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的自我修养 第59章

作者:衣青箬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桓安脚步微微一顿,留下一句“起来吧”,才匆匆往偏院走去。

  这个宅子不算太大,人也不算多。但是后院那边,张霸给干爹安排了几个美人住着,就不太方便让客人过去了,免得走漏消息。偏院是张霸自己的住处,安全自然是无虞的,他便让人留在那里,自己出来等候桓安。

  此刻,张霸的房间内,一个看起来十分宽大的胖子,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

  不过他实在是太胖了,走上几步,就要坐下来喘息一番。因为他的身形太过庞大,所以就连这把椅子也是用精铁特制的,上面铺了好几层厚厚的垫子,布料是金灿灿的颜色,仿佛给整张椅子镀了一层金,但坐上去就知道,它虽然宽大,却很柔软。

  这是汉王最心爱之物,比他养的那几只会唱歌的八哥还稀罕,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桓安推门进来,就见汉王整个人都陷入柔软的座椅之中,仿佛一座会喘气的肉山。他眼底迅速滑过一抹不屑,但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完全是慈和的笑意了,朝汉王行礼,“老臣拜见殿下。”

  汉王急忙要站起来扶他,但是他这样的身材,动作自然是很笨重的,所以等他艰难地坐起来时,桓安已经跪下去了。

  “总管快快请起!”汉王连忙伸手要扶他。但他连弯腰都困难,这扶也能只是虚扶。

  好在桓安不介意,自己站了起来,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这才问道,“殿下紧急传讯,不知有何事?”

  汉王顿时着急起来,“如今外面都在传,说是皇帝要召回襄王了,总管莫非不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桓安垂下眼皮道,“陛下做决定时,老臣也在一侧。”

  “那你怎么不拦着?”汉王忍不住嚷道。

  “陛下铁了心要做的事,老臣又怎么拦得住?”桓安不紧不慢地说,“消息传得倒快,连殿下都听说了。”

  汉王因为长成了这样的身材,每次出行都很麻烦,所以平时是很讨厌出门的,就连宫中的宴会,能推的也都推了。这个消息竟能让他出门,可见重视。而算算他出行用的时间,宫里才有消息就知道了,可谓灵通。

  “现在京中还有谁不知道?”汉王不高兴地说,“恐怕就连总管也正盼着他回京吧?”

  整个京城,上到宫中贵人,下到黎民百姓,谁不知道太祖所出的汉王资质平平、不堪造就?然而汉王心里就不委屈吗?一样爹妈生的,偏偏就他一个脑子不开窍,既比不上上面的哥哥,也比不上下头的弟弟。

  可这并不是他的错!当年天下还没有平定,到处都乱得很,高皇后生他的时候早产加难产,听说生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青色,接生婆说是因为在母腹之中待得太久,险些闷死了。虽然顺利出生,但还是留下了隐患。

  他从小身体就虚,脑子也不好使,后来建国之后,搬到京城,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他爱上了口腹之欲,没多久体型就越来越大,就更是入不了那些人的眼了。

  所以即便前面几个哥哥战死了,却还是没有人在意他,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后面那个才出生没几年的弟弟身上,期望他长大之后继承大统。

  后来太-祖突然驾崩,先帝上位时,朝臣因为襄王太过年幼,担心主少国疑,所以基本上都持赞同的态度。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考虑过当时已经成年了的他。

  在这样的环境里,汉王活得像个隐形人。不管是先帝还是桓衍,对他都没有任何防备,因为谁也不相信他这么一个废物,能够做成什么事情。

  但是桓安不一样。他回京之后,就联络了汉王,一直在秘密地帮助汉王建立势力。

  不过呢,就算是这一点,汉王也觉得要先打个问号。毕竟桓安说是帮助他建立势力,但实际上,他究竟联络了哪些人,拉拢了多少人,只有桓安自己知道,这些人也只对他负责。

  至于汉王,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代表正统的吉祥物。

  汉王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听说襄王要回京,他几乎是立刻就赶过来了,急着要见桓安一面,看他是不是也改了主意,打算去支持襄王了。

  跟肥大丑陋,又资质不堪的他比起来,襄王自然要出众得多,就算比不上越王那般风姿,却也是玉树临风,再加上一身的书卷气,自然让人见之心喜。

  桓安没有回答汉王的这个问题,而是摇头道,“你道回京是什么好事吗?陛下召襄王回京,不是为了抬举他,而是要让他跟越王打擂台。这种事,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说完,才抬头看向汉王,安抚道,“殿下放心,如今您隐在暗处,没有人会注意到您的存在,这是最大的优势。只需蛰伏一段时日,等外面乱起来了,才是您的机会!”

  虽然知道桓安这番话是安抚自己的多,但汉王还是舒了一口气,“总管这么说,本王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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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隐秘暗室

  当着桓安的面,汉王表现得非常无害,但等从桓安的宅子里出来,上了自己的马车,他脸上的表情就迅速阴沉了下来。

  桓安说得好听,可什么实际上的好处都没有给他。

  蛰伏蛰伏蛰伏!自父皇去世后,他已经蛰伏了二十年了!

  如果桓安没有给他带来希望,汉王其实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反正每年都可以从朝廷那里领回大笔的俸禄,足够他挥霍,他既不爱美人也不爱玩乐,就那么一点口腹之欲,实在很容易满足。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汉王对桓安不满,殊不知送走他之后,桓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他离开了张霸的住处,回到后面自己住的院子里,径直入了卧房,掀开床褥,按动床头的某个机关。床板上的一部分翻起来,露出了一个大洞。

  桓安小心翼翼地钻进去,走过几级台阶之后,就是一处面积不大的暗室。

  这才是这栋宅子真正的秘密所在。桓安之所以偶尔出宫,之所以让张霸守在这里,又弄了一群美人在后院,都是为了防备此处被发现。

  暗室的墙上镶嵌着灯盏,每一盏之中都是厚厚的脂膏,这是用海上某种鱼类的脂膏熬成,可以日夜不休地燃烧很久。

  跳动的火焰将小小的暗室照得清楚分明:这里的布置堪称简陋,只在一面墙上开了神龛,神龛前是一张长桌,上面放着香炉贡品等物,长桌前是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桓安恭恭敬敬地走过去,先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之中,然后才退回去,在蒲团上跪下来,双手合十、闭目诵念起佛经。

  墙上的神龛里没有神像,供奉的是一块牌位,借着火光可以看见上面刻着两列小字:承天启运神功圣德至尊大昭皇帝。

  那是太-祖皇帝的谥号。

  这么多年来,桓安一直私底下供奉这块牌位,就连那些经文都已经烂熟于心。天可怜见,终于让他等到了时机,回到宫中,可以筹谋大事,了却自己多年来的夙愿。

  然而每一次跟汉王接触之后,桓安都会忍不住到这里来,在太-祖灵位面前忏悔。

  如果可以,他当然更愿意推汉王上位,毕竟他是太-祖和高皇后唯一留下的子嗣,奈何汉王实在是扶不起,桓安跟他接触过一次之后,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只让汉王在暗地里做个正统继承人的招牌。

  他怕自己拉拢的那些大臣们,若是知晓汉王的实际情况是这样,只怕都会打起退堂鼓。

  所以汉王的担忧没有错,桓安确实考虑过襄王。只是从前襄王远在凤京,联络不便,再加上他这里做的事情需要极度的隐秘,所以倒也不必急着联系。——他将襄王视作一条后路,万一哪天汉王不成事,就可以将他推出来了。

  如此,可以想见今日听到潘德辉提议让襄王入京的消息,桓安有多震惊了。在凤京可以远离一切风波,可回到京城,襄王就注定处于漩涡的中心了,这完全是打破了他的部署。

  但是转念想想,又觉得也不完全是坏事。要担起巨大的责任,自然也要接受磨练。汉王是没可能了,襄王若是能在跟桓羿的对抗之中胜出,就能继承桓羿如今开拓出来的局面,积累起巨大的声望。

  是危险,也是机遇,这样所有人的支持才会发乎于心,而不是只因为名分拥戴他。

  做出偏向襄王的决定之后,桓安便又开始觉得内心不安,所以需要在太-祖灵前忏悔,在心里将自己的想法都陈述一遍,仿佛这样就能够得到对方的认同。

  这种时候,桓安会觉得一切好像都还是当初的样子,太-祖皇帝也从未离开过。

  有时他甚至会放纵自己的思绪飘飞一会儿,袒露出真实的念头:其实他看不上汉王,也并不怎么中意襄王,在桓安心里,太-祖真正的继承人,应该是像昭华太子、昭成太子和燕王那样的品格,上马能征战,下马能治国。

  然而命运弄人,天妒英才,他们都早早死在了早年的征战之中,没有来得及看到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

  不过反过来想,如果他们活着,那当年就没有先帝什么事了,桓安如今也就不用这般辛辛苦苦地筹谋,就是为了推太-祖的血脉上位。

  一想到这里,桓安心里就充满了愁苦。

  不过离开这里,他就又会变成那个古板冷肃的桓总管,将一切的情绪都收敛起来,眼里只有自己定下的目标,不会露出任何软弱和放松。

  ……

  汉王进出都很小心,这一次过来,也是将马车是藏在运货的车辆之中,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不过桓羿并不需要确认他的行踪,只需知道他这个万年不出门的胖子竟然不在自己府上,而桓安又在这个时候出了宫,就足够得出结论了。

  实际上,需要这个结论的不是他,毕竟甄凉重生带回来了太多的信息,在那一世里,汉王可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资质愚钝、身体肥胖,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轻视他,可是从来也没人规定过,这样的人就不能产生野心。恰恰相反,因为没人在意,他们反而更能够隐藏自己,在暗地里发展势力,然后在关键的时刻一鸣惊人。

  真正需要确认这一点的,是潘德辉。

  潘总管在皇帝面前提议把襄王推出来,实际上并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他那个脑子灵活的小徒弟提出来的。潘顺顺同时告诉他,桓安多半早就在暗地里跟汉王接触,他在桓衍身边,看似不遗余力地帮他,实际上是在不断渗透自己的力量,想要推翻桓衍,扶持太-祖皇帝的血脉上位。

  一开始潘德辉觉得这很荒唐,不管是汉王和襄王,都不像是有人君之姿的,再说经过先帝一朝,早就将所谓的正统派打压得没剩下什么了。如今天下安定,内外的事务都不多,桓衍做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桓安如何能撬动他的地位?

  然而等他细数了一番这大半年来朝堂上的种种变化,才震惊地发现,桓衍竟然在不着痕迹地打压先帝留下的势力,而被他提拔上来的,大都是之前被先帝打压的那部分人。而这些人为何被打压,不言而喻。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清楚桓衍对先帝的心结,那就是潘德辉这个大伴了。除了他之外,就连皇后也所知不详。毕竟她嫁过来的时候,桓衍已经开始入朝办事,有了自己的一份势力。而他在宫中挣扎求存的那段岁月,是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知晓的。

  所以从不可置信到全盘接受,潘德辉只花了很少的时间。

  确定了桓衍是在桓安的引导下做出这样的决策,他其实就已经相信了桓安居心不良,不过有桓安跟汉王接触的佐证,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陛下糊涂啊!”潘德辉在心里这样感慨道。

  可是他更清楚,以桓衍的多疑,就算自己当着他的面将桓安的狼子野心揭露出来,桓衍只怕也不会全然相信。或许他会提防桓安,但是也绝不会再亲近潘德辉。

  如果是以前,潘德辉一腔忠心,或许不会计较自己的得失。

  然而去凤京走了一遭,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了。就算他不在意自己,也必须在意跟着自己吃了不知多少苦的徒弟们。

  所以他会帮助桓衍,前提是不影响到自身。

  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之后,潘德辉回过神来,看到跪在面前的小徒弟,不由问道,“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

  潘顺顺道,“我人微言轻,虽然在御前伺候,但谁都不在意我,这样反而方便了我探查各种消息。只要胆大心细,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潘德辉相信了。

  但实际上潘顺顺是从甄凉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他知道甄凉的事,也就很容易知道桓羿的事,甄凉思来想去,觉得索性把人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来,于是又找了潘顺顺一次,成功谈拢条件。

  之所以没告诉潘德辉,是因为他虽然对桓衍这个主子有了几分怨,却一定不能接受站在桓羿那一边对付桓衍。

  这就是事实,帝王再薄情,下面的人还是会对他心怀期望。

  但潘顺顺受的是潘德辉的恩情,而非桓衍的,所以他可以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在甄凉承诺他一定会保住他师父和几位师兄之后,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潘顺顺见潘德辉不再提问,又主动道,“师父,让我跟你一起去凤京迎接襄王吧。”

  潘德辉本来不同意,因为来回奔波是非常辛苦的,潘顺顺年纪小,从师父到师兄都很照顾他,觉得没必要这么辛苦。但潘顺顺软磨硬泡,又说师父被贬到凤京,其他人都跟着去了,只有自己没有,这回正好过去看看。

  潘德辉感念他这一片孝心,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们出京这一天,不巧下了一场大暴雨。一群人被困在长亭走不了,只能在这里等雨停。潘德辉站在亭子前,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色,面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他有好些年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雨了,仿佛天漏了一个窟窿,有人用盆往下泼水,让人心里十分不安。

第066章 江南水患

  天上黑压压的一片,明明是正午时分,光线昏暗得却像是入夜了,狂风卷着水柱一般的雨砸下来,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在地面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雨水。

  这样大的动静,就是躲在屋子里的人也觉得心慌,更不用提那些意外滞留在外,找不到遮挡的人了。

  也有许多百姓明明是在屋子里,但因为担心暴雨会冲毁房屋,所以不得不批上蓑衣,戴上斗笠,出门去检查屋顶上的瓦片,修浚房前屋后的排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