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 第56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康王道:“先前折子里向陛下呈禀过此事,如今夫人和璋儿都已启程了,说不定比我还要早归京。”

  康王的老丈人是曾经闻名朝野的秦太傅,清流一派官员的顶梁柱,即便如今致仕在家,也依然备受拥戴。他的六十大寿,作为女婿的康王确实不该缺席。

  绥帝早就应允了这事,道:“玄璋前阵子不是才大病了场,怎还让他赶路?”

  “已经好全了,一家人哪有长久分开的道理。”康王弯唇,“何况岳丈想念外孙,单独把他一人留在那边,说不定我连秦家的门都进不去。母妃倒是真的年长体弱,不好长途奔波,是来不了了。”

  绥帝亦微微露出笑意,眼底却在审视这个久未见面的皇兄。

  因天生有疾,康王一直显得很无害,即便先帝病重,朝堂争斗得最厉害的那几年,他也依旧在外求医。

  因着他的和善有礼以及秦家的存在,他的名声在百官当中一直都不错,提起来多是惋惜天生有疾,其余的错处都很难寻到。

  这样的他,按理来说应和一切利益之争都没关系,因每次他都身在千里之外,也像是有意远离这些。

  绥帝却仍旧渐渐起疑,并非是有了某些证据,而是某种身为帝王的直觉。

  但直觉也有可能是错觉,调查是必须的。

  譬如这次扬州、明州之事,深查出背后支撑的是王氏。

  其实王氏已足够了,这些世家行事大胆猖狂,在各方经营势力,出现此事不足为奇。于绥帝而言,如今多抓到世家的一个错处,便是多了一些筹码。

  重逢以来,康王的举止都和从前无异,不曾过问朝堂之事,归京的理由也早早上折子呈禀过,除却老太妃留在封地,一儿一女也都捎上了。

  没有任何值得怀疑之处。

  绥帝移开视线,道:“治好腿疾是桩喜事,难得回长安,不如多待些时日。”

  康王笑答:“是该如此。”

  兄弟俩续说了几句,内卫请命,说是温子望求见。

  康王领意,以还有事要做的理由告退。

  他和温子望打了个擦肩,二人彼此颔首,一进一出。

  “陛下。”温子望一见绥帝便行大礼,将手中之物奉上头顶,由内卫呈给绥帝。

  这是一本刚做出的账簿,登记了诸多金银器具,还有粮食、布匹、成衣、马匹等物,粗略看去,都是难以计数的巨财。

  “这是何意?”

  “小人虽只是一介商贾,亦有为民之心,此次赈灾粮一案已水落石出,但追回粮食还需一段时日。灾民不能再等,小人愿捐出温家一半家财,请陛下代为救济。”

  绥帝道:“为何不自己前去?”

  温子望露出羞赧之色,“官府的赈灾粮尚且有人敢打主意,我们温家自行前去,路途还不知能不能保全这些东西。由陛下亲自下令,宵小之辈才不敢妄动。何况我们也不知那边详情,贸然前去,岂知不是添乱,只能大胆前来劳烦陛下。”

  其实他捐出的这些,已远远超过了赈灾所需,其中深意为何,大约只有他和绥帝彼此知晓。

  绥帝沉吟片刻,亲自上前扶他,“有你们这等侠义之商,是大绥之福。”

  “陛下过誉,愧不敢当。”

  绥帝却道不是过誉,当场传人来,要给温家亲笔赐下匾额。温子望连忙跪地谢恩,想来不出多时,扬州甚至整个江南道都会知道,温家因为捐了赈灾粮,而得到了天子亲笔书写的匾额。

  给官府捐赠之风,想必也能刮一段时日。

  温子望再次领略到绥帝筹谋之深远时,也颇感意外之喜,毕竟是捐给官府的银钱,本做好了水花都激不起的打算,没想到陛下还愿意给一份荣誉。

  银子可以慢慢赚,这种荣誉可是终生难得。

  有这御赐的匾额在,今后温家行事必能事半功倍。

  绥帝挥笔题字,对温子望和煦道:“你是聪慧之人,入仕亦能作为,可惜你志不在此,如此便好好经商,这是朕对你的期望。”

  温子望瞬间领会到甚么,抬眸与绥帝对视,在那双锐利的凤眼中,感觉到了自己所想的意思。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俯首,“小人必不负陛下所望。”

  作者有话说:

  鉴于前面几章有小小争议,还是作话说明一下。

  其实前文中从未有过任何绥帝想让慕家或温家给南音当“靠山”的描述,唯一一次提到的,可能是太后希望南音和家人打好关系。对于陛下而言,他根本不需要这两家给南音当靠山,两次询问南音是否要给慕致远特殊待遇,是他以为南音在乎和父兄的感情,想让南音开心,而非真正要重用他们,就像前文说的,官府也会不得不养些闲人。

  至于温家就更别说了,扶他们当所谓的靠山是不可能的(说相如端还有可能),让南音回来探亲还是那个理由,弥补她缺少亲情、缺少爱的遗憾。这次赈灾粮的事,温家只在其中扮演了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甚至还只是二叔偷偷参与了一个小环节且不知内情,而且温子望也在尽量弥补过错了,他没必要去赶尽杀绝。

  再者,温家也不是得知南音和陛下的关系才去攀附甚么的(也压根没有攀附的行为),文里应该写得很清楚,在这次动乱前,他们是压根不知道这些的,所以有些说温家也是见了利益凑上来的评论,我都怀疑是不是写了自己也不知道的内容。温家上一辈确实为了利益把南音母亲推出去了,但我不认为就要一杆子打死所有人,至少这些亲人对南音都是真心的。不过有些人对这种“好”的要求可能比较高,觉得不能掺杂任何利益或者瑕疵,这点就见仁见智啦。

  只能说,如果慕家或温家犯了大错,南音去求情(当然女鹅做不出这种事),绥帝会为了她网开一面。但其他的所有决定(包括之前慕家的贬职升职),百分之八十都是出于政治和利益考量,不存在你们说的因为南音故意抬举,或者故意放过他们。

  康王的事,涉及剧透就不说了。

  ps.我在设想大表哥那段剧情的时候,还觉得他比较有魄力很聪明,也很喜欢他,结果发现和我一样想法的并不多_(:з」∠)_大概是我笔力不够,没把心中所想很好地表达出来,下次努力。

第57章

  扬州之行, 绥帝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赈灾粮一事彻底了结,扬州、明州两地官员被彻底清洗了遍, 诸多官位空悬, 只留下少许主事之人。

  若不尽早解决,定会引得两地持续动荡,时日一久,或许将会被另一个王家趁虚而入。

  他需要回京和中书令、户部尚书等人商议, 把空缺的官职一一补上。

  来时他是走官道快马加鞭,去时也是如此, 这样的方式不适合南音。

  因此最后陪南音在扬州城内待了一日,绥帝便要先行离开了。

  南音亲送绥帝至城外。

  山林葱郁, 广阔的官道上,内卫在两侧牵马等候, 目不斜视,视线有意避开路口的两道身影。

  绥帝身着玄色劲装,显得肩阔腿长,英姿勃发, 有种雄浑的力量感。

  如今尚未大婚,在旁人面前,他对南音的亲近总会多加控制,两人离得虽近,但无任何接触。

  他道:“我另留了十名内卫,半月后你就和康王、相如端一同归京。”

  南音说好,并不因今日和绥帝的分别而惆怅, 毕竟二人很快就能重聚, 倒是因此想起了即将到来和外祖母等人的分别。

  即便她可以多留一段时日, 也终有分别之时,她不可能贸然把外祖母她们带去长安。

  “路途遥遥,先生别只顾赶路,更要保重身体。”

  绥帝点头,凝视她片刻。

  马儿打了个响鼻,不耐地尥蹶子,绥帝抬手抚了下,让它安静,忽然道:“温子望会到长安经商。”

  南音讶然,“表兄从未说过。”

  “他经商有道,亦有侠义心肠,带领商行近百商人向国库捐赠。我已下令,凡温家商行之人在长安从商,皆有优待。”

  扬州经商的优势在于漕运,来往交通便利。长安的优势则在于身为国都,各族行商来往多,且有诸多世家大族在此,权势是其他地方难以相比的。温子望的打算不是直接弃了扬州,而是逐渐把生意做大到长安。

  如果他真有这个打算,等生意上的局势稳定下来,应也会把家人带过去。

  想通这些,南音双眸湛然亮起,直直看向绥帝,“先生的意思是,日后温家也会搬到长安?”

  绥帝颔首,“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

  他和温子望已达成交易,官府为他行方便,温子望则与皇家联手,利益分成,互惠互利。

  如今大绥各地许多生意还是为世家垄断,除却盐铁等禁止民间经营,丝绸、字画、粮食等容易获利的生意,背后都是各大世家在掌控。

  当初登基时绥帝借力握住了兵权,如今需要的则是银钱。温子望为温迎遮掩之事其实做得很漂亮,若非绥帝手下能人众多,也很难发现他的动作。

  注意到此事后,绥帝暗中将温子望调查了番,发现此人是个经商天才,如此,他想做的事也立刻有了人选。

  这次扬州一行,可说是收获颇丰。

  这些话犹如强心剂,瞬间就给南音注入了力量,“我回去就问表兄,如果为真,外祖母定高兴极了,她近些日子都不大舒服,总犯癔症,我……”

  注意到绥帝目光,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

  分明是给先生送行,反倒要先生来安抚她。

  绥帝不以为意,半月后南音即回长安,他不至于这么点时间都要和温家去争。

  何况让南音回扬州探亲,本就是为了满足她的遗憾。

  说完这些,他示意内卫将南音送回马车,自己则在原地望了会儿,转身跨上骏马,疾驰而去。

  ……

  温子望给予了南音肯定回答,他道:“其实家中早有这个意思,年前长安那趟,我顺便看了各大商铺,回来和爹商量过,本是预计三月就能过去。但如今扬州不定,需延期两到三月。”

  他笑了笑,“祖母那边,但凡她身体康健,愿意离开扬州,等生意稳定了,我们自是会一同接去。”

  有了这话儿,老夫人哪有不愿意的,在南音轻言细语的讲述下,连癔症都好了许多,连声答应会好好养病,争取早日搬去长安。

  老人家通常恋旧,不愿远离故土,她却没这个顾虑,说自己本就不是扬州人氏,同样是远嫁而来,很愿意随家中小辈搬迁。

  “树挪死,人挪活。”温大夫人宽声劝慰,“母亲要养好身子,到长安去,自能时常见着南音。”

  老夫人点头,说了没两句,她又有些神智错乱,不过病症比前几日已好了许多。

  即将离开扬州的离别愁绪一扫而空,最后半个月,南音除却偶尔和赵敛冬等人出门游玩、采买礼物外,又重新拾起了作画的技艺。

  努力回忆阿娘的模样,南音一连给母女俩作了二十四幅画,卷进画筒中。

  她想了想,将画尽数交给了温子望,请他每月给老夫人一幅,待画看完,约莫便能重聚了。

  “南音这是在暗示我两年内必须将祖母带去么?”温子望调笑了句,很快认真着人将画收起,应下她,“即便我不在家,也会着人办好此事。”

  说罢,他撩了眼屋外,檐下守着他的两个长随,长廊空寂,无人来往。

  温子望起身,将最后一扇窗大敞,廊下的风瞬间穿入,将他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思来想去,我认为有一事,还是要与你说。”温子望转身,就同南音立在窗边,掐头去尾,尽量简短地将二叔温迎背着他们和外人勾结谋利之事道出。

  南音微惊,继续等待温子望下文。

  “二叔不肯交待背后之人,但以他的胆子和手段,轻易搭不上那些人。”温子望平静道。

  温青并非善妒之人,但凡兄弟有才能,他不会霸着生意不放。温家商行之所以是由大房父子掌大权,除却长幼有序外,更多是因温迎本身经商天赋平平。

  他在商行既无决断权,本身智谋也一般,那些人凭什么找上他?

  “我怀疑和康王有关。”温子望一语落地,对上南音目光,神色毫不作伪。

  短暂的震惊后,南音沉思良久,“表兄的意思是,让我提醒陛下?”

  温子望摇头,“此事只是我毫无根据的推测,含蕴和康王的这场亲事,来得有些突然,然后就出了二叔的事……不管其中是否有蹊跷,都不该由你或我,对陛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