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 第85章

作者:祈幽 标签: 美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豆哥儿跟着爹爹去菜市口看过行刑,那边就有一个狭小的木头笼子,一会儿关着人、一会儿关着的人不见了, 积年累月的风霜下,笼子包上了一层黑色, 也许是染上去的鲜血变成了黑色……他看到小小的笼子里关着一个女人,眼睛里空空的, 脸上没有笑容,呆呆地看着天空。

  豆哥儿问爹爹, 女人为什么没有表情。

  爹爹说,因为害怕、因为麻木。

  豆哥儿不懂, 为什么害怕会让人变得麻木。

  抱着奶宝缩在椅子下面,看着周围一条一条腿, 豆哥儿忽然就懂了。

  “豆哥。”奶宝哭着喊,抽抽哭得鼻子更加堵了,一不小心就吹出一个鼻涕泡泡。

  豆哥儿抱着奶宝, 安慰着说:“不怕,等别人出去了, 我们就跟着后面跑。”

  “害怕,火。”奶宝说。

  豆哥儿没头没脑地说:“爹爹说玩火的小孩子要尿床的。”

  “嗯?”奶宝泪眼汪汪地看着豆哥儿。

  “大人玩火肯定也会尿床。”

  奶宝眨眨眼睛,鼻涕泡泡破了, 糊住了圆润的小鼻头。

  豆哥儿嫌弃地咧咧嘴,“尿床可怕,还是火可怕。”

  奶宝缩了缩脖子, 怯怯地说:“尿床。”

  尿床娘亲会用力打屁股的。

  豆哥儿说:“那不就得了,又不是我们玩火的。”

  奶宝点头,觉得豆哥说的好对哦,“嗯,不怕了。”

  豆哥抱着奶宝,忧虑地看着周围,小小的孩子眼睛中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早熟和聪慧,隔着一条一条腿,他好像看到了火焰腾腾冒出来的浓烟,闻到了浓重的烟味。

  没有人顾及到他们两个小小的孩子。

  他用力地抱着奶宝,凳子下面狭小的黑暗没有带来任何安全感,心里面很害怕,但他咬着嘴唇不敢哭,不然奶宝会哭得更加厉害的。

  长条凳忽然消失,小小的狭小空间荡然无存,豆哥儿慌了,抬起头仓皇地左右看。

  “他们在这儿。”

  豆哥儿听到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暖暖的。

  “你别抱,我来。”

  豆哥儿又听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听着令人踏实。

  “外面火差不多灭了,有很多浓烟,我们抱着孩子躲舞台后面去。”

  “你爹娘呢?”

  “我就是看到了爹爹给我打手势。”

  “嗯,知道了。”

  豆哥儿稍稍反抗了一下,没有太用力,就被搂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他仰头就可以看到男人的侧脸,可以看到山岳一般坚挺的侧脸,可以看到清冷坚定的双眸。

  “小子,看什么呢!”

  豆哥儿瘪瘪嘴,“不准看你吗?”

  “不准闹,要是闹就把你扔了。”沈宥豫冷冷地说,他对别人家的小孩没有任何耐心,要不是年年一定要救,他才懒得搭理这两个哭得满脸鼻涕的臭孩子。

  豆哥儿说:“哦。”

  沈宥豫不去理小毛头,扭头去看方年年,“抓着我的衣服。”

  “放心。”方年年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块儿,做了个奇形怪状的手势,“我知道分寸,抓着你的皮袄呢。”

  “走了。”

  方年年点头,“嗯。”

  豆哥儿从男人的肩膀上探出头向后看,看到漂亮俏丽的女孩儿,觉得她真是仙女,是自己见过最最最好看的女人,“姐姐,谢谢你们。”

  “小宝贝你很聪明哟。”方年年笑着挤挤眼睛。

  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眼睛里仿佛有光,盈满了天上的月光、幽暗中的烛光、冬日里的阳光……豆哥儿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还太小,词汇量太少,知道的不多。

  豆哥儿哼唧了一声,脸颊上慢慢红了起来。

  后台就几步路,很快就到。

  到了地儿,沈宥豫就把两个孩子扔了下来。

  “爹娘,你们没事吧。”方年年连忙问。

  烛火下,方奎和塔娜摇头。

  他们的神情中有一缕微妙,方年年看出了,没有追问。

  “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方年年看向门口的方向。

  因为失火,浓烟滚滚,待在室内的人惊慌失措下下意识地向外面跑,后台一地狼藉,儿臂粗的蜡烛倒在地上,幸好没有碰到易燃物,才没有酿成另一场火灾。

  方年年赶在爹娘动手前,扶起了地上的蜡烛,沈宥豫从她手上接过来安放在桌子上。

  昏暗的后台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四个大人,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子。

  塔娜看了一眼小孩,转身拖来一张凳子让他们坐下,还给小的那个擦了擦鼻子。

  “潜火兵已经控制住了火情,瓦子里的巡尉正在维持秩序,外面浓烟太大,一片混乱。”方奎看了一眼沈宥豫说:“现在应该好点了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沈宥豫站出来说:“我出去看看情况。”

  方年年说:“注意安全。”

  沈宥豫笑着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人一走,方年年就走到了爹娘身边,小声地说:“爹,你支他出去干吗?”

  “你方才小声说有大龙,我见到了。”方奎无奈地说。

  方年年:“……”

  方奎:“也就是你想得出来这称呼。”

  方年年讪笑,“总不好说别的,他在呢。”

  塔娜,“你啊,还没有怎么着,胳臂肘就向外拐。”

  “娘。”方年年叫了一声,这么说她可是不依的。

  塔娜不说了,远远看到那人,她唏嘘地说:“变了不少。”

  “威严更重。”

  “毕竟坐在那个位置上快二十年了,今非昔比。”塔娜说。

  “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身先士卒,从未改变。”

  塔娜斜睨了丈夫一眼,“你这是想他了?”

  “没有!”方奎断然回答,“他御下极严,我年轻时性子不定,当了他的私兵后经常被训,你也是知道的。”

  塔娜点头,“这还差不多。”

  继而摇头笑着说:“他太自我,从不考虑他人感受,我不喜。”

  “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方奎说。

  “我知道。”塔娜点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年轻时我不知道收敛锋芒,等意识到时已经不同。”方奎感叹,他没有多说,但“功高震主”四个字已经明晃晃从字里行间里透出来了。

  当今心深似海,能够隐忍几十年不发,从来不是良善之辈。

  怎么会容忍卧榻之侧有危机呢?

  方奎不假死逃生,迟早有一天也会像镇国公那样,死得不明不白。假死从来不仅仅是因为当今要强纳塔娜入宫。

  方年年沉默地听着,从爹娘点到即止的话语中听出了当年的风云变幻、紧张忐忑。

  沈宥豫恰好进来,塔娜和方奎停止了说话,齐齐看向沈宥豫。

  沈宥豫说:“人群已经在疏散,过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可以离开。”

  方奎点头,没有言语。

  坐在凳子上的两个小孩子看看这边又转头看看另一边。

  奶宝小小声地说:“大人好难懂。”

  豆哥儿承认,“对的。”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齐齐叹气。

  沈宥豫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方年年。

  方年年说:“没什么。”

  又问,“你爹呢?”

  沈宥豫神情出现一瞬间的尴尬,亲爹在这儿,但没办法让亲爹和方奎见面。更加要命的是,方奎和塔娜身份也太敏感了!他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吗,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在护卫的护送下,已经先行离开。”

  “哦哦。”方年年看向爹娘。

  方奎说:“我们也走。”

  几个人要走,豆哥儿赶紧喊,“我们呢,我们呢。”

  方年年笑着说:“放心好了小家伙,我们不会丢下你们的。”

  “我不是小家伙,我叫豆哥儿。”

  “豆哥儿,你是要抱着,还是自己走?”

  豆哥儿奋力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原地蹦跶了两下说:“我自己走。”指了指身边,“奶宝还小,他要抱着。”

  奶宝着急地给自己辩解,“我不小,我快、快要三岁了。”

  伸出来四根手指,一看不对,飞快收回去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