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 第54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他道:“这次能够侥幸成功,只能说运气好,林钟先被我们遇见了。”

  如果林钟先被相如端遇见,凭他最初对温家的憎恶,定能说出更多值得考究的细节。

  但在温子望不着痕迹地诱导下,林钟已慢慢将温家也视为了其中的受害人。

  好在他去指认的那个行刑之人,和温家亦毫无关系。

  视线转向温迎,温子望问:“二叔当真确定,你背后没有了其他任何人吗?”

  “自……自是没有的。”温迎结巴了下,“只怪我无能,偏还嫉妒你们,一时走了歪路,险些酿成大祸。”

  静静凝视许久,直到温迎又在用帕子擦汗,温子望才收回目光,“嗯,事已至此,显光相信二叔不至于继续骗我们,毕竟对温家毫无益处。”

  温迎点头说是,片刻的沉默后,看了看他,又看向不发一言的大哥温青,“显光,大哥,你们看这次……”

  温青缓缓摇头,示意他看温子望。

  神色微僵,没想到大哥也要看这个侄儿的意思,温迎莫名又多了几点惧意。

  “这次的事,就这样过去了。”温子望看着账簿彻底变成灰烬,用帕子慢慢拭过每根手指,随意地瞥了眼温迎,“二叔歇息一阵,生意上的事暂不要插手了,在家好好陪婶婶和大妹妹。”

  温迎张了张嘴,脸色难看,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个不字。

  三人真正走出书房时,高台已聚满烛泪,深夜的天幕彻底成了一块黑布,弯月羞走,漫天无星。

  管家匆匆来报,简单说过刺史府的惊变,道几位夫人和娘子刚刚归家。

  几人俱是一惊,问过大夫人等人所在,忙三两步赶去。

  待安抚好这些受惊的女眷,自己简单梳洗一遍后,天边曦光微露,南音和绥帝归了慕家。

  早从温莲口中得知绥帝身份,温家不敢慢待,除却老夫人不便,其余的温家人尽数到大门前恭迎,声势浩荡,将南音都惊了下。

  这是应有的礼节,她便没出声,也没来得及交流太多,一回去就被听到消息的老夫人搂在了怀里,宝儿长宝儿短的关怀,生怕她受了伤。

  见她被老夫人拉去,绥帝静看了下,转向温子望,出声道:“那几家商铺之事,是你查出?”

  温子望颔首,微笑道:“草民自幼跟随家中长辈奔波,生意上的事见识得多,才能更快察觉出蹊跷。其实稍微深查,各位大人都能查得出,只是花费的时日稍微多些而已。”

  他这是自谦之言,毕竟不是他指出来,谁都看不出那几家大商铺完全是空壳,每年竟是靠从官府渡过去的庞大银钱,再交商税回来,营造出锦绣荣华的假象,内里其实甚么都没有。

  这种方法闻所未闻,唯有温子望敏锐地发现了。

  绥帝凝视温子望,像在思索甚么,目含深思。

  在他的视线下,少有人能保持镇定从容,温子望却依旧含着温润的笑,等待这位陛下发话。

  须臾,绥帝问:“你可有意入仕?”

  这个问题着实大大出了温子望意料,令他都不由失礼地抬首,对上绥帝目光。

  将温家从整件事中摘出来,着实不容易。温子望在一点点销毁证据之时,还得同自己的弟弟相如端斗智斗勇,以免被其发觉。

  他在意温家,在意温家人,相如端却不会因这份亲情而枉顾律法,毕竟可是自小立志要当侠士的人。

  温子望觉得可以瞒过相如端,但在得知这位陛下亲下扬州时,便没有再打包票说此事毫无破绽。

  再如何有信心,他也不敢托大到可以彻底瞒住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何况天子身边还有那么多谋臣。

  一人对万人,温子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知这位是当真没察觉蹊跷,还是有意试探……

  思绪万千,明面上温子望只沉默了一息,就摇头轻声道:“小人不过一介商贾,意在逐利。若是从商,或可为百姓做些善事,若是入仕,恐怕不是陛下想要的臣子。”

  作者有话说:

  斯哈,大表哥也莫名好香啊

  前面有小可爱问了副CP的事,这章过后我总算可以答复啦,他和敛冬不可能成为一对的,这俩不是一路人

  今天也是大肥章嗷

第55章

  窗格前日光氤氲, 南音从沉睡中初醒时,眼皮先颤了颤,下意识别过脸。待逐渐适应了光线, 才缓缓睁开。

  指尖露在被褥外, 感受到外面的凉意,她往里缩了下,仅愿意露出个脑袋来。

  昨夜混杂的记忆慢慢回到脑海,南音这才想起短短一夜间, 经历了何事,又知晓了哪些真相。

  本就是凌晨才回的, 先生不会至今未眠罢?南音不确定地想,觉得很有可能。

  他吩咐了那些人诸多事宜, 其中不少需要他亲自坐镇指挥,似乎准备在短短几日间给扬州、明州两地的官员来个大清洗。

  听闻从浙东那边紧急调了八千的兵力, 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镇住动乱,以免有些人狗急跳墙。

  王氏……南音记得绥帝曾对着大绥官员名册沉思的模样,对于他的某些想法,在这时有了一种微妙的领会。

  王氏的势力在江南道一带并不显, 即便如此都有刺史夫人这样的角色为其经营,不难想象其他士族在整个大绥扎根多年,生成了如何庞大的根系。

  先帝的努力或许将其撬得松动了些,但未真正伤其筋骨。先生想要的,是彻底压下他们的气焰,让他们不再有张扬的资本。

  纵览史书,此事行起来……难度非同一般, 任重而道远。

  “娘子醒了。”紫檀打帘入内, 叮叮当当的珠帘碰撞声携来春日气息, 她怀抱喧喧,笑说,“刚拆了腿上的药,喧喧今儿一早被洗了遍,一直闹着要见娘子你呢,不住往房里扑。”

  雪白的团子被放在南音枕侧,被洗净的模样焕然一新,皂角清香亦在鼻间轻荡。

  被小东西不住地拱脑袋舔脸颊指腹,南音受不住痒,不得不坐起身,无奈点了点喧喧:“自从有了你,我再别想睡懒觉了。”

  喧喧汪汪两声,无辜地和她对视,水汪汪的眼中满是天真依赖。南音总是被它这眼神打动,没几息败下阵来,主动抱起它亲了亲,“罢了,谁叫你这么可爱呢。”

  和它玩闹了会儿,南音起榻洗漱,从紫檀和琥珀的话中可知,从昨夜到现在,扬州城中还能睡得安稳的恐怕没几户人家,如她这样从清晨直接睡过了午时的就更少了。

  “江太医正在外等着呢,陛下担心娘子等待他一夜受寒,早早就命江太医来给娘子诊脉。”

  南音颔首,抹去眼尾犹显困顿的泪花儿,即便洗漱后仍没那么精神。

  她甚少为某种事通宵达旦,昨夜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如今一觉过后,浑身都觉软软的。听说赵敛冬依旧精神奕奕,一早就拎着鞭子和林钟一起出院去了,也不知是做何事。

  饮过一杯温水,南音不再耽搁,到外屋见江盛。

  他昨夜也忙得很,有些将士在缠斗中受伤,便由他忙前忙后配药,如今又赶回来为南音诊脉,倒是不见疲色。

  “并未受寒。”江盛舒了口气,想起药瘾之事,顺带问了些近日来的症状。

  南音一一如实回答,江盛凝神细听,观她神色、眼眸,请她当场写诗,并考校她的记忆。

  小半个时辰后,江盛喜道:“娘子的药瘾已基本痊愈了。”

  “……这么快?”

  “是,慕娘子本身忍耐力超出常人,断药瘾开始后未再沾染过半点药物,期间又调养得当。如今到扬州来转了一趟,许是山水让娘子心情开阔许多,这药瘾也就慢慢没了。娘子近日是否都不再有恍惚或轻颤之感了?”

  “是很少,即便有,稍稍忍耐便过去了。”

  江盛颔首,“这些都已不算甚么,不过近日还是得注意保重身体,尽量不要因其他缘故喝药。”

  术业有专攻,南音从不会在他人擅长的领域固执己见,认真将江盛的叮嘱铭记在心,不忘问他,“江太医可为陛下诊过脉了?”

  陛下和慕娘子还真是互相惦念彼此。闻得问话,这是江盛的第一反应,他含笑点头,“陛下龙体安康,除却有些燥火外,再无其他不妥。”

  这些燥火,江盛估摸着,还是陛下多年以来有意清心禁欲的原因。

  欲为天地本则,完全顺之自是不可,但彻底压制难免会造成负担。幸而陛下亦有练武的习惯,多少挥霍了精力,不然一个早已及冠的天子因此事得了甚么病症,多少会令人匪夷所思。

  江盛从旁观之,陛下和慕娘子关系愈进,想来离这位真正进宫也不远了。如此,那点小小火气很快就能不药而愈。

  “陛下他……忙碌起来总不顾身体,还要请江太医多费心叮嘱。”

  江盛诧异,欲笑又止,“这是医者本分,不过说到劝谏陛下,恐怕还是慕娘子言说,方能有效。”

  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南音登时领悟,不自然地眨了下眼,轻轻颔首,“自是应该的。”

  江盛离开后,婢女们摆好饭食,南音稍微用了些,准备出门去寻绥帝,正巧他也刚忙完一段,过来看她。

  如今他表明身份,在温家行走无需顾忌,别说来芳汀院探南音,便是要直接住下,也无人敢多说一个字。

  他换了身青色常服,眉眼淡漠,远远走来颇有些像南音初遇他时谪仙般的模样,眸中蕴着经年的积雪。

  待见到南音时,这寒冷便化了。

  一个眼神,内卫并婢女们立刻领意,自觉退到门外守候,并把喧喧抱走,不打搅二人相处。

  绥帝落座,对身前几步的南音道:“过来些。”

  熟悉的语句,南音眼睫轻动了下,走上前去,却是被抱了满怀。

  她被直接抱坐在了绥帝腿上,正对他而坐,姿势难免有些羞人。因方才见到绥帝眼下的淡青,南音尽量忽略那点羞涩,试探性地主动抬手,轻轻抚过他发顶,感到有些许水汽,“先生刚沐浴了?”

  绥帝嗯一声,就这样单手揽在她腰间,以防她后仰,眼眸半阖。明明身上承载着一人的重量,却好似在凭此恢复甚么气力般。

  “那,用过午膳了吗?”

  “尚未来得及。”绥帝声音低哑,大概是长时间未歇息所致,“不急,待会儿再传。”

  南音轻应了声,安安静静没有再说话。

  事实上,她也不知这时候该说甚么。纵然告诉自己先生是太累了,所以想抱着她休息,不必想太多,可腰间手掌的热意和身下坐着的双腿如何能忽视。

  她感觉通身的热度都高了些,只盼脸没有变红,不然一眼就会被先生看穿。

  把身下绥帝硬邦邦的腿当做寻常座椅,南音正襟危坐,殊不知她每每害羞,都会在耳根处如实反应。

  绥帝忽然抬手,触上她发烫的耳垂,冷热相碰,让南音下意识后仰,却险些往下栽,被绥帝及时捞住,身体自然而然往前倾去。

  柔软的胸口处因此撞到甚么,南音低眸一看,立刻火烧般站了起来,“我去给先生沏茶。”

  语罢,少见的没有等绥帝答复,便想绕过落地罩往茶座去。

  绥帝却也在这时起身,稍微走两步,就在她的轻声惊叫下把人拦腰抱了起来,直接往床榻一放,整个人亦跟着覆去。

  相对于他而言,南音在同龄小娘子中算高挑的个子依然很娇小,被压在他胸前,才打理好的鬓发凌乱,正睁着水润的眼眸与他对望,和素日里撒娇卖乖的小狗喧喧竟有些微妙的相似。

  “先生……?”绥帝呼出的气息滚烫,目光灼热,是她从前不知,但如今慢慢懂得的欲望。

  她以为绥帝将要吻来,但他只是如此凝视了她片刻,所有的念想都克制住了,“大婚之日已选定,就在两月后。”

  离开长安前,绥帝道等她归京就入宫。但天子大婚再怎么也不可能随意,须得选定黄道吉日,钦天监呈上的几个日子中,这是最好也最近的。

  南音这次没有被话中内容惊住,心中默默换算了下日子,发觉回去以后就要立刻开始准备了。

  不过,慕家人好像都还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