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门 第27章

作者:且醉风华 标签: 婚恋 逆袭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说完,自己快步先进了楼。

  李徍见状轻笑一声,对李徽道:“二兄明知长兄是个和稀泥的,问他作甚?”

  “好了,毕竟是长兄,你们也莫要背后议论。”李徽低头理了理袍子,淡淡道,“老五说得对,别让老六费父皇太多精力,至于他要说什么,我们上去便知。”

  兄弟三人提步随后入楼,刚走到楼梯转角,便听得从二楼传来他们父皇的一阵笑声。

  李徍不禁皱眉,低声诽道:“不知老六又在父皇面前演什么滑稽。”

  李彻偏头给了亲弟一个眼神,示意小心言辞。

  李徽只停了一停,便继续提步而行。

  三人刚走到门外,皇帝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竟是朗笑道:“你这五小子,好,好,好,哈哈哈!”

  一连三个好,满溢着“甚得朕心”四字。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李徽旋即反应过来,当先拱手高声礼道:“儿臣等参见父皇。”

  皇帝闻声,转头笑着一招手:“来来来,都来跟朕一起听听你们五弟的奇遇。”

  李徽等人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只见他们的六弟晋王李征——贯来最能在父皇面前滔滔不绝的,今日却靠了边站着,神色间颇为轻屑的样子。

  只见站在皇帝面前满脸喜色的李衍说道:“父皇也说好,那便是准儿臣之请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李徽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后陆氏的欲言又止,还有楼妃溢于言表的轻笑戏谑。

  皇帝伸指点了点停在自己手腕佛珠上的鸲鹆脑袋,笑道:“既是佛祖示意,朕岂有不准之理?准了,就许你迎汝南陶氏女为妃。”

第39章 得道

  东岸。

  陆立远目看着棚前岸上正在排队等着上舟的族中儿郎们,忽然淡淡问道:“楼廷秀今日也不下场么?”

  刚进来坐下的陆方伸手接了侍者递来的茶,闻言随意往水上打望了一眼,回道:“不知,这么远谁瞧得真切。”

  “他若上场,楼家那边不会只这点动静。”陆立说完,转头又问近侍素心,“崔少卿还在西岸那边?”

  素心道:“片刻前刚回来进了崔家棚子里,只三老爷还留在那里。”

  陆方听着一讶:“三郎今日也来了?怎不叫他过来?”

  陆立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陆方决定转移话题,“崔家是看上西岸那边的人了吧?”

  “大约是吧。”陆立道,“不过今日主角并非崔元瑜和他的未来妹婿,而是安王。”

  陆方愣了愣,显然是对西岸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陆立便道:“就在你来之前,西岸那边传来消息说安王以鸲鹆择妃,口头许了汝南陶氏次女为安王妃。”

  他说着,目光微逡,续道:“想来此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金明园了。”

  “汝南……陶氏?”陆方沉吟道,“听着像是有些耳熟。”

  “便是上回简之帮过的那家人。”陆立用只得两人恰好听见的声音淡淡提醒道,“那次女原本是经由崔氏引荐,应在侧妃名录上的。”

  陆方一听,当即道:“这事该不会和三郎又有什么关系?”说完觉得不对,“但他向来不爱掺和这些,应该不会帮安王才是。”

  言罢,他也不知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该觉得感慨:“先前我随圣驾一入园便听说了安王摆花场的事,圣上的脸色瞧着不大好。我还奇怪安王是如何想的,换作旁人应早就进宫向圣上秉明无心婚娶之意,他却自在,这几日根本没有进宫表态不说,这种场合还出来招摇摆花场,当真是不怕自己再多被议论。”

  “原来他的打算是在这上头。”陆方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得不说,这倒是步好棋——只是也瞧得出来,安王的确没有什么上进之意了。”

  谁料陆立听了却道:“你怎知这事一定和简之没有关系?”说着微微蹙了眉,“他虽不会掺和皇家事,但此事与陶氏女有关,偏偏他今日又在场——你不觉得巧了些么?”

  “他还毫不避讳地与人宣称那陶氏长女是他小友。”陆立道,“陶二娘入王府之事关乎世人眼光,他未必没有出手相帮的可能。”

  陆方看着他隐有担忧的样子,不禁失笑,说道:“长兄在想什么?那是万不可能的。你是长久不与他相处,所以不知这小子的个性最是嫌麻烦,倘若他是如你所想的那样,此番陶二娘便不可能入安王府,莫说别的,他怎会跑去和安王做连襟?定然一开始便要抢在前头下手,好让崔家打不了陶二娘主意。”

  “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素来对自己看得上眼的便是这般不计身段。”陆方道,“当初他与那益州百戏行首相交也是从不避人的,还时常泛舟和乐,你那时都没担心过他搞出什么事来,今日何必想这么多。”

  就他家三郎这个与人相交不看身份的脾气,外头谁不赞一声胸怀豁达,乃真名士之风也?

  陆立默然了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许是我想多了。大概是因我从前未曾见过他对哪个士家的女郎这般看得入眼,所以反倒觉得不习惯。”

  说完,他顿了顿,又续道:“你说的话他还是愿意听几句的,该说的也要同他说,不要太纵着他那脾气。他身份到底与常人不同,陶家将与安王府有亲,他若与陶家人走得近了,难免昭王殿下那边会多想。”

  陆方其实心中对此并不太以为意,要说心眼儿,他们谁能比老三多?这些旁人都能想到的利害关系,莫非他陆简之想不到?自己就算是跑去说了也大约不过是挨个怼,老三会说什么他都能猜到,多半是轻飘飘斜他一眼,用“那我建议你先让陆家和江、崔二氏断了联系,不然只怕昭王要彻夜难眠”来反驳自己。

  本来嘛,就皇家和士家大族这么多年的各种交融,哪个大家族的姻亲关系不是盘根错节的?且不说他们与宗室之亲,单论那陶氏女是崔氏所引荐,此女若当真成了安王妃,日后人提起她来也不可能不记得人是从崔家底下出去的,而他们陆氏与崔氏也有亲,这要算下去,昭王若是个小心眼的,还能活?

  陆方觉得长兄说来说去,只不过是担心三郎的婚事罢了。但这事儿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办法?那小子别的都还能商量,偏于两件事上有着诡异的坚持:一个是入朝,一个便是成婚。

  入朝便不说了。至于成婚,陆方思来想去,觉得归根结底大概还是因陆玄不喜欢麻烦的性子,每回让他为陆家做点事都要哄着,更莫说再来个高门妻族,他必是十分不耐。

  但兄长的话此时却不好反驳,陆方只做出微微正色的样子,颔首道:“长兄说的是,我回头提醒他两句。”

  他话音刚落,就见陆立身边的另一近侍素意从棚外走了进来。

  “宗主、丞相。”素意向二人分别施了一礼,随后走上来附在陆立耳畔说了什么。

  “怎么了?”陆方问道。

  周围众人也不免打望着他们这边动静。

  “没什么。”陆立平平道,“只是圣上许了安王所求,准他迎陶氏女为王妃。”

  郁氏拿起手巾擦了擦颈畔的细汗,瞧着被太阳照得波光熠熠的水面,还有那水上如火如荼的赛事,听着四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觉得更热了。

  “阿娘。”

  她闻声转头,只见穿着身常服的楼宴正一身清爽地站在外面,旁边跟着数个小厮,手里俱都端了盛着凉饮的盘子。

  郁氏笑从心底起:“快进来,外面日头晒,莫小瞧了这五月厄。”

  楼宴应了声,提步走进,不动声色地朝坐在旁边的妻子程氏看了一眼,后者忙低眉起身,跟上来站定,亲手从盘子里端了一盏凉饮递了上去。

  大侍女青萝前来接过,挑眸飞快与楼宴隐隐含笑的目光撞了一撞。

  楼夫人郁氏笑吟吟地招呼众人:“廷秀特意准备的,大家都尝尝吧。”

  其他人其实未必如她这么怕热,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各接了一盏。

  “对了,”楼夫人似想起什么来,问楼宴,“你今日怎地没有下场?刚才若你在船上,我们会赢得更好看些。”

  不像现在,比的时候也未见多么精彩,冲线时却堪堪只多出士家那边一点头,好似斗得难分难解,险些齐了平,令人瞧着不爽快。

  她言语间说起,还略有些不悦。

  “阿娘见谅,孩儿原本是要下场的。”楼宴恭敬道,“只是阿爹觉得既然今日崔元瑜不下场,那孩儿也没有那个必要非得下场不可。”

  楼夫人闻言一怔,旋即了然过来,点点头道:“你父亲说得对,旁人都不甚在意的事,莫要搞得我们肯费多大工夫去争似的。”

  楼宴笑笑,没有言语。

  实际上这话是他对父亲说的,只不过得了他老人家认同而已。本来于这些竞技之事上,那些养尊处优的士族向来便只有崔氏可与他们争一争长短,而崔氏这一辈又以崔元瑜为翘楚,既然他今日撇了这竞渡去忙别的,凭甚自己还得把它当个事?即便是费心费力地赢了,旁人也只当这是崔家不争的。

  他才不会拿自己的脸面去抬举崔元瑜。

  棚外有人在朝他递眼色。

  楼宴见状,不动声色地含笑向楼夫人等人告了辞,又示意程氏尽心服侍,然后转身出了棚。

  “郎君,”来人上前对他施了一礼,说道,“楼妃让人来传了话,说是圣上已准安王所请,要迎陶氏女为妃。”

  楼宴不以为然地道:“安王此举投了圣上所好,圣上不答应才倒稀奇。”言罢轻笑一声,“这陶家也算是捡了个便宜,这样的门第,竟还能出个王妃。”

  来人附和地笑道:“这也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升天?”楼宴凉道,“这掉下来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陶家以为这回自家女儿‘得了道’,却不知这才刚开始。”

  他说到此处,略略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

  “你说,倘陶家自觉‘得了道’,便忘了出身,不将崔氏放在眼里了。”他说,“会不会很有意思?”

  对方忖道:“照陶家之前被崔家逼迫的情形,此番翻身上位,心有扬眉吐气之意,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他们应该也不至于这般不知趣吧?”

  安王选了陶氏,其中一半原因想必是此女乃由崔氏所引,陶家门庭低没有威胁,但本家又依附于崔氏,以她为妃自有两个好处:一、表明自己并无进取之心;二、给崔家留些安慰。

  崔十二娘的亲事想必是要草草解决了,这事换作谁家肯定都觉得意难平,恐怕多少是要迁怒几分于安王府的,但此时安王却择了他们引荐的陶氏女为妃,虽远着关系,但在崔家看来也未必不是安王识趣的表现。

  如此一来,双方都能保有两分情面,还减少了流言的影响。

  “陶家不知趣,我们正好看戏。若是个知趣的,”楼宴凉凉一笑,说道,“那便让他们‘不知趣’就好了。”

第40章 赠送

  眼见着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往窦家棚子这边打望,甚至相邻棚中的女眷们也借故邀约合坐在明里暗里地打量着自家二娘,陶云蔚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不管安王那边结果如何,眼下这鸲鹆择妃的话已经放出来了,正如陆玄所说,二娘此时已在风口浪尖。更确切地讲,此时她们一家人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于众人眼中,估计父兄在徐家那边也是差不多。

  思及此,陶云蔚不着痕迹地微转过脸,向陶新荷使了个眼色,佯作不经意地抚了下心口。

  后者即时会意,于是下意识抬手捂上心口,正思索着如何模仿她二姐,以求精准表现弱柳扶风这一场面,便听得她家长姐已恰到好处地惊呼了一声:“三娘,你怎么了?”

  棚内众人听得动静,纷纷转投了目光过来,陶新荷调整不及,急中生智,索性闭了眼直挺挺往桃枝那边倒去,后者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口中喊着“三姑娘”时已焦急地带了哭腔。

  对一个刚晋升为贴身侍女的人来说,这可是能随时被判为“克主”的命啊!

  桃枝急得十分上火。

  陶云蔚见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处施展,心中失笑之余不免暗暗对这小侍女点头,觉得对方这憨厚性子果然是和新荷挺配。

  不过三娘演得也太浮夸了,就这蹬腿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马上就要嗝儿屁,也当真是不怕传出去人家说她恐有恶疾。

  陶云蔚自忍着笑,面上也还是做出了几分急色,与陶曦月一道凑上去,揽过小妹后假模假式地检视了一番,又与二妹目光稍一交流,后者心里也就有了数。

  为了给小妹挽回几分薄面,陶云蔚开口时还是先做了番解释:“大约是先前闷着了,这会儿又受了些热,所以一时透不开气,回去歇歇就好了。”言罢,又径自吩咐杏儿,“让薛瑶着人去与阿爹他们说一声。”

  陶曦月则不动声色地在底下捏了下陶新荷的腰,口中对杏儿道:“我看三娘已经缓过来几分了,让阿爹和兄长莫要太担心。”

  陶新荷得了两个阿姐的指令,便应声缓缓睁了眼,故作虚弱地道:“我还可以……自己能走,扶我起来就是。”

  桃枝忙搀了她。

  吴大娘子显然也被陶新荷这一倒吓得不轻,此时顿松了口气,也不敢挽留,只问要不要帮着请大夫随她们回去看看。

  陶云蔚自是道谢婉拒,姐妹三人借机告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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