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那个要出家的 第7章

作者:阿酤 标签: 甜文 励志人生 穿越重生

  他一言不发,步至里屋,轩窗上的竹帘今早被卷了上去,此时向外望去,还能看见那抹青绿色,垂头丧气地立在石桌旁。

  小丫头偏执的很。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的脑袋一点点抬起,向这边转来。

  竹帘立时被放了下来。

  白倾沅静静看着这栋明显对自己抵触很大的小木屋,出人意料地,翘起了嘴角。

  刚才委屈颓丧的模样一扫而光,她轻嗤一声,飘飘忽忽道了句,“伪君子。”

  *

  “母亲,不是说最近那位西郡来的县主在这静养,咱们这么来上香,没事吧?”

  山间小道上,秦空远跟在自家母亲身后,絮絮叨叨不停。

  秦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回头教训他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嘴碎的,爬山都不得安宁。”

  说罢,她又回头继续上山,接着方才秦空远的问题:“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做什么事都咋咋呼呼的?我今日既然能上这山,自然是早就向太后娘娘请示好了的,用得着你来提醒。”

  秦空远自讨了个没趣,吸吸鼻子,总算肯安静下来。

  前几日,他爹秦大人被任命为东郡监察史,今日出发,去往东郡各地,监察巡视。

  他与母亲送了他爹到京郊,回来路上见着了这灵泉寺,便被母亲拉着上来了。

  烈日炎炎,山路虽不难走,人却实在热的慌。

  秦夫人苦口婆心:“你爹在监察司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派到东郡去,别看东郡换了新王没几年,那可不是个善茬,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给你爹使什么绊子。你今日就辛苦这一回,与我一道,为你爹爹祈福,保佑他平平安安回来。”

  秦空远擦着额头上的汗:“爹是京中派去的监察史,东郡一个地方藩王,还敢使绊子?不怕直接被参一本?”

  “你给我住嘴!”秦夫人慌张地四下看了看,随即数落他道,“毛头小子,口无遮拦,这种话也能说得?”

  秦空远无辜瞪直了眼睛,不明白这话有何说不得。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秦夫人好一阵抚额头疼,“你爹公正清明一辈子,做事从来都是有理有据,遇到点小挫折就随随便便上奏弹劾,那成什么了?”

  “是是是。”秦空远赶忙认错。

  想到自家这傻儿子是真不懂官场这些事儿,秦夫人心下有些复杂,趁此机会问道:“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明年春闱,有何打算?”

  春闱?

  秦空远没想到母亲会问这个,想了想,不确定道:“应当都会参与?”

  秦夫人皱眉:“召怀遇呢?”

  果然在这等他呢,秦空远暗自叹息,每每提到他那群朋友,他母亲总是会格外问一句召怀遇。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他们这群人中,出身最好的。虽然其间还有同为侯府世子的冯不若,可谁叫召家如今,还有一位坐镇朝堂的太后呢。

  他思索一番召怀遇近况,回秦夫人道:“他……啊!是谁?!”

  秦空远一道尖叫划破长空。

  走在前头的秦夫人闻声回头,只见自家傻儿子正捂着额头,面容扭曲。

  而他的脚边,一枚松果翻滚在地。

第7章 忆往昔

  绿野山林间,白倾沅隐匿在粗壮树干后头,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弹弓。

  从顾言观那里回来,她原想先四处走一遭,再熟悉熟悉山里的环境,谁知道就见着了秦家母子。

  秦夫人她不大认得,秦空远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

  这个狗崽子,她大哥的腿伤,就要败他所赐。

  当年,秦空远身为沂州副使,在西郡王进京述职后,奉太后之命,夜半领兵,将其围困于京郊行府,抢夺西郡兵权。

  她大哥的腿,就是在当时被折的。

  如今一颗松果,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白倾沅冷哼一声,翻过小道离开。

  而那边石阶上的秦空远正捂了额头,气到跳脚。

  “我瞧瞧,我瞧瞧。”秦夫人赶忙下来,扒开他的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秦夫人瞪大了眼睛,瞧见好大一片红印子,上头疏疏密密映了几处松塔外壳的痕迹,煞是惹眼。

  “怎么回事?”秦夫人问他。

  “我怎么知道!”秦空远哭丧着个脸,没好气地抬头望了望,“这上头根本没松树!”

  秦夫人也跟着看了看,发现的确如此,“那这松果是哪里落下来的?”

  后头有家丁提醒道:“夫人,松树在前头。”

  顺着家丁指着的方向看去,秦家母子当真在几十步石阶外的地方看到了几棵松树。

  不过,这未免太远了些?

  秦空远咬牙切齿道:“总不能是它自己掉到这里的!”

  没有人接他的话,秦夫人盯着那几棵松树看了许久,也没瞧出有何不对劲。

  她拍了拍自己的傻儿子:“先上山,找个地方坐着看看。”

  上山上山还得上山,秦空远现在对上山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好印象,奈何秦夫人兴致勃勃健步如飞,根本不许他离开。

  “灵泉寺这地方灵验的很,我当初就是跟你父亲来了这里,回去没几个月就怀上了你大姐姐,后来又有了你,都是菩萨佛祖保佑。”

  秦夫人跟庙里要了间寮房,又借了些纱布,沾了热水仔细替他擦拭着伤口。

  她见着伤口,皱起的眉就没舒展过,好容易处理完,嘴里却念叨着:“这印子这么深,可得花上一两天的功夫才能消退。也好,省的你整日出去浪荡,破了相,就可以好好呆在家里温书了。”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巴不得儿子破相不成?”

  “可不是。”秦夫人点点他一边完好的额头,“我问你,你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

  秦空远想都没想就摇头:“自然没有。”

  “那这松果是怎么回事?你莫要告诉我,是山上的松鼠见了你,都要打你一顿才舒坦。”

  秦空远不说话。

  是啊,这好好的松果,怎么就会落到他的脑袋上?

  “别是背地里得罪了什么人,却不自知。”秦夫人提点他道,“如今的太师府就是你们那群人的前车之鉴!你喜欢同他们吃酒谈天我不管,但你若因此给我闹出什么是非,耽误了自己和秦家的前程,我可饶不了你。”

  “是是是。”秦空远也知道太师府最近的那桩事闹得有点大,那俨然已成了京城富贵圈中的一个笑话。

  前几日做东醉仙居的姜祁,之所以会在他们这帮人聚会的时候,特意喊上苏疑碎,就是因为这桩事。

  姜祁是太师府的二公子,姜家老爷贵为先皇幼年之师,教好了先皇,教好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教好自己的孙子,至少,没有教好自己的大孙子,姜祁的哥哥,姜庸。

  姜庸身为太师府嫡长孙,大公子,出生时自己的父亲与祖父都正值盛年,忙着为朝廷效力,无暇多盯着他,所以他自小便被家中母亲以及祖母溺爱着长大,纵的有些无法无天。

  将近及冠的年纪,既没有功名在身,又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才能,实在不像话。

  今岁春闱放榜后,姜庸又一次名落孙山,被赋闲在家的太师祖父好一顿教训,一气之下,独自跑去了北郡散心。

  这本也没有什么,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等他再跑回来时,太师的气一定已经消了,届时,他再卖卖乖,又是姜家的好大儿。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姜庸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一日,有北郡来的人带回消息,说盛都与北郡交界的小县,有个县令官死了女儿,正动身往京城来,要向天子讨说法。

  一个北郡边缘小县的县令官死了女儿,为何要向盛都天子讨说法?那除非害死他女儿的,是个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勾起了众人极大的好奇心。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天就把最近往返过北郡的名单列了出来,太师府的姜大公子赫然在列。

  聪明的人透过名单,几下就能看出个大概。

  无非是自小被宠的无法无天的贵公子,到了人家小地方,胡作非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最后逼死了人家姑娘。

  现如今人家父母要进京来讨说,姜庸若是被告上大理寺,那前程可想而知,保不齐整个姜家都要受到牵连。

  所以姜家老二姜祁近来频频设宴,邀请苏疑碎,就是因为他和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沈知觉交情不浅。

  沈知觉的曾祖母是从前的昭月大长公主,沈家世代清贵显赫,从不轻易与他人为伍,所以姜家实在是没法直接下手,只能转而求助苏疑碎,希望能通过他,与沈知觉有所联系。

  可苏疑碎这人又是个油盐不进的直棍子,姜家的事情搁到现在也没解决。

  就他秦空远所知,姜家已经没少在那县令官进京的路上使绊子,拖延时间。

  然而再怎么拖,人始终要进京,留给姜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少给我趟这趟浑水,将来自己身上该发愁的时候多的是,把精力好好留着吧。”秦夫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转眼又跟个没事人似的,喊了秦空远陪自己去烧香拜佛。

  秦空远本以为,母亲的唠叨会就此结束,谁知,只是从寮房到佛殿的一小段路,她依旧喋喋不休。

  “等你来年春闱,考上了功名,就该是娶妻的时候。” 秦夫人四处看看,“听说西郡的那位,如今就在这里静养,不知是在哪一处。”

  秦空远直觉不好,试探道:“母亲,您不是吧?”

  “不是什么?”秦夫人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在为你这癞□□打算?我就说上这么一说,好歹人家远来是客,咱们土生土长在京城,若是有缘碰上了,怎么着也得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秦空远脑袋晃的厉害,说:“无缘,无缘。”

  “你个皮猴!”

  *

  是夜繁星点点,圆月高悬,照亮了山林,清凉了绿野。

  顾言观熄灭屋中最后一盏灯,独自上了榻。

  今日书读得不尽兴,心也不尽兴。

  细算起来,是打今早被那黄毛丫头打乱了剃度的计划开始。

  月色透过竹帘泻进来几缕,他静静躺着,心中默念这是他呆在这里的第一千二百九十五天。

  一千二百九十五天,天天与松风明月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