺先不动,会死于窒息,有人是胃先异化消失,那么就会饿死,有些人,是自己被自己毒死。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这个阶段,叫渡劫。因身体异化不全,这时候如果死了,就是死了。但如果渡过了这个阶段,就会得到永生。”

  “永生?”申姜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古怪的永生方式。听上去反而更像退化。退化成某种结构更复杂,恢复能力更好的东西。

  路洐说:“这时候,修炼的人会发现,自己固然是永生了,可无法控制形体。很容易和所有的东西嵌合在一起。于是进了第三个阶段,借生。”

  “借生?借用别人的生命?”

  “不是这么理解。”路洐回头看:“他们会调整自己的形态,将自己和别人嵌合在一起。嵌合后会失去原本的记忆。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人。但形体则可以保持人形一段时间了。直到再次崩坏。需要换下一具。”

  他嫣然一笑:“所以我说,那个仆鬼就算跟你介绍,说自己叫李长力,他也并没有撒谎。因为在他看来,他真的就是李长力。”他认真地说:“你涉世未深,以后一定要记得。遇到仆鬼千万不要靠近。”

  “因为,他会借我的身。”

  “不。”路洐说:“还有更危险的事。”

  “什么。”申姜看着面前的人,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仆鬼可能会告诉你‘不可说之词句’,‘不可说之词句’就像是一种疫病。只要有人听见、看见,闻其音、识其形,不论愿不愿意,都会坠道、开窍。成为仆鬼的一员。曾有仆鬼发怒,用‘大雷音’颂法,向整个城的人,高声唱出那些词句。因这些城中人,只听过一回,并没有记得这些诗句,更别说日日诵读,所以足足五十多年,才开始异化。因无知,以为是病症,找了大夫去看,不得其法。直到恶化后,本地治官才报到牢山。后来,我们花了五个月,才将整城的仆鬼绞碎,再用防止它们聚拢的特制陶罐封存起来。只要不能聚拢,它就不能借生,也不能化形融入任何东西逃离。后来又用了好几年,去追仆那些已经逃走的。整个案子完结,花了九年,事涉数万人。”

  路洐笑了笑说:“你非常好运。那个仆鬼,什么也没有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