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45章

作者:樊笼也自然 标签: 古代言情

  其实这五人皆是檀道济精心为女儿挑选的死士,正好借此机会安插到了邀雨身边。

  秦忠志一路将邀雨护送到秦州上船,邀雨一行会坐着船顺流而下到达渤海郡。临开船之前,秦忠志又私下向邀雨禀报了两件事。

  “臣无能,联络各大氏族在伏麒岭立衣冠冢的事儿,一直进行得不大顺利。他们觉得女郎的身份不足以为祖先赐封。”

  邀雨微微蹙眉,随即展开,“也罢,此事暂时搁置。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秦忠志应诺,“只是国中所需银钱处依旧不少,是否加高南北商人的交易税,也好充实国库?”

  邀雨不赞同地摇头,“提高商税,无异于竭泽而渔。仇池地处山地,若提高交易税,吓走了南北商客,很多物资都会短缺。到时候反倒要花大价钱去他处购买。”

  秦忠志点头,其实他也不赞成加税。

  邀雨想了想道,“我记得当初夏朝的赔款有一部分拨到了宫中的私库,说是用来修建宫室和仙台的。先用这笔钱贴补国库吧。”

  “可是女郎,这钱……”秦忠志想说这钱是有朝一日梁翁与仙姬反目,留着翻身用的。

  “事有缓急,先这样吧。梁翁那边,我若不在,他也没办法让他孙子自己拜堂成亲。”

  秦忠志却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关于此事,梁翁选中的人怕不是梁禄。而是在宋地的杨盛之子杨玄。”

  “谁?”邀雨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忠志赶忙解释,“就是逃跑了的那位前仇池公的长子。据说此子谦恭仁善,且敏而好学……”秦忠志扫了眼邀雨,又暗中扫了眼四周。心想可别让子墨听见他在邀雨面前夸别的男人。

  邀雨追问,“何处得来的消息?”

  “那日梁翁在府中训斥孙子梁禄,被咱们的人听到了风声。臣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果然发现梁翁与杨玄有书信往来。”

  邀雨嘲笑道,“哈,原来如此。”她整了整衣袖,神情淡然,“杨玄那边,你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梁禄那边,还是要安排着,总不能让敌人的狗替我守家门。”

  秦忠志躬身领命,“诺。臣会处理好此时。还望女郎保重自身,一路平安回返。”

  邀雨此时才露出些真心的笑意,“你不都谋算好了吗?可别出了差错。你家女郎的命此次可是交到你的手上了。”

  秦忠志直接跪倒在地,“臣定不负所托。”

  黄河入海口。

  刚登基半年的魏皇拓跋焘此时在五月和暖的阳光下有些坐立不安。

  渤海郡虽地处北方,但由于靠海,天气转暖得快,此刻虽刚过卯正,却已然热得魏皇额角薄汗津津。

  远远望见港口的仪仗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时辰到便可起航,魏皇此时直觉百无聊赖。

  临行前,拓跋破军阻止了他要挑选美姬随行的念头,规劝他说,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于是他只好悻悻作罢。

  可如今,起航的时辰就快到了,却依旧不见檀邀雨的影子。虽说拓跋破军曾对他提起过,檀邀雨是个还带着些稚气女郎,可是魏皇受了先入为主的影响,实难想象一个魔功加身的女子能稚气到哪里?

  魏皇偷偷斜眼瞄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宜都王刘义隆。半个时辰前,刘义隆的队伍抵达港口后,气氛便莫名地压抑起来。

  刘义隆果不其然是个病秧子。队伍一停跋,立刻就有内监支起了小炉灶给他熬药。因是亲王身份,按宋制,着黑色绸布宽袖绦纱朝礼服,最是不透风,此时天一热,闷得刘义隆一张脸惨白,跟具尸体没什么两样。可他却依旧正襟危坐,连侍女替他擦汗都不侧一下头。让人看了更觉得喘不上气来!

第九十三章 、初次见面

  魏皇见刘义隆呼吸紊乱,忍不住用手指扯了扯皇袍的领口,极低声地嘟囔了句,“这么热的天气,干嘛非得穿皇袍。”

  其实拓跋焘这话是说给刘义隆听的,想让他放松放松,别那么紧绷着。

  可刘义隆显然不领情,他喝光内监递上了的汤药,用清水净了口,又用丝帕点干了嘴角才正声道,“两国之约,理应率志委和,理融情畅。帝王躬行,君礼朝觐。以朝服觐见,乃大朝礼节,怎么魏皇不曾听说吗?”

  魏皇好心一句,不但没讨到好,反倒被这个宜都王嘲笑北魏是不懂礼仪的蛮族,顿时脸色就沉了下去,让原本已经压抑的气氛更加尴尬起来。

  一旁的拓跋破军自然看得出形势,打断道,“来人,给皇上换杯凉茶。”

  随行的宫女立刻端了用淡竹叶、五指柑煲的凉药茶上来,拓跋破军却未让宫女上前,自己接了茶盏,奉到魏皇眼前,“皇上,清下火气,咱们还要在此地呆上数日,皇上要早些适应才是。”

  魏皇接了,却依旧怒气难平,“若不是将军执意不许朕带姬妾同行,此时朕也不至于连个打扇的女眷也没有!”

  拓跋破军抱拳道,“是臣疏忽了,请皇上赎罪。臣这就着宫女为皇上打扇。”

  魏皇冷哼,不满道,“罢了。带来的宫女一个丑胜一个。看了都让朕心烦。”

  两人说话间,便见远处迎人的内监一路小跑回到御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禀报,“皇上,仇池国护国仙姬已到,人在二里外,正往这边行呢!”

  “哦?”魏皇一下来了精神,搓着手站了起来,“可算来了!走走走,陪朕亲迎!”说罢也不管刘义隆他们那一拨人了,带着拓跋破军便往邀雨他们的方向去了。

  刘义隆面上如一滩死水,人也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仿佛邀雨来与不来同他无甚关系。

  而拓跋焘那边,虽说是亲迎,也只走到一群人的外沿等着。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邀雨前来。急得拓跋焘抓来报信的内监吼道,“不是说到二里外了吗?人呢!”

  内监极其委屈,哆哆嗦嗦只反复道,“是二里啊,是二里啊……”

  足足等了一炷香后,北魏的一帮子人才看到了慢慢悠悠行过来的五个人加一辆乌蓬小马车。此时邀雨由盈燕陪着,缓缓前行,子墨护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另外还有两个檀道济送来的心腹,一个驾着马车,一个看护着箱笼。

  拓跋焘此时着实恼了,方才被刘义隆奚落的气儿还没顺过去呢,又来了个小丫头竟然敢让他等这么久!都当他这个大魏朝的皇帝是吃素的不成!

  不过一个小小仇池,竟敢如此傲慢无礼!拓跋焘冷哼了一声,心想今日定要好好整整这个护国公仙姬!

  果然,待邀雨行到跟前,正要施礼时,拓跋焘便不冷不热道,“护国公仙姬好大架子,朕登基祭天请真君天神时也不曾等这么久!”

  邀雨笑眼如花,似是没听出魏皇语中的怒意,依旧翩翩一礼拜下后,才抬眼望向魏皇拓跋焘道,“是本宫看这大魏的景色看得醉了,舍不行快了错过分毫,于是让他们陪着本宫步行一段,倒叫魏皇久等,实在不该。”

  她的声音柔若烟柳,让人听得骨软筋酥。

  抬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一张口就夸他大魏景色宜人。魏皇拓跋焘撇了撇嘴,倒没再出言为难邀雨。

  正巧此时微风吹过,一缕幽香让魏皇精神为之一爽。

  “好香啊――”拓跋焘忍不住感叹道,“敢问檀女郎用的是何香?如此凌冽清幽。”

  邀雨腼腆一笑,“让皇帝陛下见笑了。去年伏麒岭上开了大片白梅,让人甚是喜爱。本宫不喜熏香,所以就让人用白梅熏衣,想着天热的时候,闻一闻这梅香,也能多一分清爽恬静。”

  “妙啊!这大热天闻一闻梅香,果然舒畅。檀女郎当真是蕙质兰心!”拓跋焘不禁拍手称赞,完全忘了刚才还打算教训邀雨的事。

  他再一低头看见邀雨的白纱罗裙,又奇道,“怕是女郎的讲头还不止这白梅香吧?”

  邀雨含羞地一低头,扯起些许裙角,一副气韵生动的水墨山水画便展于眼前。这倒真要感谢仇池南来北往的商人,不管邀雨的想法多离奇,他们都能找到人帮忙做出来。

  “难得我国丞相的画能入陛下的眼。此番应邀来渤海赴宴,少说也要一月才能回到仇池,故土风光,难以割舍,本宫便求了梁翁将伏麒岭此时风光画出来,又找了绣娘按画刺绣,将景色尽赋衣上,平时穿着,以解相思。还望陛下莫要笑我小家子气才好。”

  拓跋焘听了连忙摆手,“怎会!怎会!女郎这般,哪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可比的!女郎这应称作仙姿娇媚!这副山水图,配上女郎,简直是宜山宜水,宜室宜家啊!”

  邀雨被她逗得“咯咯”直乐,藕臂轻抬,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今日难得能见陛下的大好江山,本宫可有幸邀陛下同行赏游?”

  她伸手的一瞬,拓跋焘想都没想地上前牵住了,待听得她邀自己同游,讶异之余却更加愉悦。

  请人同游,这往往都是男子开口。可今日被她说来,非但不觉得有伤风俗,反而自然得体。

  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行了一小段路,才回到刘义隆所在的凉亭前。邀雨抬眼望了亭中一眼,心想果然如秦忠志所说,这个宜都王就是个病秧子,还没到晌午呢,脸就已经白成了这个样子,一会上了船,颠簸起来,岂不要了他的命?

  “这位是?”邀雨装不懂地问着。

  “哦!看朕!忘了为你们引荐。这位是宋朝的三皇子,荆州刺史,宜都郡王爷。他是代替宋皇来赴宴的。”

  “原来如此。”邀雨恭敬地施了一礼,“见过郡王殿下。”

  “这位呢,就是名动天下的檀女郎了!如今她可是仇池国的护国仙姬!”

  邀雨听了嗔道,“陛下这是打趣本宫呢?”

  “岂敢岂敢!”拓跋焘引着邀雨步入亭中,“女郎如此冰雕玉琢的人儿,朕哪舍得啊!”

  只一瞬,邀雨瞥见刘义隆的眉头皱了一下,马上又恢复成冷若冰霜的面孔。

  刘义隆心里有些不屑于邀雨。他同常人一样,也曾在脑子里勾画过一个妖女的样子。如今样子虽然与想象中不同,可这行为举止却让刘义隆生厌。

  不过才见面,便与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好歹是曾经檀府的女郎,身为女子,如此不矜持,真是丢了檀家和大宋的脸!思及此,他刻意错开目光,不再看檀邀雨。

第九十四章 、异样

  对邀雨来说,习武的好处不单是天下无敌,更让她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莫说一个眼神,就是谁喘气急了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而此时,除了刘义隆,另一个人也引起了她的留意。就是站在刘义隆身侧的青年,看着与刘义隆年纪相仿。虽说此人衣着平平,看上去却十分有精神,衬得刘义隆更显孱弱。

  邀雨余光扫了一眼那人,并没见过。方才自己进来,他不仅目光闪烁,连呼吸也乱了一瞬,此刻又着意调整了回来。邀雨不确定地又扫了他一眼,的确是没有见过。

  “檀女郎,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就在邀雨那一瞬恍惚间,拓跋破军站了出了,躬身施礼。

  “拓拔将军,别来无恙。”邀雨也屈身还礼。声音如同黄莺啼鸣,轻灵悦耳。

  拓跋破军楞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邀雨。不过半年前,邀雨还是个未开的花骨朵一般。此时竟然也会这样温声软语地与人说话了?难不成真是女大十八变?

  “怎么女郎此行只五人?”拓跋破军望望她身后,除了邀雨,子墨和一个贴身的小丫头,另外就只有两个随从。

  邀雨笑着颔首,“魏皇与宜都王是来商榷大事的,本宫不过是沾了光,来欣赏一下这蓬莱风光,那需要劳师动众?”

  “这怎么行!”拓跋焘立刻跳出来,“快快快,你!你!你!还有璃竹!你们都跟过去伺候着!断不能让女郎受一丝委屈!”

  被点到的几个宫女听了马上俯身领命,只有那个唤作璃竹的先是讶异地张了张嘴,最后才领旨,带着人来到了邀雨身侧。

  “陛下,这――”邀雨不好意思地望着拓跋焘,“怎好给陛下填诸多麻烦?”

  拓跋焘豪气地一挥手,“你莫见外!不过是几个婢女。女郎既到了朕大魏地界,哪里还有麻烦之说!你收下便是!”

  邀雨轻叹,浅笑着谢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盈燕,就由你带着她们吧。”

  魏皇目光错不开似地盯着邀雨,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他趁邀雨安排宫女的空,凑到拓跋破军身边,咬着耳朵对拓跋破军道,“唯有此女,方能与朕匹配!”

  拓跋破军当下微惊,却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只好沉默以待。

  没一会儿,便有内监报说吉时要到了,可以起航了。于是三国一大帮子人呼呼啦啦地上了船。

  脚刚一踩上船板,邀雨的心就跟着紧了一下。她这几日乘船而下,明明是春日行舟,她却始终开心不起来。邀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坐船时,还同小师弟他们在一起,如今他们却早已不知埋骨何处?

  她的一时落寞却落在了子墨和另一个人的眼中。

  那人便是嬴风,如今乔装成侍卫万程的嬴风。邀雨进入亭中时,站在宜都王身侧,呼吸突然乱了的嬴风。

  见邀雨脚步微顿,赢风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她是否心悸又犯了?见邀雨停顿后,继续登船,并无异样,他才暗骂自己多事。

  在北魏时的一瞥恍若昨日,此时再见,檀邀雨似乎又长高了些。明明是百步外都能取人性命的妖女,她的笑容却甜美不含杂质。轻而易举就能吸引到旁人的目光。

  若说她美,比她美得大有人在。可她却如晨起时的露珠,明明那么小,却总能反射出最亮的日光,让人躲闪不及,映入眼底。

  方才在亭子里,她绝对是发现自己了,那他是该喜?该悲?该戒备?

  子墨至始至终都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同宜都王有的一比。此时他挡住邀雨,帮她遮住旁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