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 第64章

作者:雪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她站去了灯下,手一拨,头顶那单用一根钩子吊着的灯笼就转起了圈。

  萧弗不忍打扰这样的?场面,即便小姑娘束起了发,勒起了身段,皮肤还不知用什么涂得黑黄发亮,再教粲烁的?灯一照,算不上好看。

  可他就是喜欢。

  他就这么背着手静立在侧,无须与她有什么言语,单是看着她嬉玩,也觉得连日来所有的奔波筹算都很?值当。

  良久后,萧弗才问:“你离开,是因为与我不合适?”

  知知愣了愣,手从灯上拿开,垂落下来,“是,我与殿下,本不该有交集。”

  当日殿下说有什么错处他都会改,那时候她就在想,别的?也许都可以?改,但唯独不合适,却是改不了的?。

  萧弗显然不赞同:“不该有交集,不也有了?”

  知知见四下无人,顾家兄妹这会儿在屋子前打闹,离的?也远,就索性和?他敞开了把话说明白。

  她低声道:“……但并不是令人愉快的?交集,我出?卖了自己?,这会让我觉得羞愧。”

  “出?卖?”萧弗没想到她会这样自贬。

  他抬手按止了那只还在旋动的灯笼,太过晃眼。

  让他的?心都乱了。

  萧弗:“知知,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你实在不必羞愧什么,你我之间,从头到尾都是你情我愿,你既不是欺瞒利用,也未曾逢迎攀附。”

  他的声线总是清清冷冷的?,天然一股淡漠,但知知听出?了话里的?安慰。

  只可惜,在王府的?这一年?,无论是当婢子还是当妾室,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糟糕,连同那些相关的?人,她都想干干净净忘掉,尤其是他。

  她并不会为此打动。

  就算……被?打动,最多也只有那么一点儿。

  知知仰头对上他的?眼,就像抬头看灯时那样。灯色太浓,直视时总会眼酸。

  她忍了忍酸意,仍是斩钉截铁地道:“不管羞愧与否,知知却都不想同殿下纠缠下去了。我记得的?,殿下说过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就该有终止的?时候。”

  一声爆竹在这时候穿云震响,仿佛要响裂这苦长的?冬夜。

  子时将近。

  萧弗沉默了一会儿:“都依你,终止便终止罢。”

  他明?明?答应了,知知却还是有些恹恹地,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却不知哪个富贵人家燃起了烟火,绚烂硕大的?花火在天边迸放,喷彩流霞。

  她眼前豁然一亮。

  身侧的男人适时又道:“合该终止。冬春相替,一应困厄皆为过往,将是新岁了。沈香知,可知我从不为与你再续前事而来,而是想与你,从头开始?”

  “在下家中上有慈母,下有幼弟,都是好相处之人。曾有过一次婚约,然全系父母之命,非我之意,现今已解。”萧弗笑着看向一脸讶然的小姑娘,“重新认识一下,我姓萧名弗,字长陵。名中弗字,正是无远弗届的弗。”

第63章 我有所思人

  顾芸切了盘甜瓜出来, 脚还没跨过门槛,就见自家儿女都杵在屋子前,正僵持不去。

  两位客人则都站在了院子里悬着的灯彩下?。

  矮些的那位仰着头, 高些的垂着首,目光交汇在了一处。

  顾芸看着这?么一双灯影,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小向和凌公子相处的画面, 瞧上去也太过登对了一些。

  两人都还是来自京州……

  她?心?里模模糊糊地就忽有了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当然也只是那么一想。

  毕竟这?两人,此前应当是不认识的。

  顾芸收回视线, 从背后推了儿?子的肩一把:“叫你们去陪客人,怎么光顾着在这?里和妹妹说话。”

  杏花转头一见她?, 就噘着嘴小声告状道:“娘, 要不是你让我拉着阿兄, 他?早就跑的没影了。这还不算, 他?还叫我别去招惹凌公子,甚至还说最好连向大哥也别走太近,不知是着了哪门子魔了!”

  杏花越说越是小脸愤红,凌公子就算了, 向大哥可是救过她和阿娘的。

  顾芸心?里的疑云却?是更浓了,她?低头瞅了瞅盘里的甜瓜,递给了顾杏花,让她端去给院子里的两位客人享用。

  自己则推着绷着脸的儿?子, 把人撵进?了屋子, 叹了口气:“阿娘知道你素来是个好孩子,你同阿娘说说,近日来的这?些反常,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槐沉思再三,看向顾芸, 面色凝重地问了声:“阿娘,一定还记得韩沃吧?”

  顾芸当然记得,要不也不会方才饭桌上杏花刚刚提了一嘴,她?就不让杏花说了。

  这到底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顾芸这?会儿更加一头雾水:“怎么你也说起这?个了?”

  顾槐兀自说道:“当年魏王来吴州游赏,韩沃想方设法自荐为其向导,为之解说人情风物,更是宵衣旰食将自己编纂的吴州风情录集录完毕,献给魏王。那几日他是如何鞍前马后你我不是不知,魏王分明?受下?,回京后却?转头给他?冠了个想靠阿谀媚上谋取捷径的罪名,又以整治歪风邪气为由,剥夺了他?当次的科举资格,自己则借此博得刚正的美名。”

  韩沃是他?同窗的兄长,其实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起初对于他这样的做法,顾槐虽然有些不敢苟同,却?也明?白他?的苦处——天下永远是权贵门阀的天下?,读书人想要出头,仅凭几分才识想要战胜血脉阶层,无异于痴人说梦,除了三年一次的科举,前三甲者能被任用,剩下?几人能出头?

  而三甲之外,其他中榜的士子好些也不过做个地方小吏,可世家子弟,随随便便就能被塞到朝堂之中?。

  还有魏王,也许不过是个肥愚的酒囊饭袋。

  可韩沃编写的那本吴州风情录,后来为魏王所窃,成了他?游玩吴州的见闻心?得。一朝署上了魏王段益的大名,更名为吴州见闻志,竟让魏王一跃成了有名的才子,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

  就连韩沃本?人,也只能忍气吞声。

  顾槐道:“自此事之后我就灰心?了,什么宏图理想,不过无壤之苗,一旦地位太过悬殊,就没有公道可言。阿娘可知,王公贵族对于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不啻穿肠毒药,若是不慎沾上,也许哪日就毒发了。”

  顾芸听得也是一阵毛骨悚然,那些王公贵族碾死他们就和蚂蚁似的。

  并且韩沃这孩子她是有印象的,其实人是有些本?事的,也有抱负,就是心?思活络了些,可自那件事后,就一蹶不振了。

  阿槐说的对,能不与大人物打交道,那还是不打交道更好。

  可这?与阿槐近日的异举有什么关联?

  顾芸想了想,一番搜肠刮肚之后,她?斟酌着问道:“你莫不是怀疑这?位凌公子来头不小,也许是什么王侯公卿之家的人物……?”

  “不是怀疑,是确知。”顾槐苦笑道,“而且,想必阿娘也看出了向知其实是女子之事?”

  顾芸震惊得说不出话,实则向知来的头几日,她?就已经看穿了她的女儿身,只是这?么久也没有和谁说起过。却?原来这事她儿子也一早就看破了?

  可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顾槐说的话,却?让她?更为震惊之至,嘴张得都能塞下一枚完整的鸡蛋了——

  顾槐把那天初见凌弗后,隔着一堵院墙,听到的向知与凌弗的对话,原原本?本地都说给了顾芸听。

  顾芸的腿都有些打颤。甚至于,听着听着,她?萌生了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想。

  追寻妻子而来的王爷,前阵子不就有一个,动静闹得还不小。

  虽说大家知道的只是他派了一队人马来找,但也说不准,人家背地里就悄悄摸摸的自己找来了呢……

  而此时另一边的院中?,顾杏花正一无所知地同知知和萧弗分食着甜瓜。

  阿娘每一撮瓜瓤切得都很大,甘甜又生津,杏花把最?正中?间的那一瓣给了知知:“向大哥快尝尝,这?是我阿娘托人从温泉水灌溉的田地里买来的呢,这个季节可不是哪里都能买到的。”

  知知不好意思地接下?,顾杏花这才又把盘子呈到了萧弗跟前,是让他?自个儿?拿的意思。

  虽然这位凌公子的模样也生的俊朗,但顾杏花总觉得他?身怀一股肃杀之气,不像她?的向大哥这样好亲近。今晚吃饭时还好些,现下?却?是一脸郁郁沉沉的吓人,真和她?哥说的那样。

  想到这?,顾杏花又朝知知走了两步。

  “向大哥你看,你给我们家送的灯笼我挂到树梢上去了,挂在最?高的地方,是我亲手爬梯子挂上去的呢。”

  她?一边说,一边双眼发直地看着向大哥吃瓜的样子,水灵灵的瓜瓤被他细细慢慢地咬出个了缺口,汁水沾在他?的唇上,越发的唇红齿白。

  怎么会?有人吃瓜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知知笑着夸捧:“杏花这么厉害?”

  “我不厉害,向大哥才厉害,你扎的这?灯笼的样式我都没见过。”

  萧弗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顾杏花对知知的态度非同一般,蹙着眉锋听二人又聊起了灯笼。

  想那时他正同她的小姑娘表着衷肠,顾杏花就来了,打断了他?们的独处。

  虽然他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可小姑娘都没给出什么回应,如今第三人在场,她?更不可能开口了。

  现在倒好,顾杏花还把他挤到了一边,彻底霸占了她?。

  她?这?般招人爱怜,相比之下?,他都有些猫憎狗嫌了。

  忽然顾杏花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向大哥,你吃瓜的样子真好看,好斯文,不像我,每次都滴的衣襟前都是。”

  知知半懵着问:“有吗?”

  萧弗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这?算什么好看?

  还有的是更好看的时候。

  小姑娘一向爱俏,衣服都喜欢挑些嫣红姹紫的穿,连贴身的兜衣都娇滴滴的颜色,为此他还特地吩咐过何嬷嬷,在衣着簪饰上不要拘着她?,艳丽些也无妨。

  哪像现在,连脸皮都往黑黄了涂,姿貌掩盖了七分。

  不过她?男装的样子,也确实别有一种英秀之气,仍很?不同俗流。

  知知瓜才啃到一半,就发现事态变得有些诡异,一道站着的两人都没在吃瓜了,反而竟都直勾勾地看着她?,一个咧着笑,一个噙着笑。

  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看到顾婶过来,知知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顾婶你再不来,这?瓜都要被我们吃完了。”

  这?却?是睁眼说瞎话了,盘子里还剩了一大半的甜瓜,萧弗手中的那一片更是一口未动。

  顾芸:“我这不是来了?方才和阿槐说了几句话。”

  她?说完也看见了萧弗手中的这一片瓜,心?中?竟倏而涌起一股不安。

  本?来她?都已经想通了,走出来之前还与儿?子说:“娘左思右想,这?凌公子和小向也都是热情温和的好孩子,总不能因?为人家的身份就疏远冷待了去。”

  可这?会?儿?却?蓦然想起了眼下并不是甜瓜产出的时季,她?这?瓜是温泉瓜,有些王公贵族最?是讲究,还特地批判过这些“非时之物”,抵触的很?,等闲是不许上桌的。

  该不会眼下这位便是这么想的罢?

  那她岂不是惹了贵人不快了?

  和贵人相处当真是如履薄冰,一个个都太难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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