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里 第107章

作者:青铜穗 标签: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如今这花架还在原处摆着,陆瞻伸手抚了下它,但很快他就环顾起四处。

  月光漫入大殿,他走到先前晋王坐过的锦榻前,拿起遗落在炕桌上的扇子。

  扇子也是他所熟悉的折扇,请当代书画大家写的一首词。

  他放回原处,伸手按了下炕桌上的贴片儿。桌下侧板处轻轻一响,弹出来个小抽屉。

  这是小时候他在此玩耍时看到晋王曾开启过的机括,抽屉里放着两板斑指,半块龙涎香,余则便是几张空白的纸笺。

  他逐一看过,放了回去。

  再看看周围,他又走到最里间的床铺前,伸手探入枕下,依然毫无所获。

  床前默凝一阵,他转向着栖梧宫方向站了一站,遁原路出去,而后回到了延昭宫。

  出门前他搁在案上的茶已收走,看样子太监们已经进来过。

  他进内把衣裳更了,才出来坐在榻上。

  四面仍旧那么安静,像是他根本没有出去这么一遭。

  先前晋王跟杜仲春谈到了争储之事,足见他私下还是很重视这件事情的,但他对张如坤请奏立储之事看上去无动于衷,他为何装成如此?是对外所有人都装,还是只装给他看?

  殿里干净到没有落下任何不妥的物件,这说明他在这方面确实十分小心,而他在自己家里也这么小心,究竟又是为何?

  难道这王府里还有他应该提防的人吗?

  这些似是而非的疑点,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那刻起,都变得清楚起来,是他疑神疑鬼,还是本身就说明了什么?

  这一趟虽然还是没有拿到有力的证据证明他被自己的父亲下过手,但先前与杜仲春之间前后两席话,却还是证明了晋王暗里还是想争储的。

  不是说他这么想有什么不对,而是既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为何却要在他这个继承人面前遮掩隐藏?

  陆瞻心里的那团麻越发变大变乱了。

  难道他做过什么被他这当爹的防备起来了吗?

  即便是天家无情,可他也是当过父亲的人,换成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提防着澈儿他们的,哪怕他们犯了错,他也只会指出错误,然后严令改正,为什么会有遮掩和提防?

  “这次与钟家的婚事我是先决定再知会的王妃,她兴许气未平……”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陆昀与钟家的婚事难道是他和周侧妃的决定,不是陆昀自己提出来的?

  他们把王妃给撇到一边了?什么时候周氏又变得这么重要了,而晋王不是对王妃一往情深吗?

  陆瞻坐不住,赤脚下了地。

  脚下的清凉使他冷静了些许。但。余下的话又浮上了他的脑海:“……毕竟谁又能保证自己绝不会犯先生同样的错呢?”

  府里这些食客的来历他只知道都是有来头有资的名士,却从来不知道独来独往的杜仲春原来还有一段情殇,但即便杜仲春有着这样一段过去,这又干妻妾和睦左右逢源的晋王何事?

  他身为主家,何故跟个幕僚生地出此般感慨?

  相对于行事处处滴水不漏的晋王来说,他这话便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不是吗?

  难道……他一直以来以为的父母双亲恩爱互敬,实际上还有别的古怪?

  “吱呀。”

  房门被推开,端着托盘的魏春进来,看到他赤脚立在殿中,愣了一下连忙走过来:“世子在房里?怎么不穿鞋?”

  陆瞻敛色:“我不在房里在哪里?”

  “小的先前进来,没见着世子,还以为您出去了。”魏春边说把端来的汤放在案上,“这是王妃吩咐膳房给世子熬的汤,小的特意赶在您歇息之前端来的,您先喝了吧。”

第186章 所谓的情深义重

  说完他又将鞋子放到了陆瞻脚下。

  汤盅搁在案上,盖子已揭开,老鸭汤的清香幽幽飘来。

  陆瞻趿着鞋,走过去,把汤挪到跟前,想了下然后道:“你是哪年进的宫?”

  准备铺床的魏春愣住,转回来道:“小的是八岁进的宫,十三岁分到王府,侍候王妃。后来世子出生,王妃就把小的又拨给了世子。”

  “这么说来,父亲和母妃成亲前后的情况,你应该知晓了?”

  “知道。”魏春愣了下回道,“大婚之前小的就在晋王府了,那会儿还没去封地,在宫中成的亲。王妃的喜轿从杨家出来一路到宫中,当时皇上皇后排场给的大,杨家那边也给足了体面,沿途百姓争相观望,很是热闹。”

  “我听说这门婚事也是缘于赐婚?”

  魏春显然没去纠结这个“又”字,直说道:“是赐婚。先帝在时,这门婚事就定下了,但赐婚圣旨却是王爷和王妃成年后才下的。”

  “那王爷和王妃成亲前接触多吗?”

  “应该不多。”魏春回想着,“那会儿皇上还在东宫呢。而王妃是世家千金,规矩也严着。所以虽然都在京城住着,但平时并不怎么见面。

  “不过皇后娘娘那会儿倒是常召王妃进宫,还让王妃与太子殿下及王爷一道为她抄佛经来着,兴许就那段时间接触过几回。”

  陆瞻算了下,皇帝回京后在东宫住的时间不长就继了位,那会儿晋王应该也就十岁出头。他道:“那世人说父亲对母妃一往情深是怎么来的?”

  “可能……因为王爷确实对王妃很好吧。”魏春没被问过这些东西,得努力斟酌词句,避免触雷。

  “是么。”陆瞻淡淡应了句。

  就他看到的晋王对王妃处处迁就,为了她想吃的点心不惜亲自遛弯出门,确实称得上是好。

  可是既然好,又为何会有周氏,云氏,以及别的姬妾?

  他自己的生母也是个姬妾,或许这话轮不到他评价,但作为男人而言,难道晋王的做法不正透着自相矛盾吗?

  还有陆昀的婚事,为何他决定之后再告诉王妃?

  而王妃那样的心性,竟然也未曾因此对晋王撒火——他自己说是她气未消,可他却是半点都没看出来她因此有气。

  “世子快喝汤吧,回头凉了。”魏春催道。

  陆瞻依言喝了两口,抿抿唇,他又道:“我大哥,他是怎么夭折的?”

  晋王妃在生下敏嘉后,还生过一个儿子,但却夭折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他陆瞻也没有这么好的命得到这样的养育。

  大约都知道这是王妃心底的疮疤,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个孩子,陆瞻小时候知道过这回事,当然也从来没有问过。

  “……自然是病薨的。”

  陆瞻注目:“什么病?”

  魏春叹了口气。道:“世子还是喝汤吧,小的也不敢多说。”

  陆瞻愈发把勺子放了:“说。”

  魏春急得攥手,最后无奈,只能道:“这事儿小的说了,世子可别往别处说去,不然小的恐怕就得挨板子了。”

  “别罗嗦,快点!”

  魏春道:“太平王原本健健康康,读书习武都准备启蒙了的,那年夏天突然生了场大病,嘴里胡言乱语,不吃不喝,没几日就不好了。太医回天无术,于是……”

  “怎么会突然如此,没有去查原因吗?”

  “自然有查,不过查出来什么,小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应该没查出什么异状,因为后来王爷和王妃都没有再提起此事。如果牵涉到旁的人,王爷王妃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瞻凝眉,又问:“是哪年?”

  “景平十三年。”

  太平王是后来皇帝赐予的谥号,景平十三年是十九年前,算起来太平王陆旸那会儿也才五岁。

  那是王妃的长子,足见发生这件事对王妃而言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如此说来,后来陆瞻出生了,而且又失去了生母,所以王妃便寄情于他身上。

  “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是夏天?”他又问。

  作为晋王府的嫡长子,身边扈从之多?按理说陆旸不该出现意外才是。怎么突然之间就胡言乱语了呢?这是病糊涂了还是被什么吓着了?

  “因为太平王患病之前几日,就是七巧节。七巧节那晚,王妃还带他入寺里吃过斋食来着。”

  “为何要在七巧节进寺吃斋食?”

  “不知道,每年七月王妃都会进寺住一晚。只是那年刚好是七巧节罢了。因为民间七月有鬼门开的说法,当时很多人都猜测太平王是不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小的也不晓得。却因此记得了这个时候。”

  魏春说到这里,又想到:“王妃信佛,到如今不是还在城中各佛寺有捐香火么?每年七月她也会去寺里住来着。只是后来就再也没带过孩子了。”

  王妃究竟是不是每逢七月要去寺里吃斋食陆瞻记不得,因为她逢一和十五都要去寺里上香,也无从分辩。只不过有时是在相国寺,有时是在拂云寺罢了。

  不过他虽然经历重生这种离奇之事,但对于怪力乱神还是不那么笃定地相信。

  他把汤端在手上,又说道:“这么说来,岂非是大哥夭折之后没多久,王爷就与云侧妃有了安惠王?”

  而且紧随之后陆昀也出生了,再之后是自己……

  反倒是晋王妃这个嫡妻再未有所出,就这样还能说“情深义重”,不觉得越发讽刺了吗?

  “云侧妃是王妃作主纳进来的。”

  “母妃?”

  “是啊。”魏春道,“太平王薨逝之后很久一段时间,王妃沉浸于伤痛之中都未曾留宿王爷,就纳了云侧妃进来。直到后来世子您出生了,并且满三岁之后才……”

  魏春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闭上嘴了。

  “那周侧妃怎么回事?”内宅这些事,他碍着是父母辈,竟是从来没有深究过。

  “周侧妃……周侧妃大约是因缘际会。”

  陆瞻听明白了。

  宋湘说过,哀莫大于心死,王妃就算一开始与晋王琴瑟和鸣,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还能对他保留下来多少爱意呢?

  所以,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和谐吧?

第187章 更重要的发现

  一旦猜疑有了根据,它就变成了一把刀,将心底包裹着曾经笃信的那些东西的那块布割开了口子。

  如果他笃信的父母双亲恩爱互信成为了谎言,那么很多事情的真实性也很值得怀疑了不是吗?

  陆瞻手颤着,汤水晃荡了两下才被送到口中。

  “传苏慕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