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 第55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太后娘娘也知道了吗?”

  “回宫再告诉她。”

  南音无言,先生行事还是如此独断,即便太后娘娘或百官反对,恐怕他也不会当回事。

  她说:“一切都由先生定。”

  说完,不自然地往榻内侧动了些,她觉得先生的身体有些烫,刚刚手指分明还是凉的。

  感觉到她的紧张,绥帝放松了禁锢。

  他道:“我会忍耐到大婚之日。”

  “……嗯?”

  “所以,无需害怕。”

  他用了忍耐一词,而非等待,好似在暗示甚么。

  意识到这话中隐藏的深意,南音感觉周边气息都隐隐烧了起来,热得很。偏偏绥帝一脸坦然,仿佛不觉自己说出了甚么惊天动地的话儿。

  但作为一个自幼连外男都少见的深闺小娘子,南音却屡屡因他的直接而羞到遁地。

  毕竟甚少有人会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欲望,而绥帝身为天子,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在南音这儿,却总是毫不避忌。

  含糊嗯了一声,南音小小别开脸,总不能让她说甚么谢谢先生之类的话儿。

  绥帝知道她易羞,更知要让南音彻底敞开心扉、坦诚接纳他,无声润泽的时日越久越好,而非这么快定下大婚的日子。

  但他不想等待那么久,便以最快的速度让南音接受了将要入主后宫之事,剩下的……婚后自有大把时日来让她明白。

  南音如今对他应也有爱意,更多的,无疑仍是敬与依赖。在她出生十几年的岁月中,她甚少有能够深深依靠的人,因此无法拒绝他,也不足为奇。

  绥帝并不觉自己卑劣,敬爱之间,不过一字之差,即便南音能够回报他的爱意,与他给予的远远不等,他也丝毫不会介意。

  静静相拥了会儿,南音因那些话而起伏的心潮慢慢平复下来,感觉到绥帝的倦意,不由道:“先生要在这睡一觉吗?”

  “不用。”此时此刻也不合适。

  绥帝仅半刻钟就起身,这么短暂的时间,眼底倦色就被他收了起来,重新恢复成手掌生杀大权、威严赫赫的帝王,“有些事尚未忙完,我不可在扬州久留,三日后便要回长安。”

  他三日后便要赶回去,显然不会和她同归,南音微微抿唇,依旧没说甚么,“那就传膳罢,先生不歇息,总不能也不吃饭。”

  绥帝颔首,在她的陪伴下,终于用了从昨夜到现在的第一顿。

  婢女入内侍奉,服侍二人净手,内卫适时道,说是康王和温家等人都已在前厅,听令等待绥帝前去。

  “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回陛下,都在外边儿呢。”

  绥帝嗯一声,示意南音并行,看样子,是要和她一同再去见见温家人。

  作者有话说:

  嘿嘿今天生日,所以甜甜一章,短小点也可以吧(^O^)/

第56章

  绥帝亲传, 此刻的温家便成了天子行宫,所有人老老实实侯在前厅。

  天波如柔软的丝绸,在乌蓝幕布间缓缓游荡, 带来一阵春风, 顺着高卷的竹帘,让静穆站立的仆役感到些许清凉。

  关于天子的事迹,扬州城多是从圣旨和书生的文章中所知。于他们而言,长安城千里之遥, 绥帝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君主,岂能想到还有侍奉这位的一日。

  从凌晨到现在, 温家上下的仆役俱是紧张不已,面对在园林内外驻守的甲士, 皆敬畏有加,丝毫不敢慢待。

  厅中, 以康王和老夫人为首,座位依次排列,衣着繁复,没多久就出了一身汗, 仍忍着没动弹。

  绥帝携南音而来时,所有人齐齐起身,康王亦不例外。

  南音习惯性地往老夫人身旁走,被绥帝牵住,他神色不变,只让南音和自己一同坐去了上首。

  他们落座时,众人收到示意, 陆陆续续坐回。

  “南音此次回扬州探亲, 多亏诸位照拂。”这是绥帝的第一句话, 话家长般,语气堪称和煦。

  温青反应快,回道,“陛下言重,南音是半个温家人,这是本分之事。”

  得知陛下和外甥女关系匪浅时,温青心中若说没有隐隐的激动,那是假的。但长子的话很快让他冷静下来,他们并非官场中人,亦不擅此道,就算能借此和天子扯上关系又如何?单看陛下在扬州大刀阔斧的一番动作,就知道他绝非徇私枉法之人。

  且凭他们和南音的关系,也远没达到那个地步。

  绥帝不语,一个示意,便有人呈上礼盒,都是给温家人备的。

  礼物若太重,会让人觉得他有意撇清温家和南音的关系,太轻则有失天子身份,因此他准备的都是雕刻不同的上好玉佩,水色十足,雕工精巧。

  天子赏赐,温家人不敢推辞,由温青作为代表,上前接礼谢恩。

  都不是傻子,如何领会不到绥帝的意思。

  赏礼过后,绥帝也没有忽略康王这个兄长,先祝他腿疾治愈,再问他接下来打算,俩人如此说了会儿话,氛围慢慢变得融洽,众人的神色也逐渐放松起来。

  温含蕴以为自己身为康王侧妃,怎么也能因此得个单独的几句话儿,另给赏赐,一直正襟危坐,不敢松懈。但除却所有温家人都有的赏赐外,她竟未有任何特殊对待,绥帝连个眼风都不曾给她。

  温含蕴不由看向康王,可素来疼爱她的康王全然没有特意介绍她的意思,她不由抿唇。

  这一刻,温含蕴才真正意识到,侧妃也不过是个妾而已,对于王爷来说,她根本不值得让他特意向陛下说道。

  先前因成了康王侧妃,在温家、扬州城受到的歆羡和夸赞有多少,如今看到坐在上首受众人仰望的南音时,心底的难受就有多少。

  她暗暗绞了绞帕子。

  知女莫若母,温二夫人一瞥她的神色,就知道女儿虚荣爱攀比的小毛病又犯了,便转过头瞪了她一眼。

  御驾面前,哪里容她耍那些小性子。

  厅中,绥帝已经就昨夜发生的事,问起话来了,多是和温家所在的商行有关。

  深知问话可能涉及绥帝此次下江南查的案子,温青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一一禀告。

  除却温家老二暗中做的那些事,温家作为如今扬州城的第一皇商,所行皆守礼法,商税交得也多,这是扬州城高官都礼遇温家人的缘由。

  因昨夜绥帝一怒发作了不少官员时,还牵连了许多商人,温青将这些年的账册备好,此刻呈上。在绥帝的示意下,很快就有人上前查阅。

  温家以布料起家,如今仍主经营丝绸锦缎制作,同时还添了许多生意,如瓷器、古玩字画、珠宝阁等,甚至连镖局都有涉及。说起这些,温青特意道,是由自己的长子温子望一个个定下的。

  这些其实都值得他自豪,长子年纪小小时几乎就能扛起温家的生意,另一个被过继到相家的儿子相如端高中状元。即便族谱上没了干系,但血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谁不羡慕他生了两个好儿子。

  不过温青面上一直很谦逊,尤其在绥帝面前,生怕有丝毫不敬。

  兴许只是随意地问些话,又兴许是温青的回答和行为都令他满意,绥帝没有多说甚么,最后只道:“此次查案牵涉到不少扬州商贾,官府缺人,有些事,还需你们去帮忙。”

  温青忙道此事义不容辞。

  聊到正事,厅外恰有内卫禀报,绥帝一顿,回头与南音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温家的男子往外走去。

  场中唯独老夫人显得不在状态。

  从绥帝带南音一起坐上首座时,她就没再出过声儿,直至此时也是在座上一言不发,几位儿媳妇上前唤她,都得不到任何反应。

  绥帝和南音并肩而行往上的身影,让老夫人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慕家人来温家的场景。

  定下婚约后,慕怀林应家中要求,亲自来了扬州一趟表示郑重,也让温家长辈见见他这个女婿。

  那时候,温泠仍是个开朗的娘子,见了定下的夫婿有些不好意思,但落落大方,随长辈的意,主动领他去院中走动。

  老夫人就看着她和慕怀林走远,走到屋外,走出扬州,身影在日光笼罩下愈发浅淡,直至消失。

  在温泠病逝之前,老夫人都没能再见女儿一面。

  梦中反复出现的画面好似再现,让老夫人恍惚不已,突然伸手牵住唤她的南音,力气大到让所有人惊愕。

  她以这个年纪很难看到的矫健,牵着南音快步行走,穿过曲折回廊,走出竹林深处,速度快到身侧似有疾风闪过,紧随而来的仆婢都不得不小碎步跑起来,才能跟上老夫人突如其来的步伐。

  南音被她带到了住处,被藏在榻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握住她的手,“宝儿”“音音”的喊。

  “你要随人走吗?”老夫人对她道,“娘知道,宝儿不想远嫁,娘也舍不得你走,咱们不走了,这就去和你爹说,不嫁了。”

  她取出榻下摆放的箱子,用挂在脖间的钥匙对了许多下锁眼才打开,里面全是地契、店契、银票,以及发出灿灿光芒的金银珠宝。

  老夫人把这些一股脑儿往南音怀里塞,“咱们不嫁人,娘能养活你。”

  过会儿像是反应过来,抱着南音说:“外祖母疼音音,这些都是留给音音的,留在扬州行不行?”

  南音眼眶腾得红了,同时意识到,外祖母受到某种刺激,此刻已是神智失常。

  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是多年前没能对阿娘说出的话。

  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让南音深知外祖母对阿娘的疼爱,多年前外祖母无法在外祖和长辈的坚持下留住女儿,在这之后,更是连女儿临死前的面都没见过,此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病。

  到了如今的年纪,就只记得这个了。

  她连说了好多句“听外祖母的,不走,不会走的”,说到口干舌燥之际,老夫人才终于满足了。

  一松懈下来,老人家就被上涌的疲惫淹没,眼眨了好多下,像是困极了,却仍握着南音的手不肯睡。

  南音边安抚她,边示意守候在外的嬷嬷递上汤药,亲手喂老夫人喝下,在榻边等候她慢慢进入梦乡。

  这场小乱平息之后,一直等候在外的温大夫人入内,吩咐婢女把那满地满床的银票珠宝收好,示意南音到外边儿说话。

  “一年前,你外祖母就得了癔症。”透过帘子往里凝视了会儿,大夫人轻声说,“她身子其实一直很硬朗,只那次染上风寒小病了场,醒来后就一直念叨你母亲和你。家里和慕家的关系都差不多要断了,但因着你和老夫人,显光不得不走这一趟。他担心老夫人或许哪日突然……都没有完成心愿。”

  南音轻轻点头,目光未从里屋的榻前离开过。

  “前阵子得知你要来了,老夫人癔症就突然好了许多,这段时日更是没再犯过,没想到……”大夫人神色复杂,她不是个心肠特别软的人,但老夫人的情状,总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和母亲相处的回忆。

  叹出口气,“到底算是了了你外祖母的遗憾,多余的,南音你也别有负担,老人家糊涂是常有的事,我们不会因此强留你,何况如今还有陛下……”

  后半句咽了回去,温大夫人道:“那些确实是你外祖母一直以来给你攒的东西,除此之外,你大舅舅也给你备了份,就当是日后添的嫁妆。”

  温大夫人不是圣人,但在温家这些年,老夫人和温青对她以及她的儿女也足够好,才让她对如今的举动毫无异议。更何况以如今温家的殷实和南音的地位来看,给多少都不突兀。

  南音一直没说话。

  外祖母的爱沉甸甸,让她沉重之余,还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原来在她认为自己不够好、不讨人喜欢的这些岁月,有人仍在一直在惦记她和阿娘。

  ……

  温青等人被领去了官府帮忙,康王则留了下来。

  他的封地离长安城亦有千里之遥,本来治好腿,该直接回去的。但他特向绥帝请命,道今年六月是老丈人的六十大寿,治好腿疾,想去京中住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