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娇娘 第148章

作者:鹊上心头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李锦昶没有说话。

  “我们说好的,你当年答应我,要让嫣儿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现在你有了陈枣娘,有了李端,就不想应了。”寿宁公主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穿入李锦昶耳中。

  “嫣儿同李宿的亲事,你是不想认了?”

  寿宁公主质问着太子,却不曾想到,一门之隔的另一间卧房里,章宜郡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绝望地缩在阴影里,仿佛见不到明媚的光。

  仅仅三日,天翻地覆。

  眼前这一切,还有什么是真的?

  ————

  雅室中,李锦昶和寿宁公主显然都没注意到门外有人。

  两个人依旧在争执。

  章宜郡主同李宿的亲事,是在章宜郡主落地那一年便约定好的。

  只是这约定只李锦昶同李长生两人,再无外人知晓。

  李锦昶见寿宁公主满目通红,显得悲痛至极,便起身来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长生,我知你要的是什么,你想让嫣儿成为最尊贵的人,原本按我们的约定,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宿儿和嫣儿都长大了,以他们的性子,此事万不能成。”

  “长生,我不是要毁约,我是从长计议之后,想要走另一条稳妥的路。”

  寿宁公主没有收回手,就让他这么握着,她低下头,不让李锦昶看清她的表情。

  “哥哥,别的打算又是如何?你并未提前同我提及。今日如此莽撞就要给嫣儿定亲,对方不过是个官宦子弟,若嫣儿当真嫁给他,以后又还如何达成所愿?”

  李锦昶顿了顿,道:“先后晋时,晋中宗可以一介女流登基为帝,她的帝君,也不过是官宦子弟,亦无不可。”

  “我们想要得偿所愿,最根本的症结不在嫣儿的亲事,而是在我的身份。”

  李长生听他说得激动,便默默收回手,低头安静听他讲话。

  李锦昶亦无所觉,只耐心同她道:“长生,如今我尚且根基不稳,还未能登基为帝,又如何为嫣儿谋划?”

  “为今之计,唯有早早登基,继承大统,才有可能安排嫣儿的未来。”

  这话听来毫无破绽,若是从前的李长生一定会信,但现在,她想起尸骨未寒的郑承嘉,心中也渐渐泛起一丝冰冷。

  这种冰冷,让她头脑逐渐清醒。

  “哥哥,你实话同我讲,郑承嘉到底是被谁所害?”

  李长生还是因近日遗书之事,怀疑了李锦昶。

  李锦昶没有沉默,没有迟疑,他几乎是想都未想,迅速做答:“长生,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定国公为兵器司监正,掌京畿守备,他的死并非什么儿女情长,而是权利争斗。”

  “你且想一想,他若是死了,我会有什么好处?”李锦昶语重心长,“我能得到的只有坏处,我身边少了一员大将,对兵器司的掌控力会降到最低,而你又会伤心欲绝。”

  “我什么时候做过让你伤心的事?”

  李锦昶最后可谓是含情脉脉。

  李长生顿了顿,最终叹了口气:“既然哥哥知道是谁害死的夫婿,那便请哥哥查明真相,让夫婿可以瞑目。”

  李锦昶眸色深邃,他没有看着妹妹,反而看向雅室里幽暗的宫灯。

  “这是自然,你放心,幕后主使者我已全部查清,就差最终的证据了。”

  李长生长舒口气:“那便好。”

  这话说完,兄妹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锦昶见兄妹二人已把话说开,李长生也冷静下来,便背手起身,道:“你早些安置,明日我再让太医来给嫣儿看看,待病愈再回府。”

  李长生这才起身,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看着哥哥依旧高大的背影,略有些愣神。

  李锦昶似乎感受到了她无言的沉默,犹豫再三,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幽幽宫灯里,李长生眉目精致,有着天底下最美的面容。

  人人都说先太子妃柳映莲天姿国色,颇有凤主国母之风范,行走坐卧皆同孝慈皇后仿佛,但若让李锦昶来看,最像母后的人应该是自己的亲妹妹。

  孝慈皇后的亲生骨肉李长生。

  便看她三分眉眼,李锦昶便会回忆起早逝的母后。

  “长生,我们一母同胞,兄妹一心,我永不会害你。”

  李锦昶道:“你又为何要怀疑我呢?”

  说完这一句,李锦昶未等李长生回答,逃也似地离开了景阳宫。

  李长生安静看着他离开,才转身回了雅室。

  不多时,她的奶嬷嬷康氏进了殿来。

  她手中托着一壶酒,眉眼之间满是心疼:“殿下,吃些酒早些安置吧。”

  李长生坐在罗汉床上,单手撑着下巴,垂眸深思。

  待到康嬷嬷行至身边,她才恍惚回神。

  “你去备酒,谁来照料嫣儿?”

  她今日入宫本没带多少人,伺候嫣儿的几个嬷嬷还被下了慎刑司,这景阳宫中便只主仆三人。

  康嬷嬷已过了不惑之年,鬓边隐约有了白发,她笑容和煦,温柔看着李长生。

  “殿下,郡主早早便睡下了,老身见她安稳,这才去取了些葡萄酒,好让殿下安眠。”

  李长生原来吃喝不愁,晚上早早便能安睡,直到定国公突然薨逝,她才开始彻夜难安。

  前两日在定国公府守灵还好些,勉强可以小睡片刻,今日显然是睡不着觉了。

  李长生听到女儿已经安睡,这才放了心。

  “嬷嬷,你说是不是一切都变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夫君变了、哥哥变了,就连女儿似乎也变了。

  在她完全没有准备时,身边一切骤变。

  只有康嬷嬷,十年如一日悉心陪伴身边,似乎从来都没变过。

  “殿下,如今盛京局势紧张,朝堂之上争斗不断,近来端嫔娘娘的娘家范家多有动作,让太子殿下颇为头疼。”

  “我知道他不容易。”李长生淡淡道。

  康嬷嬷给她倒了一杯酒,让她细细品。

  “这是今日御膳房特地送过来的,说是新酿的葡萄酒,知道公主最喜欢这一口,特地留了最好的一坛给殿下。”

  李长生突然笑起来。

  “真是,我可真是大褚的大公主啊,宫里宫外,似乎人人都要敬仰我。”

  康嬷嬷心疼地看着她,只能轻轻拍抚她颤抖的后背。

  李长生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新酿的葡萄酒本来会有葡萄该有甜味,甜中略带一点酸,一点涩,一点陈年的酒香。

  但这一口酒喝在李长生口中,却只有无尽的苦涩。

  “这酒一点都不好喝。”李长生说着,眼泪徐徐而落。

  康嬷嬷心疼得不行:“殿下,不好喝便别喝了。”

  李长生却不肯放开酒杯,被康嬷嬷一把握住手腕:“殿下!”

  李长生索性把酒杯推给她,直接抓住了酒壶的细口。

  “嬷嬷,夫君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兵器司的监正腰牌还在我手中,这么多年兵器司也一直由我掌管,他却要说兵器司也不能稳定。”

  李长生死死抱住康嬷嬷的腰,趴在她身上痛哭。

  “他说我怀疑他,他又何尝没有怀疑过我?他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忘了嫣儿的出身,也忘了我这么多年替他尽心尽力,把兵器司牢牢抓在手里,没有让外人沾染。”

  “他明明知道的,定国公的死跟兵器司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长生哭得几乎要断气。

  康嬷嬷心疼得不行,她轻轻抱着李长生,像哄孩子那般哄她:“殿下,公主,咱们不想了好不好?咱们就平平安安在公主府过日子,以后给郡主寻个好人家,也给世子找个好先生,郡主和世子,才是您的血脉至亲啊。”

  李长生沉默了。

  “我不甘心,”李长生死死捏着酒壶,“可我不甘心啊嬷嬷,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机,为的不就是这一天。”

  “我自己没能完成的梦想,我想让嫣儿完成,哥哥应该知道我的,他应该知道的。”

  康嬷嬷自是知道李长生的心思,她心里怜惜,原本不想点破她心里的美梦,可定国公死了,定国公府顷刻便要覆灭。

  康嬷嬷满心都是李长生,她很清楚此刻必要喊醒她。

  “公主,当年太子殿下同公主盟约时,先太子妃可还没薨逝,那时候陈氏也还未曾上位,安郡王李端还是个吃奶的娃娃。”

  “那时候,陈家还未成为殿下的心腹,公主啊,时间如水,沧海一粟,从公主出嫁那日起,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如今的殿下已是意气风发时,他不再是母亲早亡的年轻太子,也不再是毫无援手的孤独储君,他已经拥有了想拥有的一切。”

  “公主,您已经同定国公诞育了世子,而安郡王李端业已长大,您想,在太子殿下心里,是郡主重要还是郡王重要?”

  “公主,您虽姓李,但郡主可姓郑,与其让兵器司落在外人手里,太子殿下为何不赶紧收回,攥在自己的手掌心呢?”

  康嬷嬷伺候公主长大,对李长生的性子最为了解,同样的,她也看着李锦昶长大。

  对于这一对天家兄妹,康嬷嬷再了解不过。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寿宁公主心中还有奢求,还有几分期许,她才没说出口。

  现在,经过章宜郡主落水一事,康嬷嬷才发现寿宁公主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康嬷嬷道:“公主啊,您跟太子殿下早就不是一条心了,你们所要寻求的未来,早就截然不同。”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李长生。

  李长生的眼泪流得更凶,她右手一把抓起酒壶,猛地砸向地板。

  “弄这些小恩小惠,又有什么用呢!”

  只听啪的一声,青瓷酒壶碎成无数残片,浓郁的葡萄酒香满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