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彩
“十一，别……”莫苍欲开口阻止，可突然间腹中如同刀绞般的疼痛传来，他闷哼一声，眉头紧蹙，额角直冒冷汗，扑倒床边，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护卫扶住莫苍，心疼地痛呼：“主子！”
丞相府的主院正厅内，鲁夫人和鲁玉婉齐齐跪在地上。
鲁老夫人坐在上首闭眼摆弄佛珠，鲁丞相面色阴沉如水坐在一旁，鲁家大少爷鲁义洵则黑着脸站在窗边。
屋内一片寂静。
外面有人来报，鲁义洵走出去，片刻功夫走了回来，对着鲁老夫人和鲁丞相施礼答道：“祖母，父亲，烟儿没找回来，我们的人一路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莫苍带走了。”
“莫苍？他回京了？”鲁丞相一愣，转瞬眉头紧锁，抄起手边的茶杯对着鲁夫人面前砸过去。
上好的瓷杯一声脆响，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片蹦到鲁夫人脸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鲁夫人痛呼出声。
跪在一旁的鲁玉婉吓得一个哆嗦，往后瑟缩着退了退。
鲁义洵有心上前查看，但一想到他母亲做下的蠢事，狠下心转过脸去不再看。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蠢妇！”鲁丞相哆嗦着手指指着鲁夫人痛骂出声。
“我是不是跟你交代过，先不要急着处理烟儿的事，待我问过世子，看他是何意我们再做打算。你倒好，背着我和母亲竟然私下里给人灌药，竟然还让人跑了，你个蠢妇，蠢妇！现在好了，人已经到了莫苍手里，你真是嫌他手里没我的把柄，主动往人家手里送啊！真真气死我了，我今天非要休了你不可！”鲁丞相又捞过桌上的茶壶准备再砸过去。
“好了！人当年是你自己死活非要娶回来的，如今儿女都大了，孙子都快有了，休什么休！”鲁老夫人睁开眼睛，淡淡说道。
“母亲，儿子不孝。”鲁丞相把茶壶放回桌上，捂着胸口，重重叹气。
“事已至此，气也无用。夫人身体有恙，在院子里好生休养吧。婉儿刚从外面回来，明日我进宫去请贵妃娘娘指派个嬷嬷过来好生教导一番，免得日后入了成王府再因不懂规矩闹出了笑话。”鲁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女冷冷说道。
一个无知蠢妇目光短浅，一个粗鄙无礼心狠手辣，就没一个省心的。
鲁夫人和鲁玉婉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今日之事有些过了，于是各自应是，不敢反驳。
“祖母，父亲，那烟儿那里，该当如何？”鲁义洵问道。
“洵儿，明日你提了礼品去镇国将军府，只说两姐妹之间闹些小女儿家的矛盾，烟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你好生把人接回来。”鲁老夫人说道。
“是，祖母请放心，孙儿知晓。”鲁义洵恭敬应是。
而同时，成王府书房内，世子冯淮理正在大发雷霆：“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人呢？”
随从江临跪在地上，低着头认错：“世子爷，奴才按您的吩咐一直守着丞相府，但凡烟儿姑娘出门就跟着，但这么多天烟儿姑娘一直不曾出门。谁成想今日她竟然从后院小门跑了出去，等属下得知一路找过去，就见她被莫将军从一群土匪手里救下来带走了。”
“土匪手里？烟儿可有受伤？”冯淮理猛地站起身，两手撑着桌子质问。
“应是不曾。”江临没敢说他看见烟儿小姐晕在了莫将军怀里。
冯淮理松了一口气，坐回椅子，若有所思：“莫苍回京了？”
“是。”江临答道。
“他为何突然回京？”冯淮理面色阴沉，沉思一瞬吩咐道：“现在就去给我查！”
江临应是，转身欲走。
想着那每每害羞不已甜甜地叫他世子哥哥的美貌少女，冯淮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咬牙冷声吩咐道：“找到那群土匪，一个不留！”
江临神色一凛，应是退下。
安静的书房，冯淮理神色晦暗。
想到他已经答应鲁丞相把成亲对象换成鲁玉婉，冯淮理心中莫名烦躁，猛地把桌上的东西悉数扫到地上，砚台，镇纸，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尤觉不够，站起来回身重重一脚踹在书架上，书架碎裂倒地，各种书籍顷刻间掉了一地。
冯淮理看着乱糟糟的书房，只觉更加糟心，抬脚往外走。
守在门口的随从忙跟上：“世子爷。”
“备轿，丞相府！”
京郊别院，莫苍接连吐了几大口黑血，腹中如刀绞般的疼痛渐去，伏趴在榻边闭目缓着。
庄诗妍蜷缩着蹲在墙角，满眼的泪水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般，她咬着手指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的血难道没用了吗？为什么这个哥哥反应这么剧烈？她是不是害了哥哥？
护卫莫十一跪在榻边，想伸手拍拍莫苍又不敢，只得满眼通红盯着，喉咙哽住小声询问：“主子？”
莫苍微微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无事。
莫十一看着主子硬撑的模样，偏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庄诗妍。
那眼中明显的杀意吓得庄诗妍心猛地一跳，长长的睫毛颤动，一颗眼泪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莫苍终于抬起头，翻身躺好，先前青白的脸上竟然现出一丝血色。
他偏头看过去，就见小姑娘满眼泪水，抱着拳头咬着，缩成一团恨不得挤进墙角。
莫苍在心中叹气，他这副样子，小姑娘怕是吓坏了。
莫苍唇角微勾，对着庄诗妍伸出手：“莫怕，过来！”
第6章
“主子，是她害了你！”莫十一挡在莫苍身前，目光狠戾看向庄诗妍。
庄诗妍看了看莫苍，又看了看满脸杀气的莫十一，没敢上前，反而一脸惊恐地瑟缩着又往墙角挤了挤。
莫苍眉头微蹙，抬眼淡淡扫了一眼莫十一。
莫十一不情不愿让了一步，偏过头去懒得再看。
主子当真是变了，吐血都吐得没了人样，还舍不得责备那女子。
“过来！”莫苍看向小姑娘，再次伸出手柔声说道。本就虚弱，又刻意放柔了声音，听上去气若游丝，仿佛命不久矣。
莫十一红着眼眶恨恨地再次瞪了一眼庄诗妍，却没有再上前阻拦，只是右手紧紧握在身侧的剑柄上，做好了但凡主子有任何危险，抽剑一击必中的准备。
庄诗妍看着莫苍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一瞬胆怯地站起来，慢慢走过去蹲在塌边，耷拉着小脑袋，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语带哽咽着说道：“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药对你不管用……”
“莫哭！”莫苍伸手轻轻把庄诗妍眼角的泪珠拭去，星眸含笑：“哥哥好了，多谢你的药！”
好了？庄诗妍猛地抬头看向莫苍，小心确认道：“哥哥，你好了？”
“嗯！好了！”莫苍点点头。
“我的药有用？”庄诗妍眼睛忽地亮了，水汪汪宛若星河。
“你的药有用！”莫苍再次点头，语气肯定。
“呜呜呜，我就说我的药有用，我就说我的药有用！”庄诗妍抓着莫苍给她擦泪的大手呜呜大哭。还好药有用，没有害了哥哥。
莫十一看了看放声大哭的庄诗妍，又看了看满眼含笑的莫苍，满腔怒火，一甩袖子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主子当真无药可救，竟然被个女人迷惑了。人都要死了，还在这撒谎哄人。
莫十一刚走出门，就见莫七带着秦大夫匆匆迈进院门。
莫十一几步上去拽着秦大夫就往屋走：“秦大夫，你可来了，你快看看主子吧，竟然胡乱吃别人给的药，刚吐了许多黑血，你可快看看……”
秦大夫被莫十一连拖带拽弄进屋里，推到莫苍面前。
“十一，莫要对秦大夫无礼。”莫苍开口说道。
庄诗妍见有人来，忙松开莫苍的手，站到一旁给来人让出地方。
秦大夫看着穿着过于宽大袍子的小姑娘，见她与将军二人举止亲密，心有诧异，却不动声色，只管去看莫苍，又伸手把脉。
可手刚探上莫苍的手腕，却猛地抬起头来，满眼都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将军，您这毒，您这毒解了？”
莫苍微微笑着点点头：“解了！是这位庄姑娘给的药。”
秦大夫看向庄诗妍，满眼敬佩之色：“将军，敢问那药可还有？可否让秦某参研一二？”
莫苍看向庄诗妍，唇角含笑，目光带着询问。
秦大夫，莫九，莫十一也都跟随莫苍的目光看向庄诗妍。
庄诗妍被几个人的目光盯着，尤其是秦大夫那目光灼灼好像要吃人一般，这才后知后觉后怕起来，下意识把两只白嫩纤细的小手背到身后，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忙不迭说道：“没有了！没有了！那是最后一颗！”
一听那是最后一颗，莫苍颇为动容。小姑娘如此善良，只不过与他初识，竟然把最后一颗良药赠予他，他莫苍何德何能。
“哥哥，真的没有了！”庄诗妍看着莫苍，可怜兮兮地重复道。
看着小姑娘有些惧怕的眼神，莫苍笑着点点头：“无妨！一颗也已救了我的命！”
一听药没有了，秦大夫仿佛错过万两黄金般，刚才灼灼的眼神暗了下去，嘴里喃喃：“没有了？可惜了，可惜了！”
莫苍看向秦大夫，淡笑着问：“秦大夫，我这身子如今如何？”
秦大夫再次低头凝神给莫苍把脉，半晌后抚掌哈哈大笑：“将军，您这毒竟悉数解了！这世上当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亏我秦某担个神医的名头，这毒竟然让我束手无策，今日竟然解了！这药神了！当真神了！”
秦大夫放开莫苍的手，站起身对着庄诗妍鞠躬就拜：“这位姑娘，秦某多谢您！”
秦大夫此刻心里只有病人痊愈的喜悦与轻松。
“你别客气！别客气！”秦大夫如此大礼，庄诗妍有些吓到，忙往旁边闪躲，脚下又踩到长长的衣摆，一个趔斜就往旁边栽去。
已经被“将军的毒解了”震得呆住的莫十一，见主子的救命恩人要摔到，忙伸手去扶。
庄诗妍见先前对着她毫无保留释放杀意的莫十一对她伸手，心里一个咯噔，极度恐惧下，本能挥出一拳砸在莫十一胸口。
莫十一满心都是对这位庄姑娘的愧疚和感激，一心都是千万莫让他家主子的救命恩人摔倒，哪曾防备救命恩人一言不合说出拳就出拳。毫无戒备之下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竟然连连后退数步，直撞到桌边才堪堪停住。
莫十一满眼震惊看向庄诗妍。这位恩人，她是个高手啊！
庄诗妍一拳捶开莫十一，猛地扑向莫苍身边抱住他胳膊，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出来，委屈异常：“哥哥救我，他打我！”
看着打完人哭着告黑状的小姑娘，莫苍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一下，竟无言以答，愣了一瞬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庄诗妍的头顶，柔声安慰道：“莫哭，哥哥罚他”。
救命恩人颠倒黑白，主子不分是非，莫十一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
看着莫十一吃了哑巴亏，莫九偏过头去憋笑，想到他收拾那帮土匪，那帮土匪死活喊冤，异口同声咬定是庄姑娘打了他们，他先前还不信，此刻却觉得或许那群土匪所言非虚。
不过，看不出来，这位庄姑娘瘦瘦小小，一拳出去竟然把莫十一打出那么远。莫十一的功夫他再清楚不过，在他们一帮护卫里面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如此看来，这位庄姑娘身手不凡。
只是为什么庄姑娘打完人要哭，还要告状？
这个问题不仅是莫九心中疑惑，就连莫十一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莫哭了，免得待会伤了眼睛。”莫苍缓过劲儿来，坐了起来，把蹲在地上抱着他胳膊呜呜直哭的小姑娘从地上扯起来，让她坐在榻边，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顶安慰着。
“他、他打我、我……”庄诗妍抽抽噎噎。刚才她真以为那药不但没用反而还起了反作用，想起先前莫十一那充满杀意的眼神，仍然心有余悸，此刻发现是虚惊一场，当真如劫后余生，大起大落间，情绪失控，一时半会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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