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 第57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绥帝和康王是亲兄弟,万一事实不是如此,就变成了他们挑拨天子和亲王的关系。温子望自己不会冒这个风险,同理,他也不会让南音做此事,即便绥帝看起来再爱惜南音都不合适。

  记起这段时日见过的康王,温文有礼,待仆役都不曾有任何皇亲贵胄的倨傲,着实令人难以想象他背地有所筹谋。

  温子望道:“若只是简单的图利,其实倒没甚么。”

  他笑,“毕竟不是神仙,餐风饮露,康王也有那么多人要养活,想方设法赚些银子不足为奇。”

  点到即止,南音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如果猜测为真,是康王在背后推动二舅舅,想赚点银子都是小事,就怕另有图谋。

  见她陷入思索,温子望又道:“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提防康王,朝政大事非你我能干预,自有陛下思量。但含蕴……二妹妹她将随你们去长安,之后若随康王去封地便罢了,若留在长安,你同她来往便要注意些分寸。”

  “含蕴本性不坏,但小心思多,如今成为康王侧妃,我担心她和二叔都为康王利用……”温子望顿了下,“你日后身份特殊,陛下待你的情意又不曾掩饰,难免招来有心人。”

  一直独处深闺的小娘子,很难分辨人心。温子望没想过能在短时间内教会小表妹许多,只让她保持警惕,不要太过相信他人。

  论血缘论关系,他和温含蕴才是更亲近的那方,难为能这样替她着想。南音心中涌过暖流,“多谢表兄提醒,我会的。”

  温子望嗯一声,最后请求,“若无大碍,也请……稍微提点含蕴,她有小聪明,但在长安,这些恐怕更易招惹祸事。”

  南音颔首应下,郑重地道了一声好。

  交待好这些,又过几日,便到了南音归京的日子。

  温家特备客船和一应水性极好的仆从,送她和康王等人直达长安。

  码头风大,老夫人不便出门,但除却她,所有温家人都来给他们送行了。

  分别与几位长辈道过珍重,南音并无几点离别的愁绪,戴上帷帽早早立在船头,等待温含蕴和二夫人泪别。

  江水辽阔,风浪和缓。和来时景致不同的是,岸旁除却垂满绿丝绦外,另有整齐的几排红缨绽放,红花翠柳,美不胜收。

  林钟倚在船头,克制地没有东奔西跑,但脸上神色不掩雀跃,对即将到来的远行十分期待。

  林家一案查清后,他指认了去林家假传圣旨的行刑人,并被告知了幕后主使。此案本该上呈刑部,等待刑部下决断再定刑罚,但由于绥帝在此,直接定下斩首,处置得便尤其快。

  赵敛冬亲自带他去了刑场,让他看着仇人脑袋落地,了却林钟心中的仇恨,答应和她们一起回长安。

  不过提到和赵敛冬回赵家一事,他挠了挠脑袋,颇为不好意思道:“我已经答应了叔父,不是,是陛下,到了长安随陛下指定的先生读书习武,恐怕不能跟赵姐姐走了。”

  赵敛冬沉默一阵,好半晌咬牙切齿,当着南音的面说绥帝为老不尊,和她抢人。

  南音简直笑得腹痛,安抚她说:“反正他也要从武,日后学成了,你请令尊再招到麾下,不是一样的么?”

  “……嗯,言之有理。”赵敛冬被劝服,当即不再气了。

  此刻同立在船头,赵敛冬看着温含蕴那边哭得梨花带雨,不是很能理解,前阵子分明还在旁人面前隐隐炫耀,说自己要随康王去长安了呢。

  她干脆转过头,和南音说起话儿来。

  一刻钟后,康王与温含蕴终于上船,点头含笑,“让二位久等了。”

  温含蕴仍倚在他怀中抽噎,康王无暇做其他,只能道过抱歉,扶人往船舱中去。

  腿疾彻底治愈后,有意锻炼了半月,康王行走起来已基本和常人无异。据说他的腿疾不是天生无法行走,只是双腿都有些跛,无人时,他依旧会自己走动,所以真正治起来恢复得也很快。

  李家皇族都生得高挑,男女皆如此。康王坐在轮椅时已有芝兰玉树之姿,腿疾治愈后,更显丰姿俊爽,行事待人温和有度,又不失上者气势,上船后的短短一日,南音就能明显感觉到仆从们对他的敬崇。

  从旁观望,如果不是心中先存了想法和偏见,很难对他有恶评。

  即便同处一船,他和南音她们相处得也不多,因温含蕴身体不适,二人常常留在船舱中休息。

  行船至第七日时,一行人还遇到了个意外之喜。从范阳归来的韩临竟和他们正好同道了,不知他从哪儿得的消息,直接弃了陆路,厚着脸皮来和他们会合,蹭上船,说是自己范阳一行受了伤,需要好好休养,走水路正好合适。

  “那就一同。”康王应下来,“我们兄弟二人也有许久没见面了,正好与我说些话。”

  韩临大惊失色,康王喜欢下棋,每逢遇着他就要拉他对弈一番。虽然长辈给他提前取字为观棋,但他真的半点都不喜欢下棋啊。

  可康王为长,韩临无法反抗,只能悻悻放弃这难得能和南音多多独处的机会,臭着脸和康王下了一路的棋。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有点儿卡文,写不长,算是过度章吧,大婚就在眼前!

第58章

  碧波浩淼, 客船在江面上静驶,偶有水波一层一层掀起,重重叠叠和船底相激, 发出哗啦水声。

  距离长安还有一日的水程, 客船驶入支流,岸边目之所及的风景多了起来。

  天气晴好,南音约赵敛冬在舱中喝茶。

  座位临窗摆放,风炉上架了一釜清水, 咕噜噜烧开后白雾升腾,江风一吹, 就散去舱外了。

  相如端不请自来,紧随其后的, 还有终于摆脱康王的韩临,正目不转睛观望南音烹茶。

  清风徐徐, 她着了身轻便舒适的青色襦裙,宽袖微荡,发髻尽数上揽梳成高髻,露出额际的美人尖, 雪肤香腮,明媚动人。

  从瓷盒中取出几勺食盐掷入壶中,南音耐心等待片刻,舀出一瓢滚水再添茶末,续慢慢将瓢中水添回,很快茶汤便成了。

  她绽出笑容,“已煎好了。”

  这种茶一般前三杯为妙, 南音便和赵敛冬传饮一杯, 剩下的由那二人自取。

  相如端啜饮一口, 不由夸赞,“好茶。”

  佳人,美景,香茗,三者相合,令他完全放松下来,默默品味这一刻的宁静惬意。

  韩临不擅品茶,但因是南音亲手所煎,仍放在唇边细细品尝,隐约总觉南音方才烹茶分茶的动作有些熟悉。

  须臾灵光一闪,是了,和二哥煮茶时的姿态简直如出一辙。

  鲜美的茶顿时失了几分滋味。

  “康王今日不请世子下棋了?”南音问他。

  韩临回神,露出夸张表情,“可别再和我说棋这一字,多亏了你那表妹,又闹不舒服,可算把这位给请走了。”

  “康王与世子深情厚谊。”相如端调侃。

  韩临挑眉,“深情夸张了,不过兄弟之间,自比旁人亲近些。”

  因身边没有外人,韩临言语很是随性,捏茶盏啜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仰首一饮而尽。咂摸了两下,心道这茶味道也不如何嘛,南音学得自是认真尽心,那便是二哥这个教授的人茶艺不精了。

  改日他带南音去桂酒坊转一圈,她就该知道,还是美酒动人。

  南音好奇,“我听说康王自幼四处寻医,甚少待在长安,但无论陛下或世子,与王爷似乎都比较熟悉,并不生疏。”

  “倒也不少。”韩临右膝支起,手臂搭于其上,迎面朝向江风,回忆道,“十岁之前,他其实大都待在长安,看遍了宫中及长安名医,而后才慢慢往外去游历寻医。”

  先帝怜惜长子,给予他皇子当中前所未有的自由。何况康王的外祖是教过先帝的太傅,如果不是身体所限,许多人都认为,康王或许也会是先帝属意的继位人选。

  每年约莫有一半的时间,康王都在京外,归京后会在先帝的有意安排下多多露面,或出席各大宴会。

  韩临就是这样和这位大表哥熟悉起来的。

  他天生桀骜,寻常人很难叫他敬服,但在绥帝和康王两位兄长面前,都是难得的乖巧。

  后来康王及冠议亲,婚事还是由韩临的母亲惠宁大长公主牵线,巧的是,王妃和康王母妃一样,同样是太傅之女。

  南音恍然,又问了几句,韩临皆如实以答。

  “你对康王之事怎的有兴趣?”

  “唔,路途表妹问了些话儿,我都答不上来。”南音眨眼,“只能另外求助了。”

  难得出房时,温含蕴会主动来寻她,道在长安人生地不熟,内心惶恐,询问她有关康王、康王妃以及世子的事宜。南音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清楚这些。

  得不到答案,温含蕴也不失望,抱着她手臂轻声撒娇,说是到长安以后,只有同她这个表姐相依为命了,请她千万照拂自己。

  韩临一笑,对南音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下来的大半日,众人就这样在船中品茶谈心而过。

  日暮之际,夕阳在江面洒下昏黄余光,粼粼水色间船影摇晃,还有几许靠岸时,船身忽的猛烈动荡,叫船上所有人都随之剧烈晃了下。

  韩临眼疾手快,抬臂稳住南音,扫一眼其他人都安然无恙,浓眉一竖大步踏到船头,“怎么回事?”

  船夫小心答:“有艘船撞了上来,避让不及。”

  好在已经临岸了,稍微碰撞一下倒无大碍。

  说话间,对面那艘船也有主人家走了出来,遥遥相望,眯起眼分辨韩临身份,拱手道:“家奴行船不当,惊扰了兄台,还……韩世子?”

  他微微睁大了眼,脸上神色颇为精彩。

  这人是庆州伯的长子,不袭爵,多得人称一句朱大公子。生得人模狗样,却是整日游手好闲、拈花问柳,没干过正事。

  凭他的身份,和韩临这等正儿八经的侯爷世子自是不可相提并论的,素日也不敢招惹。只前阵子不知怎么回事,韩临见了他以及他几个兄弟,便要寻机揍他们一回,次数多了,泥人捏的也要有几分火气。

  朱明朗脸上抽搐,掩去眼底忿忿,“原是韩世子、韩将军。”

  乍眼一看,韩临险些没记起这是何人,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当初归京听说庆州伯家和慕家姊妹易亲的事,他为南音解除婚约高兴是一回事,心觉庆州伯一家欺负南音无势又是一回事,因此碰到朱家兄弟,都会想方设法把人打一顿。

  南音和赵敛冬走来,询问韩临。

  “无事,靠岸前不小心碰了下。”韩临不以为意地摆手,他心眼儿还不至于小到那地步,临岸前的小磕碰而已。

  朱明朗立在船头,看清南音面容时,惊艳变成怔愣,眼眸微转。

  他认得南音,去年年底摆赏功宴,他们一家在宴会上,特意注意了下这位慕二娘子,曾经和家中三弟定下婚约、后又被陛下破例允许入宫养病,暗地被称为永延轩娘娘的小娘子。

  不得不说,漂亮是真漂亮,仙女儿般,叫他们暗地还笑问过三弟可曾后悔。

  不是说在宫里么,怎么如今竟和韩临同船,还像是出行远归的模样?

  且他记得,韩临分明领命去范阳了。

  朱明朗心底转了几个弯,见韩临等人没有怪罪他的意思,面上道谢,还请家仆奉上了今日出门游玩所得玉器,作为赔偿。

  淡淡扫了眼,韩临道:“既是赔礼,就收下罢。”

  他将礼物给了船上三个女孩儿,见人都无事,便现行跃下码头,命人搭上船板。

  长安康王府的家仆早早便侯在了码头,脸晒得红通通,一溜烟小跑来迎接主人。除此外,赵家、慕家、皇宫也都派了人守候。

  “你是回哪儿?”赵敛冬小声问南音。

  这确实是个较为尴尬的问题,南音倒神色如常,朝她眨眼,“回慕家。”

  先生之前和她说过,回长安后得在慕家住一段时日,宫中派的这些人也只是送她归家的。

  赵敛冬颔首,颇为高兴。她不便出入宫廷,南音在慕家,就可以随时去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